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平山城唯一的機場航站樓, 路邊的司機就湊過來拉活兒。
“先生，去哪兒呀？打出租車唄？”
雖然是九零年代了，平山城既建了飛機場也有了出租車, 很多新事物都還是萌芽和無序狀態。
但現在的出租車司機，社會地位可比許多年後高多了。
不管是出租車本身，還是會開車這項技能, 在普通老百姓中間，都很是稀有。
因此司機們打扮得也很時髦，穿著夾克衫牛仔褲, 鼻梁上架著墨鏡，小分頭上抹得油光發亮, 一開口, 就是學著電視劇裡的腔調。
江易坐上車, 才說出了一個酒店的地址, 司機就激動上了。
“哦，那邊離名人住的地方挺近啊！”
“您不會也是去追星的吧？我們平山城最有名的大明星就是明昭昭了！”
“可惜, 明昭昭把臉摔了，不過人家也有本事，愣是又捧出了兩個新人, 一個姚玉琴, 一個張若星，都是大美女, 就是……還是比不上明昭昭拍打戲好看，本來咱平山城才是武俠戲的老大, 硬是被海城那邊的給搶走了風頭！”
江易也不說自己是去乾嘛的，追不追星，眉眼帶笑, 隨意地跟司機聊起了天。
“明昭昭在你們這邊，是不是挺受歡迎的？”
“那當然了！早些年那幾部片子，有好些都是在我們平山城附近取的景，後來電影火了，全國各地的人都過來旅遊，全都知道平山城了！”
“當初明昭昭火的時候，還有好多人千裡迢迢地跑過來，就為了能見人一面！”
“聽說，還有那個從國外回來的大富翁，願意花好幾萬，就想請大明星吃個飯……嗬，人家明昭昭又不是那些普通小演員，哪裡看得上那幾個臭錢啊！當然是不搭理了！”
“要不說這習武之人吧，天生就有股子傲氣，真不是那些軟綿綿的小明星能比的。”
“聽說人家拍戲都是親自實拍，什麼飛簷走壁，劈磚碎石的那可全是真功夫！”
江易的微笑終於變化，“那倒不能吧？”
“怎麼不能？人家是正經武術隊出來的，你當是那些海城那學花架子的？要不然，怎麼能在驚馬蹄子下頭救下了小演員？可惜啊！好好一個大明星，就因為這個，把臉毀了！”
“要不，怎麼會輪得到海城那邊的人出頭？還跟我們平山城搶武俠電影之都！”
提到那場事故，司機師傅惋惜又氣憤，江易也忍不住歎了口氣。
“先生，看你這打扮，應該是從國外來的吧？”
江易饒有興致地問了句，“這怎麼看出來的？”
司機方向盤一轉，正好拐進了條小街。
“我這雙眼睛，見得可多了！咱這平山城這幾年，從國外來的可多著呢！不光有華僑，還有好多老外，白的黑的，藍眼睛綠眼睛的，啥樣的都有！”
“就您這身衣裳，看著顏色樣式也不紮眼，細一看，那做工都不一樣！還有您這個長相，不像我們普通人，皮糙肉厚的不講究，估計昭易公司裡的男演員也就這樣了……”
“昭易公司？”
“咋？您沒聽說過昭易公司？就是明昭昭辦的公司啊？專門拍電影電視劇的，這幾年也出了不少好看的……可惜就是沒有明昭昭自己演的那麼火了。”
昭易……
江易在心裡琢磨了一番，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說著話就到地方了。
司機把車停到了酒店的門口。
江易給了他一張大票子，還剩下了十來塊讓不用找了。
司機笑得合不攏嘴，意猶未儘地遞給他一張名片。
“這上頭有我的電話，您用車就打這個電話就行！”
江易接過來看了一眼，這年頭雖然國外已經有了手機，國內可能也有少數有錢人弄到了手，但那個價格可以算得上天價了，這名片上留的，明顯是個座機號。
不過有座機，在普通市民裡也算得上是有能耐的了。
江易記得，在臨走那一年，明昭昭家裡也是裝了座機的。
那個座機號碼，他當然有了。
在他到了欣城的時候，就想打給明昭昭來著。
隻是幾回拿起來又放下，想著還是直接見面再說吧。
整整一天，明昭昭沒去片場，也沒去公司，而是呆在家裡，不停地往外撥電話。
眼瞅著到了下午，小助理已經從張家把合同給帶了回來，明昭昭從頭到尾看過了一遍，就點點頭收了起來。
“昭姐，張若星想得挺美的，她去了驍國，真能變成國際巨星啊？那外國人，能吃咱們辰國這一套嗎？”
明昭昭揉了揉眉頭，“這就不好說了。”
不過據她所知，驍國曾經跟辰國打過惡戰，吃虧不少，民間對辰國人並不了解，但不妨礙他們對辰國人有歪曲的想像。
以驍國自我為中心的文化傳統，就算偶爾喜歡加上點異國情調，也絕對不會讓一個辰國人變成正面女主角。
但世事無絕對，也許張若星就比較幸運呢？
“昭姐，您跟海城那邊的鳳娛聯係好了嗎？”
辰國這麼大，漂亮的女演員多的是。
但能打能演的女演員實在太少了。
劃拉來，劃拉去，也隻有平城這邊的昭易和海城那國的鳳娛旗下有了。
“那邊說要商量一下。”
兩個人正說著話，小茶幾上的座機突然響了起來。
小助理趕緊閉嘴，看著明昭昭接起了電話。
“韓總？”
“對，沒錯，是有這個想法？您看你那邊能不能讓……”
明昭昭聽著對方的話，眉心慢慢地緊皺起來，之前因為接到回訊的少許驚喜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男主角用孫樺隆？還要兩個主要配角？”
小助理隻能聽到隻言片語，不由得緊張地捏住了桌角，控製著自己好不要出聲反對。
但男主角用鳳娛那邊的孫樺隆？
誰不知道鳳娛那邊的孫樺隆是個什麼東西！
想當初，這家夥因為拍了一部戰爭片裡的帥氣男配角成名。
他原本是京城戲劇學院的學生，還沒畢業，就驟然成名，登時飄飄然起來，在學校裡很是鬨出了腳踩兩隻船導致其中一個女友鬨自殺的作風事件。
因為這個作風問題，孫樺隆連畢業證都沒拿到。
但那個時候信息傳播不廣，又有學院官方壓製，因此孫樺隆也隻是在小圈子裡壞了名聲，普通觀眾倒是不知道這段黑曆史。
等到明昭昭開始籌拍辰國第一部武俠電影，不知道孫樺隆從哪裡聽說了，通過導演的關係，硬是將男主角給搶了去。
不過大概是因為這部電影是他翻身的希望，孫樺隆倒真是挺拚的，最後這第一部武俠電影大受歡迎，明昭昭和孫樺隆也成為了辰國無數影迷眼裡的武俠情侶。
孫樺隆倒是挺享受這種被視作一對的感覺，不過明昭昭對他就沒啥感覺，就是一個普通同事而已。
後來明昭昭拍的電影，四部裡倒是有兩部，是孫樺隆當男主角。
孫樺隆靠著這幾部武俠電影，可以說坐穩了武俠第一男主的寶座。
在追求明昭昭幾次未成功後，他就開故態複萌起來。
明昭昭其實那會兒已經二十八九歲。
如果不是演員結婚都會比一般人遲一些，明昭昭其實已經算是很罕見的大齡未婚女了。
心裡一直屬意的那位去了國外就再也杳無音信，自己的青春年華又一去不複返，明昭昭其實那時候也是有些動搖的，可無意中發現孫樺隆的騷操作，明昭昭可不就果斷跟這人拉開了距離？
甚至連合作拍戲都不太想了。
好在明昭昭要拍的電影，劇本和項目大都掌握在自己手裡，她的話語權是最大的。
在最新的一部電影裡，她就給自己安排了女二，讓公司裡新捧出來的女演員去當女一，跟孫樺隆演對手戲。
然而沒多久就發生了墜馬事故。
孫樺隆則迅速地找了個海城的富家千金結婚。
於是，在坊間傳聞裡，就成了明昭昭毀容破相，自覺無望，含淚拒絕金童的示好，金童孫樺隆為了事業強忍悲痛遠走他鄉的悲劇愛情故事。
不過後來小助理也聽說過，孫樺隆跟富家千金結婚以後，那是名利雙收，過了幾年好日子，可惜又沒老實多久，前年大概是搞了婚外情被富家千金發現，於是鬨起了離婚……
雖然還沒離成，但應該是分居了。
沒想到，這早就甩掉了的牛皮糖，他居然趁人之危，又貼回來了！
彆說是老板昭姐了，就是她這個小助理，都壓根不想看到孫樺隆那張老臉了！
人家劇本裡的男主角是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孫樺隆都三十五六了，好意思在戲裡裝嫩？
當聽到老板一口回絕對方，小助理是雙手雙腳讚成的。
“不好意思啊，這個片子的盈利我能分出去一半，但是男主角和其他主要角色，都是為這個片子準備了好久的，我覺得彆人演就會毀了戲，所以，很遺憾……”
小助理在一邊使勁點頭，可等看到老板掛斷了電話，她又糾結了。
回絕是回絕了，那女主角從哪變出來呢？
明昭昭掛斷電話，笑了一笑。
“沒關係，大不了再捧新人！”
全辰國有那麼多的武術隊、戲劇團，就不信找不著一個合適的！
小助理正要說話，忽然聽到院門口的門衛大爺叫了聲。
“明老板，有客人來了！”
兩個人都忍不住一愣。
這位門衛大爺，是明家的遠房親戚，自打明昭昭開始拍戲，他就一直住在院門口的門房裡幫忙看大門，平時說話都是一板一眼，很少會有這種嗓門洪亮還帶著高興勁兒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