其實硬糖是臨期庫裡最最便宜滯銷而且早就已經過期好些天的。
紙質糖紙包著的糖, 跟小石塊似的那麼硬，看上去又灰突突的，除了甜味，也就有點廉價香精勾兌的酸味了。
這種糖, 江易小時候壓根都沒吃過也沒見過, 倒是在七零年代的供銷社裡見過, 一毛錢能買十塊，那個時候村裡的小娃娃倒是很饞這口。
在其它幾個世界裡，江易都覺得把這個賣相不好口感也不行的糖拿出來換東西有點不好意思。
然而在這個世界裡，就一點也不違和了。
至於那些衣服，在彆的世界裡, 他還要挑一些合用的, 看上去沒那麼舊的。
在這兒他和明昭昭挑出來的都是舊而結實的外套。
尤其是一批不知道哪個快遞公司淘汰下來的快遞員製服。
雖然樣式大路，配色醜不拉嘰, 因為保存不當, 上頭的五金件都有了鏽跡。
面對兩個眼睛裡放著賊光的幸存者, 江易也隻拿出了兩件外套，十塊硬糖。
挑是不可能讓挑的, 愛換不換唄！
兩個幸存者不但沒有挑剔, 反而跟見著了寶一樣, 恨不得直接上手就撲。
但好歹還知道規矩, “換東西的話，是要怎麼個換法？”
雖然整個城市像整個星球一樣，都被毀得稀碎了，但廢墟裡還是能找到玻璃金屬儀表之類的東西的。
這些東西，除了金屬能用來改成刀具外，彆的東西說實話都沒啥用處, 就是在搜尋食物的時候，遇到了也會順手撿一些，所以眼下這兩個人身上還都沒有這些。
“論斤吧……”
江易想了想，收廢品可不就得論斤麼？
畢竟，對方送過來的東西都是有大有小的。
“兩斤換一顆糖，一百斤換一件外套。”
“那你在這兒等會兒，我們馬上就回來！”
兩個幸存者生怕江易他們會反悔一樣，飛跑而去，過了不到一小時，又氣喘籲籲地跑回來。
這次兩個人的背上的麻袋裡，都是沉甸甸的。
“一共二十斤有用的，但是今天的糖總共就十顆，你想換點什麼？”
“換五顆糖吧，剩下十斤先放在你這兒，給我記賬，等我補夠了那九十斤，再來拿外套，行不行？”
他倒是想把那十顆糖都換走，可是他怕同伴揍他。
江易想了想，“可以。”
另一個幸存者帶來了十斤玻璃和十五斤金屬，他也換到了五顆糖，把那十五斤記賬了。
兩個人小心翼翼地把硬糖塞進衣服裡層，跟二人告辭了還又不放心地跑回來問話。
“明天是一定還會收的吧？是吧？”
“收的，以後一直都收！”
他們對視一眼，腳步輕快地跑走了。
江易和明昭昭開始加工那堆玻璃和金屬材料。
“你說明天會不會有好多人過來？”
明昭昭好奇地問。
“應該不會，可能有五六個人吧。”
明昭昭雖然有原主的記憶，卻沒有實際在末世生存的經驗，倒是江易曾經在凶星世界裡生活了將近十年，能了解末世時代幸存者的心態。
但凡有點什麼找著好東西的門路，傻子才會大肆宣揚呢。
然而誰都有兩個關係交好的親友，給親友透露一二那是應該的。
畢竟，末世裡，光靠一個人也活得忒難。
比如凶星世界裡，江易就是和另外兩家人一道抱團取暖的，不然他還帶著個孩子，就算有金手指也是處處不便。
天還未全亮，就有好幾個黑影依次走出了避難所。
看到幾個人的方向是向北的，就有人疑惑。
“你們怎麼去那邊？”
北邊的廢墟是幸存者們最先搜索的地方，上百年搜下來，真的是啥也不剩下了。
就算水泥石塊山下壓著的還有好東西，那也不是人力能弄得動的。
“今天不想去遠處，咳，碰碰運氣……”
往南邊去的幸存者們聽了這話，都忍不住搖頭笑笑。
雖然避難所裡流傳過不少幸運故事，但這些幸運故事，最早的也都在十幾年前了吧？
上哪裡找什麼神秘儲藏室，裡頭有一罐子一罐子的蜂蜜和成箱的酒啊？
有那些奢侈品，都能用來當賄賂，好坐上幾年一次的垃圾處理飛船，去往那些定居星了吧？
而往北邊去的幾個幸存者，則默默地加快了腳步。
因為白日裡光照有害，每天清晨天不亮的這個時間段，其實也是廢墟撿垃圾的最好時段。
這時候，就能取下捂在頭上的罩子，順暢鬆快地乾活。
這幾個人一直忙活了兩個小時，這才拖著麻袋去了公園。
“是不是真的呀？”
“江易和明丫頭他們倆從哪來的物資，還要開回收站？”
“難道他們跑出去的那兩天，遇上了其它地方的貴人？”
整個垃圾星雖然隻有不到五千人，避難所也就十來個。
他們這個避難所跟人家那些大的避難所就沒法比了。
聽說大避難所裡，秩序好得很，就不會有老胡那夥人天天欺壓弱小。
人家那避難所裡，還有能自動過濾的淨水，幸存者們壓根不用自己每天費力氣去弄淨水。
當然，那些地方的頭領，也就相當的有辦法，他們能組織起一大群人手，挖開十幾米深的廢墟，那自然找到的物資就豐盛得多了。
“可是貴人為什麼讓他們開回收站？”
“玻璃、金屬、破舊儀器這些，隻要有廢墟，這些東西就不缺吧？”
“管他呢，反正能換到好東西，咱們趁著這個機會多換一點就是。”
幾個說著話，腳下的速度那是一點也不慢，沒多久就到了地方。
看到那間小屋，昨日來過的兩個幸存者不由得張大了嘴巴。
原本破敗的小屋，這會兒不說煥然一新吧，也是緊固整齊了許多。
牆面上有破損的地方，都用同色的泥巴做了修補。
房門四角用金屬片包得嚴嚴實實，看著就牢固得很。
隻剩下框架的窗口，也安上了四扇窗。
這窗子是用金屬條做框，十幾塊小玻璃鑲在上頭，看上去結實又能采光。
而且這玻璃看著還有點眼熟，這不就是昨兒他們找來交換的嗎？
“他們倆可真能乾！”
其實人類本來就是住在地面的房子裡的，誰樂意長年居住在不見日光十幾米的地下。
但地上的房屋都被破壞了，就算有一二層的房子還勉強是個房子，那也是沒門少窗，裡頭亂糟糟的，想要能住人，就得費好些天的工夫去收拾。
然而等到暴風雨來了，不是進水就是漏雨的，又在地面上，很容易遭賊，所以幸存者們就沒人住在地面上。
“還有糖嗎？我今天帶的東西加起來夠一百斤了。”
“我的也夠了。”
兩個幸存者眼巴巴地從窗子裡望著小屋內部，想看到昨兒他們見著的那外套。
“今天一共有二十顆糖，兩件外套，除了這些，還有兩雙鞋子，三袋兩斤裝的大米。”
“大米？”
幾個人一聽到這兩個字，都激動上了。
“大米也能換？”
“能不能先看看？”
這些幸存者們，有些年紀輕點的，從出生起，見到的就是父母帶著他們在廢墟翻撿東西。
幸運的時候，也能翻到大米，不過這種食物如果沒有密封好，很容易壞掉，有時候好不容易在廢墟裡翻找出了大米，卻都已經變成了灰色的粉末，甚至還會沾上黴點。
如果隻是灰色粉末的話，硬要吃也能湊合吃，無非口感跟木蘑菇一樣。
但要是吃到沾黴點的，那可就要鬨肚子生病了，嚴重的送命都有可能。
但江易拿出來的大米，是用塑料包裝的，非常嚴實，不但沒有黴點，顏色也還沒變。
顯然，這就是能吃的上好食物了！
幾個人都激動起來，為了這三袋大米，面紅耳赤地分配了半天，這才商量好了各人交換多少。
各人都換到了東西，尤其是前兩個幸存者還換到了新的外套，立馬就給換上了。
摸著半個破洞都沒有的結實外套，幸存者的鼻子一酸，差點就落下了眼淚。
就他原本的外套，已經補了好幾回，但已經沒法再補啦。
他動作幅度隻要稍微大一點，就有可能撕扯出新的破洞……他穿的衣服還是從他老爸那兒傳下來的，據說最少都有一百來年了！
太陽落山，避難所裡的各家各戶都陸續地開始升火做飯。
如果沒有找到廢墟裡的食物，那最差也要煮點木蘑菇，這東西雖然沒啥營養，但哄哄肚子還是行的。
少年蹲在通風口處，小心地看著鍋，眼看著裡頭的塊狀物顏色變化，就忙撤了火，用一個帶缺口的大勺子將裡頭的東西都撈了出來。
旁邊的小女孩乖乖地蹲在一邊，兩隻大眼睛緊緊盯著少年的動作。
“爸媽！”
“小妹！”
少年後頭的兩個字本能地降低了，“開飯！”
避難所裡，大家都儘可能地少發出聲音，尤其是吃飯的時候。
少年將四份食物都盛在四個大小不一的金屬碗裡，先拿了一份遞給小女孩。
男人和女人停下手裡的活兒，也端走了各自的飯碗。
小女孩伸手抓起一塊食物，忽然吸了吸鼻子。
“好香呀！”
那是一股奇異的香味，一家四口幾乎同時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