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的工廠內,被拐來的人仍然在二樓改造的牢房中昏迷著，人販子在相對舒適的房間內呼呼大睡，夜晚的一切無聲靜謐。

幾個來回巡邏的人帶著電燈走著走著就覺得無聊了,開始湊在一起喝酒聊天,讓兢兢業業的機器人代替他們的工作。

路雲遠在找藍懌之前把這裡大致摸索了一遍，知道這裡的房間布局,現在可以帶著藍懌熟門熟路地往一樓走。

他們輕而易舉地繞開幾個巡視的機器人,走到樓梯口，皮靴踩在生鏽的鋼板樓梯上，依舊沒發出什麼聲響。

路雲遠看了眼藍懌，沒說話。

一樓的光線更加昏暗,大廳中央堆滿著各式各樣的機器，有些已經老舊報廢了,上面鋪著滿滿的褐色鐵鏽，但有幾個還是嶄新的，機器邊緣的指示燈一眨一眨地閃爍著紅色的光。

藍懌好奇地走過去看了看，那幾個嶄新的機器是從來沒見過的機器款式，倒是和醫院裡人體檢查的機器有些相似。

路雲遠站在他身旁：“這些應該是明天用來檢查的機器。”

藍懌皺了皺眉問：“檢查什麼？”

恰巧二樓巡邏機器人的探測燈光掃了下來,路雲遠往前走了一步,把身影遮擋在高大的機器後，兩人的距離再次近在咫尺。

藍懌不自覺地繃緊了呼吸，不是因為機器人，而是因為路雲遠。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人老是有意無意地靠近他,但每次又偏偏能給出極為正當的理由，每次也都十分克製並沒有真的做什麼，還頂著一張格外正經的臉。

以至於藍懌想跳起來討伐他都像是在小題大做自作多情。

探測燈光一掃而過,路雲遠立刻向後退，然後指了一道方向。

大廳四周還有幾個上了鎖的房間，每個房間都有模有樣地掛著牌子，寫著“會計室”、“廠長室”等等。

兩人一起走到了廠長辦公室門口，路雲遠不知道從哪拿出來一個小鐵絲，先把指紋鎖的外蓋掀了下來，露出內部的零件裝置。

“打開會有警報嗎？”藍懌小聲問。

路雲遠伸手把電源線扯斷：“現在不會了。”

藍懌笑了一聲。

接下來就容易得多了，人工開鎖這種事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小兒科，鐵絲在孔裡搗鼓了幾下，房間門就輕聲打開了。

房間裡的狀況很符合這些摳腳大漢的形象，到處都是亂糟糟的，文件隨意擺著，書櫃裡的書已經有些發黴了，桌椅沙發上都有光滑的油膩質感，藍懌甚至都不想伸手碰。

路雲遠向他解釋剛才的話：“他們明天要把拐來的人進行身體檢查，看身體器官是否健康。”

畢竟這些器官都是要拿出去賣的，當然要先檢測一下品質。

藍懌沒再說什麼。

路雲遠走到桌前，伸手碰了下光腦，屏幕立刻亮了起來，他點了下後頸處的芯片，自己的容貌迅速發生變化，光腦上下掃描後發出“滴”的一

聲輕響，打開了工作界面。

藍懌好奇問道：“你芯片裡怎麼還存的有廠長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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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雲遠把容貌變了回來，藍懌在他身旁，他不想頂著一張令人厭煩的醜臉，解釋道：“拍了他幾張照片，建個模把數據輸入進去就行。”

藍懌其實對一個人的外表並不敏感，但路雲遠恢複他自己容貌的一刹那，藍懌著實被這張五官優越至極毫無瑕疵的臉給驚豔了一下。

大概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路雲遠一邊瀏覽光腦上的信息，一邊說：“我還有廠長的指紋信息，虹膜信息，要查什麼信息應該都夠用。”

藍懌挑了下眉：“你還挺能乾的。”

路雲遠瀏覽的動作瞬間頓住，嘴巴控製著緊緊抿起來，但還是能透過光腦散發出的淡淡熒光看到他嘴角揚起的弧度。

他還是第一次被藍懌這樣誇，有點後悔剛才沒把終端打開，然後把這句話錄下來。

“我有點好奇，”藍懌問，“你們是怎麼發現這幫團夥有問題的？”

凱瑞特裡人口販賣的事情不計其數，專門的犯罪團夥也有很多，起碼到現在，藍懌都沒覺察到這幫犯罪團夥和彆的有什麼區彆。

“我手裡掌握的數據很多，”路雲遠說，“當時發現這個團夥是在我們啟程回來左右忽然加快了進度，規模也增加了很多。”

“那你們當時選擇的那個交易地點……”

路雲遠面不改色道：“也是因為那個莊園是被人新買下來的，擁有這樣經濟能力的並不多，我們排查了幾個當然有錢的商戶發現並沒有對應的資金流通，然後就注意到了買家的身份是外來戶口。所以決定在交易時順便可以對莊園稍微調查一下。”

然後就調查到了藍懌頭上。

靠，藍懌在心裡罵了句臟話，他就知道事情不會這麼巧合。其實科裡他們幾個已經挺謹慎的了，沒有留下任何能揭露什麼的線索，當地的政府部門也沒有覺察到任何不對。

但偏偏遇上了路雲遠這個變態，誰能想到這人連街道上各種各樣的信息都能掌握，還要莫名其妙地知根揪底。

藍懌十分納悶地問：“整個星球上每天租房買房的人這麼多，你們不會一個個都查過去吧？”

“小部分會。”

藍懌更納悶了：“你們查這個乾什麼？”有哪個權力機關整天去查哪賣了什麼房子賣給了誰或者流入流出了什麼資金，就算有也不該由一個少將來做，簡直是吃飽了沒事乾。

活該他半夜兩三點還在忙。

路雲遠輕咳一聲立刻為自己挽尊：“不過沒查出什麼問題，那幾個人的身份來曆都很正常，購房原因也很正常，我手下的人也沒再查了，真的。”

藍懌：“……”

路雲遠看人不那麼生氣了，這才把注意力放回了光腦上，但上面並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就連登錄賬號後的聊天界面也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藍懌則隨意地觀察著房間，目光忽然在角落裡

的清潔機器人那停了下來。

他走過去看了看，機器人屏幕中央有一個正在充電的電池圖樣。伸手在屏幕上輕點了下，這個不需要什麼密碼就打開了，界面上是機器的任務清潔列表。

列表上隻有一行：7.21-7：00AM清潔房間-深度清潔-60分鐘。

藍懌打開過往的清潔任務列表，發現一周前的早上也是這個點有個深度清潔任務，且每隔一周會有一次。

這其實並不能說明什麼，最多能說明房間主人習慣讓機器人每周在固定的時間點打掃房間。

他轉頭看了眼身邊亂糟糟毫無規章的環境，然後把任務列表又往前翻了翻。

奇妙的是，在上個月十幾號左右之前，列表裡的清潔任務並不是固定的，兩次之間隔的時間十天半月一月都有可能，有時候是下午有時候是晚上，大多還都是輕度清潔。

其實從這個又臟又亂的房間來看，廠長並不是什麼規律的人，列表上最近這麼有規律的清潔任務很有可能是因為——從前端時間開始，每周都會有人在固定的時間點來到這裡，並且地位要比廠長高。

所以並不愛乾淨的廠長為了以示尊重，或者不讓人厭煩，就給機器人設定了這樣的清潔任務。

“發現什麼了嗎？”路雲遠問。

藍懌“嗯”了聲招呼他過來看，路雲遠看到前面的記錄後立刻就明白了前因後果。

“我被帶到這的時候聽到有人說明天上面會來要人，林小果是B級，應該會被要走，”藍懌問，“我們要不要繼續潛入看看。”

藍懌覺得是個挺好的時機，但沒想到被路雲遠一口否決：“不行。”

“啊，為什麼？”藍懌錯愕地問。

背後那人想要什麼沒親自動手，而是繞了一大圈用彆的東西當作幌子，看得出來十分謹慎。

販賣人口這種事太多了，政府不會費大力氣去查這種事，就算哪天腦子一抽還萬分不幸地查到了這裡，最多也止步在這了，背後那人依舊可以美美隱身。

在對那人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再這麼找下去會十分危險。路雲遠上次在實驗室那執行任務已經吃過一次虧了，而且現在要去冒險的是藍懌，他一點也不能接受。

“太危險了，”路雲遠說，“那裡可能比現在危險百倍，沒有充足的準備你不能去。”

藍懌放輕聲音：“再商量商量唄，好不容易跑這一趟，關於背後那人的什麼信息都沒拿到，有點可惜，我們就去那看一下，然後立刻回來。”

路雲遠沒有要和他商量的意思：“明天八點左右會有人把星船停在這個星球上，等船一到你就立刻離開。”

藍懌皺眉：“怎麼，你不和我一起走？”

“明天背後的勢力要過來，我去他們星船上查一下來回往返的航程，起碼要知道他們的地點在哪才好派人去查。”

“那我也去。”藍懌說。

“不行。”

藍懌不滿地“哼”了一聲。

路雲遠有些無奈，他伸手揉了下藍懌的頭發，語氣溫柔下來：“我保證，無論查到什麼消息都最先告訴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