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送了村長石陽一個骨籠, 把自己想的事說了。
“要在村子東邊建個窯?製陶的窯?”
“不是製陶的,是用來製木炭的。”
木炭可是個好東西,燒起來可比木材好用多了, 冒的煙少,熱量還高。
而且木炭還能用來煉鐵。
當然了,石器時代到黑鐵時代,還十分遙遠,江易倒沒打算替石林村點開這個科技樹。
“木炭?”
“就是把木材悶燒一下, 變成黑色的焦炭……”
石陽手撫胡須,“你等等……”
他轉身去了自家的一個小屋, 從裡頭拿出了一大塊燒焦的樹乾。
這塊樹乾,有枕木般大小,炭化卻不全, 還有一小截是木頭。
“嗯,就跟這個差不多。”
江易可不想嚴寒大雪天裡, 他還要在屋裡燒著冒煙嗆人的木頭。
“要是光想要這種炭的話,離這裡不遠的林子裡, 有一大片雷火燒毀的焦炭林, 你找兩個人幫忙,去拉回來就好了,村裡人都知道地方。”
江易精神一振, “多謝村長!”
他燒木炭是因為自己沒得用,可不是想當賣炭翁啊!
有現成的,傻子才自己燒呢!
江易本想就此告辭, 可想了想又多了幾句話。
“村長,村裡人過冬,可是燒木頭柴草?就沒有燒木炭的?”
村長略有些疑惑, “木炭雖說也能燒,但和木頭有什麼不一樣?村裡人都是就近弄些柴火,倒沒有專門弄木炭……”
“木炭燒起來比柴火的煙少,不會嗆人,也沒有毒素。”
據江易所知,在他那個世界裡,早年間,有邊遠山區的山民,家裡燒的是火塘,男女老少圍坐在火邊,天長日久,不斷煙熏火燎的,很多人的眼睛都不好。
石陽眉頭微皺,似乎在回想著這兩個的差彆。
“嗯,多謝你,回頭我也弄一些來試試。”
江易離了村長家,又去了石柱家說了一聲。
他想要去運一些山火焚燒後的木炭回來,自然是找些幫手和向導最好。
不過石柱這些成年男人這會兒都出去捕獵了,隻能約到明後天。
江易沒有直接回江家小鋪,而是去了村口的荒地。
利用背著的小筐子做掩護,他又收了不少“沒用”的物種進回收站。
一直等到午飯時分,江易才回到小鋪。
他人還沒見院子,就聽到院子裡女孩子們興高彩烈的歡呼聲。
“哇!看這隻,這隻最大個,連爪子都是粉嫩嫩的!”
“原來尖角鼠剛生出來,頭上的角就隻有指頭大的一點啊!”
“小黑實在太厲害了,一下子竟然生了八隻!”
“是呀!不知道我家的小眼睛什麼時候也能生這麼多?”
“那應該很快了,我看小眼睛的肚皮也是鼓鼓的。”
“明兒我就跟阿媽去采集,多摘些蘑菇回來,跟你們家鋪子再換兩隻骨籠,給它預備上!”
聽到江易的腳步聲,江二已經從她的屋子裡跑了出來,滿滿的都是興奮。
“大哥,尖角鼠,生了!生了八隻呢!”
“哦?”
江易聽著也來了興致。
自從他想到了廢物利用,用廢棄的獸骨做材料,製成骨籠來養尖角鼠,江二就興衝衝地在她的房間裡養了三籠。
其中一籠裡的尖角鼠,看著就比彆的尖角鼠個頭大,形體胖,顏色也更黑。
這雌鼠,天然的個頭就比雄鼠大一點,而且頭上的角也更尖。
至於雄鼠麼,身上的顏色花紋則更豐富一些。
好在尖角鼠雖然帶了個鼠字,繁殖快,體型小也堪比老鼠,但因為頭上長了一隻角,腦袋也沒有老鼠那麼尖,尾巴也隻有短短的一點,看上去,就跟老鼠這種生物相去很遠了。
江易在自己的屋裡,也養了兩籠尖角鼠,不過他的目的倒不是江二這樣單純的養殖,而是用尖角鼠來當小白鼠。
他在回收那些動植物的時候,就遇到了好幾樣帶藥性和毒性的。
這不是就想鑽研一番,好多摸索些木神時代的知識麼?
生了小鼠的尖角鼠躺在骨籠裡,身下鋪著一小塊巴掌大的獸皮當墊子,八隻比手指大不了多少的粉紅色小鼠都依偎在母鼠肚皮上吃著奶……
好一派溫馨興旺之相。
這尖角鼠的產期應該是一個月左右,假如每隻都能生八隻,那兩個月就能繁殖到四十多隻!
一隻尖角鼠有半斤肉,殺上四隻就夠一家人一天的肉類需求了。
這麼算下來,每家隻要養上二十來隻的尖角鼠,再儲存夠它們的食物,不用去打獵就能渡過漫長的寒冬。
當然了,這是什麼都往好了想的情況下。
如果遇上生病,飼料變質,沒做好保溫凍死,骨籠破損這些意外的話,那就得再多養一些了。
而且成天吃這玩意,也容易膩啊!
要是能養雞就好了。
這念頭突然就冒了出來,讓原本在石器時代過得還算不錯的江易一下子就破防了。
好想念茶葉蛋,蛋炒飯,番茄炒雞蛋,蛋糕,蛋撻那些以雞蛋為主角的小食啊!
但就他得到的信息來看,兩個村子的人見過的飛禽類,不是四爪鬼鳥那種天中殺器,就是速度飛快壓根摸不著鳥毛的那些叢林小鳥。
連尖角鼠都沒成功地養殖過,更不用說馴化野鳥了。
“大哥,可是這些小鼠有什麼問題?”
看到江易好半天不吭聲,江二急了,還當是哪裡不對了呢。
“沒有,都挺好,你每日多給母鼠喂一些吃食和水,勤快些打掃籠底就好。”
因為骨籠下方是鏤空的,尖角鼠的糞便,就都漏了下去。
江易教江二用叢林裡采到的大樹葉子墊在地上,每天都換乾淨的樹葉,這樣倒也聞不到多少異味。
不過如果一次養它二三十隻的話,那可就一定會有味的。
“大哥放心,我一定好好照管它們!”
“等到了下雪的時候,沒準這裡就能擺上一排的籠子呢!”
一籠十隻尖角鼠,擺上一排十隻,那就是一百隻,天呐!
放在還在紅江村那會兒,這般輕鬆養小獸吃肉的日子,哪裡能想得到呢?
對於江二養的尖角鼠一下子生了這麼多的好事,石梨是羨慕得緊。
不過沒幾天,她就發現她養的一隻雌尖角鼠,似乎是真的快要生了,那肚皮圓滾滾的,仿佛要爆開一般!
她趕緊把這隻單獨放在了一個籠子裡。
石梨弟妹們都很勤快地給尖角鼠拔草采果實,恨不得一天打掃上三回。
在初冬的第一場小雪落下的時候,江易已經囤了好幾百斤的木炭,還有至少一噸的柴草。
這些東西放在明面上的是一半,另一半被他收進了隨身空間裡。
村長石陽聽了江易提供的信息以後,還真的去尋了些木炭,燒著了跟普通木材做對比。
一個是點燃容易,沒有煙氣,占的地方還小。
另一個則是燒的時候要注意順序通風,冒出各種黑煙白煙,又嗆鼻子又辣眼睛的,還東一塊西一塊地,需要人時時看著送柴扇風。
村長一拍身下的藤席!
這麼多年,石林村的人也不是沒見過木炭,燒火的時候,哪個當回事了?
還不都是放在一起混燒了!
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不同!
石陽立馬將大巫和村裡的幾位族老都叫來。
給他們演示了木炭和木材的不同。
眾人各種驚奇感歎。
“咱們燒了這麼些年的火,為啥就沒發現呢?”
“林子裡又不是沒木炭,隻要咱們去背就好,可偏偏咱們守著果子不知道啃啊!”
“我說我這眼,這兩年越發的看不清了,又總是火辣辣的,原來是被煙熏的!”
“咱們村的老人們,到最後哪個不是一雙爛紅眼?”
“我眼睛倒還行,就是一坐到火邊,就要咳嗽,可你們看,我坐在這木炭火邊上,可沒咳吧?”
“看來,這收留外來人,也不都是壞處,也有好處的啊!”
“那也是江一江二特殊!可不是所有外來人都能這樣!”
“是啊,自從江家小鋪開了,咱們石林村的小孩子們,就都勤快多了,不是去撿骨頭,就是撿木頭,要不就是捉尖角鼠……從前我睡到半夜,總能聽到尖角鼠打洞的聲兒,如今尖角鼠都快被這些皮孩子們給捉絕種了!”
眾人哄堂大笑。
但其實尖角鼠這種小獸,他們是一點也不擔心會絕種。
因為叢林裡也總能見著這小東西,采集隊和捕獵隊一個不注意,都會被它們給啃咬了獵物和收獲。
從村長這兒知道了木炭的好處,石林村這百戶人家,至少有一大半,都去叢林裡背了木炭。
天氣越來越冷,不光是人類要儲存食物過冬,大大小小的動物,也要準備過冬。
采集隊已經采不到什麼果子,就都改成了背木炭和木材。
石器時代的女人以壯為美,力量雖比同身高的男人略差一點,但耐力卻遠勝他們。
背著上百斤的木炭回到村裡,那是一聲苦都不吭的。
隻有少數幾個女人,如玉花一類的,都是讓男人去乾這個活。
土溪背著筐子,筐子裡裝的木炭幾乎快堆成了小山,甚至她走路稍顛簸,都會掉出幾塊木炭來。
但她一點也不嫌麻煩,總要想法子把這些木炭給撿回來,這才肯走。
與她同路的石雲石霧就都勸她。
“也不要太下力了,還是緩著來吧?”
她們當然知道土溪是因為家裡的兄弟土虎轉去了玉花家,心裡憋著一口氣,想要證明沒了土虎,她們娘兒們也能過得很好。
但是也不能用力太猛,把自己累病了可怎麼辦?
“這木炭跟木頭不一樣,看著一大堆,其實份量是輕的。我背著一點也不累!”
“今年還真是多虧了江家兄妹兩個,要不是他們告訴村裡,這木炭的好處,咱們怕是壓根想不到用這個呢!”
“那可不!前日下小雪,咱們這些壯年的倒能扛得住,阿媽和小孩子他們不行,我就在屋裡生了堆火,真的是,一點煙也不見,阿媽也不會邊做飯邊揉眼睛了。”
“我阿媽也是,今年冬天,估計是能好過些。”
走到自家院門口,土溪同石霧石雲道了彆。
還沒走進院,聽到聲音的孩子們就飛奔出來了。
土茅和土草兩個大孩子一起幫忙,把阿媽背上的木炭給抬了下來。
“太好了,有這麼多木炭,今年咱們家就不冷了!”
“阿媽,明天還去不,我也一道去吧?”
土溪擦了把臉,不過她忘了手上滿是黑炭,這一下子,越發讓臉上更狼狽。
“不用,隊長說明日不去了。村裡要修護村溝,家家都都去個人!”
土茅土草互相看了眼,都不吭聲了。
平時這種全村勞作的活兒,大都是由男人去的。
但她們家現在彆說男人了,連個小小的男人都沒有。
“喲!大姐,這是去背木炭了?”
聽到這個聲音,母女三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就變了。
兩個小姑娘對來人怒目而視。
都是這個壞舅舅,被玉花勾走,再也不管她們,讓土家被全村人笑話!
土虎滿臉紅光,身上穿著厚實的麻衣,這麻衣上還綴了毛皮,顯得他整個人更加氣派了。
他手上拎著一條肉,約莫五斤的樣子,見母女三人都沒理他,也滿不在乎,就大喇喇地進了院,高聲吆喝,“阿媽,阿媽!我來看你啦!”
土家老阿媽一臉無奈地出了屋,看到這個混帳兒子,氣也不是,罵也不是。
隻能冷淡地點了下頭,“嗯。”
土虎把手裡的肉遞給阿媽,“阿媽,這是我孝敬給您的,您可一定要吃好,保重好身體啊!”
老阿媽氣得都想把這塊肉扔回到土虎的臉上。
這混帳玩意兒,村長罰他每年給阿媽一百斤肉,他就說當時他受傷了,也打不了獵,隻能分幾回給足,結果等好了以後,又說一次給太多,總吃不著鮮的,不如分月給。
這不,最後就成了一個月給兩回,一次五斤肉!
就算她年紀大了,牙口不好,吃的也少,這一個月十斤肉,能養得活人不?
還說讓她吃好,保重好!保重個屁!
早知道這個二兒子這麼混帳,當初生下來就應該扔進村子北邊的骨林裡。
沒準大兒子還能活著呢!
但想想土家現在的境況,老阿媽也隻能磨磨牙,揮揮手,“行了,你回去吧!”
雖說這肉也不多,但土溪不能打獵,家裡的存肉,昨兒就吃光了……她一生氣扔回去,一家子人怎麼辦?總不能光啃果子煮果子湯吧?
土虎眼皮一翻,看向土溪,又陰陽怪氣地說上了。
“阿姐,你可要好好照顧阿媽呀!這個肉是孝敬阿媽的,人老了,就要多吃肉才有勁兒,你不會克扣下吧?”
老阿媽氣得就去打他,“你夠了!還不快滾!”
之前隻是失心瘋地要去上玉家的門,這會兒被罰了,又被村裡人罵了,反倒是越發的不著調了,這反過來還恨上土溪了?
土虎一閃身,“阿媽你可彆氣,我就是想著你嘛!”
“奶奶!你放心,是給你的肉,我們都不會吃的!”
旁邊的土茅土草已經是氣不過了,都站出來發聲。
“奶奶,我們養的尖角鼠過幾天就能吃了,咱們光吃尖角鼠都夠了,根本不用擔心冬天沒有新鮮肉!”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土虎哈哈笑,“小茅,小草,你們倆都學會吹牛啦?”
尖角鼠怎麼能養?村裡就沒人養得活!
也是他去了玉家以後,從前的夥伴們就都跟他疏遠了,他一惱火,就換了個隊。
捕獵隊的人本來就早出晚歸,對村子裡的八卦不大知道。
而土虎和玉花隱隱地被排斥,跟他們說話的也少。
再加上養殖尖角鼠的人家也並不多,不是每個小孩子都有耐心不換好吃的,反而去換骨籠的。
所以土虎對骨籠養殖一事,是啥也不知道!
土茅一轉身,就跑進邊上一間屋裡,拎著兩個骨籠跑出來。
“這就是我們養的尖角鼠,已經有三十多隻了,昨兒還生了七隻小的!”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骨籠上,隻見這骨籠雪□□巧,每一隻籠子裡都關著五隻尖角鼠,這五隻小獸,吃的肥頭大耳,比一般常見的,體型都大了一圈兒。
土溪眼角就濕了。
“好孩子!你們乾得好!”
尖角獸肉不是肉?
如果這小獸真能養的話,她就算不去打獵,也能在家裡喂尖角鼠,壓根缺不了肉啊!
無非就是肉的口感略有點差彆了。
所以家裡有沒有男人,其實也能活,還能活得不錯呢!
“唉呀!這麼好的事兒,你們怎麼不早告訴我?你們還用你舅舅以前住的屋子養尖角鼠……說起來,還要感謝你舅舅,要不是他騰出了屋子,你們在哪兒養尖角鼠……小茅小草,快來謝謝舅舅!”
土溪一轉頭,正好看到土虎快步走掉的背影。
一時間心頭暢快,忍不住哈哈大笑。
“來來,不是說生了小的,快讓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