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顧客們背著扛著那些家具往店外走, 江易就感覺像是把壓在自己身上的石塊一塊塊背走一樣,又是輕鬆又是快活。
四個中年女人說說笑笑地走進了家居店。
不過一進了店,她們的注意力立馬就被新補上的貨給吸引走了, 根本顧不上旁邊的同伴。
何姝靜一眼就看到了一張桌子。
這桌子是淺米色, 上頭還擺了個同色的書架, 看風格看木料,明顯是一套的。
這種帶書架的桌子,雖然江易那個時代普通得不行, 可在這個時代, 還算是創新。
“這個書桌多少錢?是不是跟書架一起賣的?”
“大姐您有眼光, 這書桌是十塊錢, 加上書架那就是十七。”
何姝靜的目光又掃過不遠處擺的大衣櫃, 她的一個同事已經站在大衣櫃跟前東摸西看了。
“大衣櫃不才十二,這書桌和書架為啥就這麼貴?”
這個價其實何姝靜覺得是可以的,可不還價不就顯得她不夠精明嘛?
答話的小夥子穿了件白襯衫,淺藍色的牛仔褲,打扮得倒是挺精神, 臉上也是笑嘻嘻的, 可說出來的話就不那麼動聽了。
“我們這裡是翻新店,每樣東西都是各地湊來的, 這種連書架的書桌就五個, 可那個大衣櫃就多了,物以稀為貴嘛!”
大衣櫃多笨重啊,從江家小院裡搬出來擺放在這店裡,哥幾個都得費力氣。
顧客要是看中了,就算人家有人來運,他們也是搭把手出力給抬上輪車啊!
像這種書桌帶書架, 他一個人就能來回搬。
多省心啊!
其實要他說,這店裡的東西,哪一樣不是實實在在地優惠啊!
江易說要開翻新店,先請村裡人去隨便挑。
可把村民們給挑花了眼,看著這樣也好,那樣也好的!
再一看價錢,那是真實惠啊!
比請木匠來打家具,可省事省錢多了!還好看!
這店還沒開張,就先在村裡賣出去十幾件。
就連他娘,都在江易這兒買了一個梳妝台給他姐結婚用。
他也拿出私房,給自己買了張彈簧床。可比他先前睡的斷腿木板床舒服多了!
在城裡開張天,哪天不是早早地就賣光了東西關了店?
看這位阿姨的模樣,就是心裡早就想要了,可偏偏還要拿竅。
何姝靜不太滿意地從書桌邊上走開,裝做不太想買的樣子。
同事還真沒說錯,這裡的家具種類真不少!樣式也好看……
要是她手頭有錢的話,她倒是想把家裡那些看膩了的家具都給換上一遍。
她一邊看一邊走,就準備走到站在衣櫃邊上的同事旁邊,也看看那個衣櫃。
“大姐,這個衣櫃裡頭還可以自由組合,這些橫杆和隔板,都是可以拆下來的。”
一個同樣穿著白衫衫牛仔褲的小夥子正在給她同事講解著。
她同事聽得連連點頭。
“哎呀,這可是太方便了!”
“那我就把這一件給定下吧!彆過了一天來了又賣掉了!”
說著就掏出了錢包,交了十二塊錢。
何姝靜不由得撇了撇嘴。
這個人啊,就是這麼急糙!
要擱著她啊,不得挑出它十個八個毛病來再買啊?
她張嘴剛要說點什麼,目光就跟那個小夥子給對上了。
她腦子裡瞬間像是被雷給劈中了似的。
這小夥子的長相,居然有點眼熟!
居然……是老劉!
是老劉那個前妻生的兒子!
何姝靜本能地臉色就是一變。
“老何?你怎麼了這是?”
旁邊同事買到了心儀的家具心情正美,一扭頭就看到了陰著臉的何姝靜。
“啊?我,我沒事!”
何姝靜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目光掠過了江易,隨意地在店裡走了一圈兒,就出去了。
她站在店門口,心裡簡直要翻江倒海了。
江易居然也進城了!
這個小小的家居店,雖然是新開的,而且是個體經營,跟化肥廠這樣的國營廠子沒法比,可那也算是進了城啊!
就在半年前,還死乞白咧地上門來求老劉借錢的農村土包子,居然也有打扮得人模狗樣的站在這兒當營業員的一天?
何姝靜的心裡就跟被螞蟻啃似的。
“老何,你怎麼出來的這麼快?是不是沒有看中的?剛剛那套桌子和書櫃你沒看上?”
“嗯,忘了帶錢了……”
這家店居然雇了江易來當營業員,實在是個沒眼光的。
她是真不想讓這家店賺她的錢。
“嗨呀,這有啥呀!咱們這麼些人來呢,一人給你湊幾塊不就夠了麼?”
何姝靜的目光打了個轉,裝做隨意閒聊似地問,“這家店倒是真有意思,你知不知道是誰開的呀?”
“不就是剛剛給我講衣櫃的那個小夥子?好像姓江!小夥子年紀輕輕的,一表人才,還能自己開店,是真有本事啊!”
何姝靜嘴角直抽,心裡小人不住咆哮。
他有個屁本事呢!
那就是個無賴!
借了老劉的錢,就不還了!
他叔叔想用用他的收音機,都讓他給懟回來了!還六親不認,不懂禮貌!
“誒,等會兒!你,你剛剛說這個店是那個小夥子的?”
何姝靜哪能接受得了這個啊!
前妻之子沒在街上要飯她都覺得不夠呢,這不但進了城,還能自己開店可怎麼讓她受得了?
“是啊!我看這個小夥子挺厲害的,講話頭頭是道的,懂得可真多!”
“他哪來的錢開這麼個店?”
“這有什麼奇怪的,現在經濟開放了,這條街上不就開了好些店嘛!”
“老何,看你這意思,是不是認識那小夥子啊!”
何姝靜的臉更黑了,“不認識,我還得早點回去做飯呢,我先走了啊!”
何姝靜一路生著悶氣走回家。
把江易開店的事跟劉誌雲一說,“他一個年輕小子,哪來的本錢開店?”
這房租、裝修、進貨、人工,哪一樣不要錢,依著她看,這個店子,沒有幾千塊壓根拿不下來!
見何姝靜用懷疑的目光看向自己,劉誌雲叫起了屈。
“你看我做什麼?不會以為是我給的吧?我工資就那麼多,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過也確實奇怪,當初江勝英出國前就算給他留了點東西,也不應該有這麼多呀?”
要說是江易自己掙的,劉誌雲才不信呢!
這錢哪有那麼容易掙呢!
就他認識的一個朋友,先前在食品廠是乾銷售的,認識的人可多,大夥都關係極好,稱兄道弟的,去到哪兒都有人請客吃飯。
這兩年不是鼓勵下海麼?
他朋友覺得自己挺行的,就下海了,結果這一下海,才知道,原先的朋友,都是衝著他在食品廠的職位來的,一旦沒了職位,誰把他當回事兒呢!這不,乾了半年,錢沒掙到,還賠了,後來還是給領導送了禮,老老實實地回來去上班了。
“行了,你也彆氣了,誰知道他那店子是怎麼回事呢?回頭我見了誌風,讓誌風去打聽打聽。”
“會不會是江勝英從國外寄回來的錢?”
想到江勝英居然有這麼多的錢,何姝靜就火冒丈。
一個農村窮女人,她憑什麼呢?
“這……也不好說。”
劉誌雲結交的朋友多,聽到的故事也多。
確實有人出了國,甭管人家是撿破爛還是背死人還是刷盤子吧,反正人家發財了。
而江勝英隻有一個兒子,她掙的錢不給江易還能給誰?
“江易那個店,挺紅火?”
“哼!”
看到何姝靜這個反應,劉誌雲就知道應該是差不了。
嗯,哪天他也得過去看看。
江易開的家居店火爆了一個多月以後,終於趨於日常。
畢竟小城市的人購買力有限,家居這些大件,也不是時常要換的。
有的人家一件家具用上幾十年都不奇怪。
這會兒店裡就不需要人來幫忙,江易自己一個人就能顧得過來。
他就坐在櫃台前,拿了個小本本在那兒記賬。
到目前為止,他已經掙到了萬多的現金,還有六萬多的綠葉幣。
賬上的綠葉幣已經有四十萬,江易毫不猶豫地兌換了回溯鏡。
回溯鏡隻有一年的時間,他要是想多呆的話,那就得多兌換。
係統給的限製是隻能兌換次,一個時空也隻能兌換一次,那他要集齊個,就得再經曆兩個時空。
“江易,又有來信啦!”
來送信的是二剛,江易跟他說好了,每到了周末人多的時候,就讓二剛來幫忙。
來幫忙看兩天的店,不過是接待客人偶而搬搬抬抬,一周就能進賬十塊,一個月就有四十,傻子才不乾呢!
二剛過來的時候,就幫忙把江易的信也給捎了過來。
這次的信上頭還是寫的曲曲彎彎的洋字,他雖然高中也上了,也學過外語,但早就還給老師了,這會兒是一個字也不認識。
“江姨說了啥?她是不是要回來啦?”
江易看完了信,卻不由擰起了眉頭。
“我娘本來是想回來的,可是在那邊突然出了點事,把腿給傷著了,沒法回來,就說讓我過去那邊看看……還有一張彙款單!”
江勝英的信上說,她收到江易的信特彆激動,就想著把那邊的家當都處理了回國呢。
誰知道票都買好了,突然遇到了那邊的派彆騷亂,她也被無辜波及,傷了腿住了院。
想來想去,隻好給江易寄了五百驍元,希望兒子能過來一趟。
“啊?江姨可真是……”
這都啥運氣啊!
一有點好事就要倒黴啊!
“那你去國外嗎?”
江易又看了遍信,“去吧!”
下決定倒是容易,可要出國可不是簡單的事。
這年頭可不像在江易的時候,拿著護照去辦簽證就是了。
沁城這種小城市,壓根就沒有辦出國護照和簽證的地方,要想辦這些還得去省城和京城。
好在南卡國不是驍國,辦簽證一點也不難,更何況江易還有正當的理由……出國探親,唯一的母親受傷入院,他得去照顧。
江易把店子托給二剛管著,連夜進了省城。
辦護照倒是不難,交了照片和表格等上一周就好了。
江易就在省城住了一周,專門等護照。
省城比沁城當然要繁華一些,不過江易倒也不在乎這個。
他就想起在火車上結識的明昭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