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1 / 1)

——劈裡啪啦。

藍懌還沒徹底清醒之前,耳邊就傳來了木頭燃燒的聲音。

頭腦暈沉,身體發酸,呼吸也有點不大順暢,後頸處沉甸甸的似乎墜了什麼東西,讓他一動就格外難受。

他撩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沒能明亮多少,頭頂黑色的木頭屋頂被跳躍的火光照得一塊亮一塊暗,隱約能看到大片灰撲撲的蜘蛛網。身旁的牆壁有些發黴,牆皮脫落不少,還剩下一些要掉不掉地掛在上面。

藍懌這才看向另一邊,燃燒的火堆後有一道身影。

路雲遠正盤腿坐在地上,用鋒利的木片削著細長的竹子,尖端鋒利無比,每往下削一次,手背上的血管微微凸起。他眉眼低垂,火光映著他冷硬的下顎,昏暗的光線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藍懌身上披著路雲遠的黑色外套,坐起身時外套就落在了腰間。

路雲遠動作一頓,抬眼看了過去,目光有些躲閃,他剛發出一個音節:“你……”然後就看到劈頭蓋臉朝他扔過來的外套。

路雲遠伸手接住,心裡發虛,看了眼藍懌有些慍怒的神情,一個字也不敢說了。

藍懌簡直要被氣死了,他說讓路雲遠咬腺體,意思是讓路雲遠緩解一下易感期的症狀,向他釋放點信息素不讓蟲族察覺到就可以了。

但這人一股腦的把信息素全都注入到他的腺體中,能直接把他給搞暈過去……簡直離譜。

藍懌冷笑一聲:“你還真是不客氣。”

路雲遠自覺理虧,十分誠懇地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藍懌:“……”有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覺。

路雲遠見人不說話,起身把放在一旁桌子上的溫水遞了過去。溫水用乾淨的竹筒盛著,冒出淡淡的熱氣。

藍懌現在嗓子渴得冒煙,又乾又疼,接過來猛地灌了一大口,然後雙手捧著竹筒取暖。水質很清,喝完帶著些回味的甘甜,他沒忍住問道:“你這水從哪來的?”

“在小溪邊取的,剛才你睡著一直說渴,”路雲遠目光落在他身後,輕聲問,“腺體疼不疼?”

“唔……”藍懌伸手碰了碰後頸,那裡的溫度格外高,還有些腫脹,指腹劃過結痂的傷口。疼倒是不疼,就是有點難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腺體是人工製造的緣故。

“不疼。”藍懌面無表情地回了句,開始問正事,“和你的人聯係上了嗎?”

路雲遠本想繼續問些他身體的事,但藍懌轉了話題他隻好跟上:“沒有,這裡沒有信號,但我帶你來這裡的時候在不遠處看到了一個廢棄的信號站,你一直昏迷著,我也沒敢過去修。”

藍懌往外看了一眼,天空已經黑了下去,小屋門旁立著兩個高大的機甲,外面的雪似乎被人掃過,留下中間一條小道,露出被壓彎的雜草。再往外就是各式各樣的高大樹木了,綠葉上依舊墜著雪,一起遮擋住遠處的視線。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藍懌問。

“當時為了甩掉那些蟲族,專門挑了個樹比較多地形比較差的地方,然後走著走著就看到了這個小木屋,可能是之前有人流落到這裡修建的。”

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麼?

藍懌把竹筒放在一旁:“我先去信號站那看看……”

但他剛起身,一隻手就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回了原位置。

“等一下。”路雲遠說,然後身體傾了過來。

藍懌對於這人的突然靠近已經快習慣了,隻是下意識地緊緊抿住了唇,但對方的手落在了他的額頭上,聲音從頭頂落下:“還是有點發燒,你現在身體狀況不好,休息休息明天再去吧。”

“發燒?”藍懌眨眨眼有點懵,隨後意識到什麼臉立刻又黑了下來,他抬眼十分幽怨地看著路雲遠,“你的信息素跟病毒似的。”

路雲遠倒是正經地回答:“對於Alpha來說,其他Alpha的信息素的確會引起身體的排斥反應。”

藍懌一怔,他被人喊了十幾年的Omega,這還是除了幾個可以交心的人以外第一次被人稱作Alpha.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高興,也不是放鬆,而是……警惕。

路雲遠看他一眼,猶豫片刻還是問:“你的腺體是怎麼來的?”

腺體是隻存在於Omega身上,是Omega用來接收信息素的器官,但藍懌是個Alpha,卻也有這玩意。

路雲遠心情差極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些喪心病狂的人在藍懌身上做了什麼手術。

藍懌聽到這沒說話。

周遭隻剩下屋外呼呼的風聲和木頭劈裡啪啦燃燒的聲音,氛圍靜謐難耐。

路雲遠手指摩擦著口袋裡的針管,說:“信息素應該還留存在你的腺體上——”

刹那間,被火光照出的身影重重墜下,肮臟的地面上傳來一聲悶響——藍懌把路雲遠緊緊壓在身下,他手裡不知道從哪弄來的一把短刀,鋒利的刀身貼在路雲遠的脖頸上,火苗的影子在銀色的刀面上恣意跳躍。

“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Alpha的?”藍懌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神色被重重陰影覆蓋,那雙藍色的眼眸裡沒了亮光。

冰冷的刀緊緊壓著脖頸上的動脈,路雲遠躺在地上,靜靜地看著藍懌,也不反抗:“今天,你救我的時候。”

“之前呢?”藍懌繼續問。

路雲遠沉默片刻,等到鋒利的刀在他皮膚上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時,才開口道:“之前有過懷疑,我想查你的身份,但都沒查。”

藍懌驀地露出一個笑:“路少將,我的腺體你咬都咬過了,就繼續當我是個Omega吧。”

路雲遠眼睫垂下:“做不到。”

火堆裡“啪”一聲濺出一塊小小的火苗,飛到路雲遠的衣角上,卻又瞬間灰敗下去。

藍懌怔了一下,握著刀柄的手緊了緊,目光逐漸冷了下來,連嘴角撐起的弧度也淡了下去:“這樣啊。”

他像一個蓄勢待發的獵人,握著刀,眼神冷峻,冰冷的瞳孔裡映著獵物的身影,似乎下一秒就能隨意地奪去某人的生命。

“這個問題明天再說,你現在的身體——”路雲遠話沒說完,鋒利的刀劃過皮膚,帶著血痕“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壓在他身上的人就朝他落了下來。

接住藍懌軟倒的身體,路雲遠停了片刻,目光沒什麼焦距地放在空中。

片刻後,伸手摸了下藍懌愈發滾燙的臉頰,微微歎口氣,這才抱著昏迷的人坐起身。

藍懌似乎很不舒服,即使昏迷了也緊繃著,身體微微顫抖,呼吸並不均勻,眉眼難耐地蹙起。

路雲遠從口袋裡掏出上次從人販子那裡順來沒用完的試劑,把裡面的毒液都排出去,吸點熱水來回洗了很多遍,針管處又用火炙烤了一會消毒,放在冷水裡降下溫,這才把針管對準了藍懌的腺體。

他的猜想沒錯,Alpha的身體並不會真的接收來自於彆的Alpha的信息素,針管將“腺體”裡存儲的信息素提了出來,藍懌的腺體也慢慢地消了腫。

做完這一切,懷裡的身體已經徹底軟了下去,似乎是陷入了安靜深沉的睡眠之中。

路雲遠低頭看著藍懌恬靜又乖巧的睡顏,完全沒了剛才那樣強勢壓迫的一面。又長又密的眼睫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這張臉在若隱若現的火光中像是一件應該被永久封存的藝術品。

“你什麼時候才願意相信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