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肥廠中心區, 四層的辦公大樓裡，響起了一陣喧囂聲。

四層的一間辦公室內，正坐在沙發上看著生產報表的廠長皺起了眉頭。

是哪個科室的人這麼不懂事？

他本來懶得管這事兒, 想著鬨上一會兒也就完了。

沒想到那聲音卻是越來越，竟然衝著他這兒來了！

他把報表一摔, 就準備去看看究竟是誰這麼沒眼色？

不知道最近化肥廠的效益越來越差, 他這個廠長都快要愁死了，這些下頭的人就不能省點心？

誰知道他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

來的人是他的秘書。

“崔廠長，是這麼回事兒，後勤高科長那邊派人采購了一批辦公物資。”

看到崔廠長的眉毛動了動，秘書趕緊補了幾句。

“也是考慮到咱們辦公樓裡很多的辦公設施都十來年了，也該換一批新的了，這不，高科長那邊就采購好了。三層四層的辦公桌椅都要更換的。”

“這不是就先換廠辦的，您看看行不行？”

崔廠長一聽是換桌椅這種小事, 也就不多想了, 就點點頭。

“那就換吧。”

說完他又拿起了放在旁邊的報表。

於是秘書把房門推開, 指揮著四個人抬著一張桌子進了廠辦。

“小心點, 小心點！”

崔廠長看了一眼那桌子，臉色稍微有些變化。

這個桌子光可鑒人，樣式高端大方, 他原先用的那張普通的帶抽鬥的桌子跟這個比起來, 簡直就是土雞和鳳凰的差彆！

不用問, 這肯定就是最近在沁城呼聲很高的那個什麼老板桌了。

等到乾活的人把老板桌和配套的椅子擺好，把舊的那一套給抬走，機靈的秘書已經順勢投了塊抹布，把桌椅都擦過, 崔廠長這才發問。

“一共換了多少套？”

“二十套吧。”

“後勤那邊有這麼多錢？”

身為廠長，各個部門什麼樣兒他清楚得很。

秘書卻眉眼帶笑，一點也不擔心廠長發火。

“聽說後勤那邊沒出錢，是高科長跟供貨商談妥的。”

崔廠長反而更納悶了，“就算一時不出錢打白條，那以後也要還錢的啊？”

沒有廠長的簽字，後勤也不可變出錢來呀，除非他們是打算走明年的賬？

那供貨的能等這麼久？

畢竟就算一套五百，那二十套也得一萬塊了。

這一萬塊如今可不是小數。

秘書聽了越發的喜氣洋洋。

丟下手裡的抹布就坐到了領導旁邊的沙發上。

“廠長，我聽高科長說了，是這麼回事。”

“咱們廠的灰渣山，那不是一直是咱們廠子的老大難嘛？”

化肥廠是做啥的，當然是要生產出各種化肥，為建設現代化辰國添磚加瓦的。

可生產出化肥的同時，那也是要排放各種廢氣廢煙，還有各種固體廢渣的呀。

這氣和煙還好說，就排到空氣裡就行。

當然了這兩年開始提倡環保了，廢氣廢煙都得經過水過濾，好歹能減少一些汙染。

但最命的那些廢渣，就隻能找個地方倒了。

長年累月下來，也快成了一座山了。

但這山吧，它跟一般的山可不一樣。

一刮風，一下雨，離它最近的化肥廠是頭一號遭殃的。

黑水橫流，黑風盤旋還是小事。

最可怕的是這種山突然滑坡啥的，把過路的和附近的房子給埋了，就很可怕了。

去年就發生過一起這樣的事故。

要不是發現的早，好懸就把四個小孩子的命給帶走了。

得虧四小孩都是廠裡子弟，而且最後也救回來了，不然他們化肥廠可是攤上大事了。

不但評不上先進，還得當全市的反面典型，所有職工的獎金都得受影響。

廠裡領導們為這個黑渣山也是頭疼得很。

也想過各種處理意見。

比如說，去遠處買塊地，把這渣子給填埋嘍？

這個法子以前還真用過，化肥廠買了兩塊地都用光了。

再想買地，不光是價格高的問題，是附近各家都學精了。

這個渣渣它不是好東西呀！

被填埋過的地，連根草都不待長的，這不是破壞老農民的命根子嘛？

還有一個法子，那就是學那些彆的地方的化工廠，倒進河道或者海邊啥的。

但他們這邊彆說海了，就是離河也不近啊！

而且要是被當地人發現了，往上告一狀，化肥廠再是本市大戶，也不好交待。

可不是就隻能一車車地灰渣往上倒？看著那山越來越高？

聽到秘書說到灰渣山，崔廠長果然來了精神。

“這跟灰渣山有什麼關係？”

他當廠長也幾十年了，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老板桌和灰渣還能有什麼關聯不成？

“這些辦公桌椅的供貨商答應了，一套辦公桌椅換一百噸灰渣！”

秘書說到這兒，那是滿面放光。

他就知道領導肯定喜歡！

這種贏兩次的好事兒，誰不喜歡啊！

既用上了有面子又舒服的新桌椅，又解決了一小部分廢料渣，這好事，放一般人身上，誰敢想啊！

要不說高科長就是會辦事啊！

崔廠長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連生產報表掉在腳面上都顧不得了。

“什麼？還有這樣好……”

“嗯，我是說，這是真的？沒有弄虛做假吧？”

“是真的，人家供貨商都跟高科長簽了協議了！”

秘書說著，就把自己進來時放在櫃子上的文件袋拿下來，從裡頭取出了文件，遞給崔廠長看。

崔廠長從頭到尾看完，也確實沒發現有什麼漏洞。

崔廠長一拍沙發，“這可是變廢為寶啊！”

“難得老高怎麼聯係的！沒想到啊！”

“這個老同誌，平時默默無聞，看著話不多……沒想到都是在辦實事啊！”

秘書跟著點頭，“可不是嘛，高科長在崗位上兢兢業業二十多年，從來沒有出過差錯，又不是屈功自傲的人，從來都是奮鬥在前，爭功在後的，不像有些人，說得好聽，真到上的時候，就不行了。”

秘書這人雖說職務不高，但身為廠長的親信，他輕易也不會替人說好話的。

但高科長這回做事實在漂亮，就他在廠長辦公室隔壁，那也是有一套新桌椅的。

這人用上新的辦公用品了，心情自然就好，自然也願意為一些老同誌敲敲邊鼓了。

崔廠長連連點頭。

“是啊，這關鍵時候，才能顯出可靠的老同誌啊！”

嗯，年底提級，後勤那個名額，就給老高吧！

又看著那上頭的數字，有些可惜。

“他怎麼不多要去一些灰渣呢？”

“不要辦公用品也行的呀！”

他恨不得把那一座山，都打包給這位親愛的供貨商（冤大頭）。

秘書也隨著附和，“我想是這一次要的不少，怎麼都得有個運輸和消化的過程吧？”

其實他也懷疑，那賣辦公桌椅的供貨商要了這些廢物能乾點啥？

雖然這兩年有傳聞，說是國外有些小國家沒啥資源的，就會從辰國進口一些煤啊，礦石啊啥的沉到自家海底，等到以後缺能源的時候再挖出來。

但這廢渣雖然也有一點點煤屑子吧，可基本是沒啥能量了，這弄走能做啥呢？

真是個難解之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