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1 / 1)

清晨淩冽的冷風攜帶著沉悶的炮火聲穿過打開的窗戶進入宿舍。

尖銳的警報聲響徹在整棟樓內,緊接著周遭就更亂了。

藍懌稍微裹緊了下被子,然後睜開眼。

外面的天蒙蒙亮著,景色和他剛入睡的時候沒什麼差彆。

藍懌翻了個身摸到終端看了眼時間,5點37分。

他坐起身,感覺身體有點沉,腦袋也渾渾噩噩的,昨晚睡得好像和沒睡一樣,似乎還做了什麼噩夢。

藍懌伸手按了按太陽穴,離開床走到窗邊,一縷精神力逆著炮火的聲音延伸,直到飄在了綿延萬裡的戰場上,戰士們和蟲族奮力廝殺著,地面上到處都是破碎的機甲零件和蟲族帶血的肢體。

終端忽然開始不停地震動,機甲設計師群裡正在下發著任務,藍懌找到自己的任務分配,是七點之後對退下戰場的機甲進行維修。

藍懌點擊確認後退出群聊界面,就看到了路雲遠給他發的幾條信息。

最早的那條是他昨天剛睡著沒多久的時候,路雲遠說審訊結束了,可不可以來宿舍看看他。

藍懌沒回。

接下來幾條分彆是飯點和晚上,路雲遠給問他有沒有好好吃飯,讓他早點睡覺。

最後一次是蟲族來襲的時間,路雲遠說要去戰場,一直到擊退蟲族才能離開,可能這兩天都見不了面,讓藍懌注意身體。

路雲遠的話不是很多,不會讓人覺得厭煩,例如催他睡覺就隻發了“早點睡”三個字。

雖然猛一看有點冷淡,但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又真切地讓人意識到自己被彆人關心在意著。

藍懌看著終端屏幕發了一會呆,抬眼看向窗外。

路雲遠應該在戰場上,就算他現在回消息對方也看不到。

他想關掉終端,可下一秒,一個“嗯”字就在他手裡發了出去。

……

“哇你終於回來了!”匹希金穿著白大褂,一整個身高腿長的金發小狗就撲到了他身上,“你去哪裡了呀,我好久好久都沒看到你。”

藍懌面無表情地推開身上這個大型掛件:“和朋友出去玩玩。”

匹希金愣了一下,眼裡露出受傷的情緒,走到一排殘破的機甲前,阿諾德正站在那邊安排這人對機甲進行修補。

餘光瞥到藍懌的身影,他“呦”了一聲:“回來了,正好有幾個損壞比較嚴重的機甲,我正愁找不到人修。”

藍懌戴上手套:“在哪?”

“那邊,”阿諾德指了個位置,然後把人稍微打量了下,這位心大的設計工程師難得細心一次,“沒事吧,怎麼感覺臉色不太好,要不換個人吧。”

藍懌隨意擺了擺手,直接往他指的地方走去。

阿諾德朝匹希金示意了下:“你跟他一起,要是有什麼問題及時說。”

匹希金立刻跟上去。

藍懌坐在升降台上,他手裡握著修複工具,臉上

也沒什麼表情,先用精神力在機甲裡面探查了一遍知道大概要怎麼修,之後就直接上了手。

匹希金在一旁看著,完全搞不懂藍懌每一步動作的原因。

藍懌不說話,他也不知道要乾什麼,更不知道怎麼做,隻手足無措又拘束地站在一旁,呆呆看著藍懌冷硬的側臉,過了會難受地低下頭。

“承力機。”藍懌忽然開口道。

匹希金愣了片刻,立刻仰頭看向高高坐在升降台的人,對方朝他伸出手,身體似乎靠著從天花板落下的冷白色燈光。

他被晃了下神,反應過來後立刻低頭找了找,把自己腳邊的承力機遞了過去,還附帶著個傻笑。

“哥哥,你還要什麼告訴我,我幫你拿。??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藍懌動作一頓:“你叫我什麼?”

“哥哥!”

藍懌:“……”他張了張嘴,雖然感覺有點奇怪,但好像按照他們之間的親屬關係這麼叫也沒錯。

嚴重損壞的機甲數量不算太多,又有匹希金幫忙,藍懌沒花很長時間就把這些修理好了。

等到去找阿諾德的時候,這人驚了一下:“這麼多你搞完了?”

藍懌面無表情地點頭:“下面去哪。”

“你臉有點紅,是不是生病了?”阿諾德說,“現在人手還夠,你先回去休息,晚上還有你去戰場上的輪值。”

生病?跟在一旁的匹希金側過身緊張地看著藍懌,發現他臉上確實有點紅,大膽地伸手摸了摸額頭,狗狗臉立刻皺成了一團:“哥哥,你臉很燙,應該是發燒了。”

怪不得早上起來感覺有點不舒服,藍懌若無其事地拿掉匹希金的手:“沒事。”

“去醫療室看看,”阿諾德說,“一天到晚不停的工作,你是人又不是機器,逞什麼能。”

“現在是戰時,醫療室應該都在給戰場上受傷的士兵治傷,我這點小病不算什麼,”藍懌想找點事讓自己忙碌起來,他態度堅決道,“你繼續安排任務吧。”

阿諾德卡了下殼,正好倉庫維修室內又新進了一批破損的機甲,運送人員喊他讓他過去,他快速回了個消息,然後對藍懌說:“那行吧,西南方向還有幾個,你去幫忙修下。”

蟲族的進攻一直沒有停止,戰爭一旦開始,是不分晝夜的。

藍懌在維修室內呆了一天,時間緊迫,這裡的人都沒怎麼吃飯,隻灌了瓶彆人送來的營養液。

直到晚上,蟲族的進攻比白天更猛了些,藍懌被帶到了戰場前線和上一批的人輪換,在這裡主要是修補還能運行但有礙動作的機甲,幫助他們更快地投入使用。

戰場上到處都彌漫著血腥味,屍骸遍野,夜晚的冷風呼嘯而來,像是戰死魂靈的怒嚎。

藍懌和同組的人被送上高塔,時刻準備通過一旁的升降機到被拉回來的破損機甲前進行修補。

阿諾德擔心地看著他:“你一天都沒休息,晚上能撐住嗎?”

“沒事。”藍懌站在高處,扭頭看向戰

場,機甲和蟲族的影子相互交疊,遍布在這寬闊至極的土地上,一眼望不到頭,刀劍聲廝殺聲各種聲音都混雜在一起,構成這夜晚極儘嘈雜的背景音。

忽然間,空中一道道如雨般密集的刀劍進入藍懌的視線,刀雨並未立刻落下,而是不斷向外擴展,刀尖在黑夜中閃著光,磅礴的精神力被灌注其中,僅僅是一動不動似乎就帶著重逾千鈞的力道。

很快,刀劍就占據了藍懌的整個視野,但他離得很遠,這一幕就像是黑夜中掛著漫天的星星,正在和億萬顆真正的星星一同閃耀著,並不十分耀眼,卻顯得深邃華麗。

下一秒,那些刀劍就直直墜了下去,像是墜落在地面上的一顆顆隕石,戰場上傳來了無數蟲族的哀嚎,遍地煙塵滾滾。

凱瑞特的防線瞬間又往前推進了一分。

藍懌眨了眨眼睛,目光不自覺地看向戰場中間那個銀白色的機甲,不知道是因為發燒還是什麼,他覺得自己的臉好像更熱了點。

面前的戰場壯闊無比,戰士們因為剛才那一擊士氣高漲,開著機甲銳不可擋地往前衝。

夜晚的冷風吹到臉上,藍懌一下就清醒了過來,縈繞在身邊的愁緒也被吹散了。

他不應該再為過去那些不可挽回的事情憂傷,現在的狀況比之前好了太多,他不用一個人苦心積慮戰戰兢兢,不用一邊繼續籌謀一邊懷疑自己的行為,他的身邊明明還有很多人。

藍懌深吸一口氣,轉身繼續去修機甲,腦海裡的精神力被他控製著飄向戰場,如水一般的藍色精神力在夜色中靈活地穿梭。

他沒把精神力靠近路雲遠,那人不需要他幫忙,而是繞到苦戰的士兵前,時不時給那些蟲族腦海裡紮一下,幫助士兵奪得時機。

剛開始他還隻能控製幾條,很快的,數量就增加到幾十條,上百條。

直到戰爭在淩晨四點左右結束的時候,藍懌已經自己摸索著控製了三百多條,這幾個小時也不知道幫助了多少人。

剩下的那些零零散散的蟲族落荒而逃,又被追擊的士兵截住,儘數斬殺。

天光還沒亮,他們的戰爭就已經勝利了。

穿戴著機甲的士兵站在由蟲族堆積的屍體上歡呼著,互相傳遞喜悅,豪邁的聲音儘情地響徹在空中。

藍懌第一次在戰場上和將士們一起戰鬥,臉上露出不可抑製的笑意,好像天地都隨之開闊起來,天高地遠,他忽然開始對未來產生期待了。

“藍懌!”阿諾德一向是個會煞風景的人,“彆在這傻樂,趕緊下去,去醫療室,快快快!”

藍懌揉了揉臉,被阿諾德這麼一喊,剛才一直亢奮緊繃的精神稍微鬆懈下來,疲憊感一下漫了過來,似乎還覺得身體有些冷。

他慢吞吞地走到升降台,被帶著往下,然後跳了下落到地面,身體卻沒能站穩,稍微晃了晃。

阿諾德立刻扶著他,滿臉驚恐:“天,你不會燒傻了吧,我們趕緊走,彆讓少將看到,要不然讓他知道我沒照顧好你,他得殺了我…

…”

藍懌很想說沒燒傻,應該是他剛才精神力用太多了,腦子有點不夠用而已,但他還沒說什麼,身前忽然落下了一道高高的影子。

緊接著是身旁阿諾德生無可戀的聲音:“我死了。”

藍懌仰頭看了看,路雲遠已經褪下了機甲,穿著一身軍裝站在他面前,似乎是剛從戰場上下來,他的氣勢極為壓迫。

一雙冰涼的手放在了藍懌的額頭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藍懌感覺這人的壓迫力又重了幾分。

阿諾德立刻解釋道:“我白天就勸過了啊,你老婆不聽我的。”

路雲遠沉聲問:“白天?”

阿諾德賣人賣得十分流利:“對啊,我讓他休息,去醫療室他都不願意。”

所以是從白天就開始燒了,到現在不僅不吃藥沒休息,還一直在這麼冷的晚上吹著冷風,又擅自使用精神力。

路雲遠簡直要被氣死,掌心傳來的溫度燙人,似乎連帶著把心口也燙掉一塊。

隻要蟲族還在戰場,他就不能擅自離開,中間他感受到了藍懌的精神力知道人在這,所以等戰爭一結束,他一點沒耽擱立刻趕了過來,但沒想到見到的會是這個場景。

身邊那些人都在因為戰爭勝利開心著,走到這看到路雲遠黑沉沉的臉色,瞬間被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怎麼著這仗打得這麼漂亮還不高興?

藍懌被阿諾德賣了之後,看著路雲遠的臉色也有點不敢說話,雖然他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麼,幫了這麼多忙,最少也救了幾條命吧……

但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有點心虛。

大概是精神力真的用了太多讓他腦子轉不動,又或者是人真的被燒傻了,以至於做了他在清醒的時候絕對不會做的事情。

藍懌握著路雲遠的手,伸手晃了晃,聲音倦怠,還帶著鼻音,聽起來像是在撒嬌:“哥哥,你彆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