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高僧(1 / 1)

如謝歸途所料,這是他早已經預見到的一刻。謝歸途忍不住偏過頭去,想看看楚風臨夙願得償後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而楚風臨的反應也沒有令他失望。沉默不語的少年忽然之間成為了全場的焦點,面對著那無數向他投來的目光,他的神情略顯錯愕,眼神之中流露出了強烈的詫異。

片刻後,他意識到這竟然是現實,神色又從難以置信逐漸變得興奮起來。

見師弟高興的樣子,謝歸途的情緒也被一種莫名的欣慰所填滿,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嘴角也在上揚,面帶微笑地看他的師弟。

人群之中投射而來的目光卻並非全部是友好的,除了驚愕之外,還有少量憤懣、不滿或是嫉恨的情緒。但首尊既然已經當眾開了這個口,其他人就算再心有不甘,也不敢當眾駁他的面子。

況且大部分修士心裡都很清楚,北鬥劍聖這位最小的徒弟本就是同輩修士中的佼佼者。若不是因為陡生變故,中途離場,想必他也完全能夠入選。

如今多了一人能成為聖使,也算是皆大歡喜。

謝影抱著胳膊看著這一切,儘管他這個名正言順的第一名似乎被人搶了風頭,可他卻並沒有像往常那樣試圖擠兌楚風臨。相反,他甚至驚悚地發現自己仿佛還有點高興。

至少……以後他們有更多的機會在一起公平競爭了。想到這裡,謝影略微揚了揚下巴,面無表情地擠出來一句“恭喜”,也不管他這幅生硬的樣子在其他人眼中看起來有多像是在陰陽怪氣。

但謝影今天的心情的確難得的好。除了楚風臨之外,今日最出風頭的就屬他和師兄了。

早年間,修仙界都清楚雁北謝家為對抗魔族所作出的犧牲,即便是謝家幾近凋零,依然願意扶持謝家唯一的小兒子謝歸途,倒還算是有情有義。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記憶的遠去,近年來議論紛爭不斷出現。有不少人認為如今的雁北謝家已經擔不起七大世家這麼大的名號了,理應被從七大世家之中除名——尤其是那些新興的門派妄圖取而代之,躋身新的世家之列,叫囂得最為起勁。

每每想起這些事,謝影就氣得牙癢癢。如今的謝家就算再落魄,也不是那些烏合之眾、無恥鼠輩能踩在腳下的。

而今得到了首尊的如此讚賞,也就彰顯了須彌山的態度,他們雁北謝家的名號算是保住了。想來在場的這些仙門長老和弟子們也該意識到了,謝家雖然人丁凋零,但並非是後繼無人,隻要再給他們一些時日,一定能夠重獲光彩。

謝影一直沉浸在這份期待和喜悅中,直至散場的時候,還在莫名其妙地傻笑——如果不是琴少宮主忽然很不識趣地用折扇拍了他的肩膀,跟他搭話的話,這一切都顯得很美好。

“往年聖使的推選,都是交給其他九位長老去辦的,首尊從不親自參與……哎,你們知道,首尊為什麼會親自來嗎?”琴少宮主搖著折扇道。

謝影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懶得回答,彆過頭去隻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這麼明顯的問題還用問嗎,那當然是因為他謝影,要不然就是師兄謝歸途,天資過人到連須彌山首尊都坐不住了,弄得他老人家迫不及待要親自駕臨。

可琴少宮主卻不怎麼識趣,搖頭晃腦地八卦道:“我聽說,首尊他老人家給自己的親孫兒也報了名。”

聽他這麼說,旁人紛紛表現出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首尊是為自己的孫子而來的。

唯獨謝影摸不著頭腦,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簡直不敢相信,吸引首尊的竟然不是自己的魅力。

“什麼?什麼首尊的孫子,長什麼樣?我連聽都沒聽說過。”

“就是天機閣那位性格古怪的少閣主,誰知道他長什麼樣呢。”琴少宮主很不識趣地熱心解釋道。

“傳聞,他性格孤僻,隻喜歡一個人擺弄機械,修仙界的所有重要活動都不曾參加,很少有人見過他,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隨即,他又嘀咕道,“不過,看起來這爺孫的關係似乎不怎麼融洽,少閣主竟然連首尊的面子都敢拂,從頭到尾連個面都沒露……”

謝影有些坐不住了,轉而把目光投向了謝歸途,希望能從師兄嘴裡聽到一句公道話。然而謝歸途也隻能無奈地聳了聳肩。

他也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隻能說不無道理。就連他謝歸途也從來沒見過首尊那位傳說中的孫兒,今日聽琴少宮主提及,謝歸途才想起的確有這麼個人。

就在這時,鐘鳴聲的餘音和刺眼的日光同時落下,眾人的心竅仿若也被這鐘聲猛擊了一下,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他們這才如夢初醒地意識到,從剛才首尊的出現、發言,竟然隻發生在一瞬之間。

當他們再看時,台上已經空無一人,那位首尊長老早已不見了蹤影,偌大的場地上隻剩下了幾位聖使。

“首尊修為果然深不可測,”琴少宮主讚歎道,“聽我爹說,首尊他老人家已經四百多歲了,比我們幾個加起來都大,說不準再過些年就能得道飛升了。”

“四百歲!”小弟子們都對此感到不可思議。雖然都知道修煉有助於延年益壽,可四百歲這樣的數字屬實太過於誇張了,就像是神話傳說中才有的人物。

人潮熱熱鬨鬨地喧沸了一陣,這才逐漸散開。

謝歸途等人也正欲離場,迎面忽然有一個身披白色袈裟的高僧趟過往來的人潮,緩緩走了過來。

那寶相莊嚴的高僧,和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跟在謝歸途身旁的幾個小輩頓時不自然了起來,四肢僵硬地趕忙開始行禮。

“行空大師。”

那高僧分是保住了。想來在場的這些仙門長老和弟子們也該意識到了,謝家雖然人丁凋零,但並非是後繼無人,隻要再給他們一些時日,一定能夠重獲光彩。

謝影一直沉浸在這份期待和喜悅中,直至散場的時候,還在莫名其妙地傻笑——如果不是琴少宮主忽然很不識趣地用折扇拍了他的肩膀,跟他搭話的話,這一切都顯得很美好。

“往年聖使的推選,都是交給其他九位長老去辦的,首尊從不親自參與……哎,你們知道,首尊為什麼會親自來嗎?”琴少宮主搖著折扇道。

謝影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懶得回答,彆過頭去隻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這麼明顯的問題還用問嗎,那當然是因為他謝影,要不然就是師兄謝歸途,天資過人到連須彌山首尊都坐不住了,弄得他老人家迫不及待要親自駕臨。

可琴少宮主卻一地的空酒壇子,連一向好脾氣的蕭無涯都忍不住無奈道:“師弟,你把我的酒都喝光了,我該拿什麼招待賓客?”

“不就是喝了你幾壺酒嗎。”師叔醉醺醺地揉了揉發紅的鼻尖,“酒……我那有的是。喝了多少,我還你便是。”

“一、二、三……二十、三十…………九十、一百……”蕭無涯裝模作樣地數了數,臉不紅心不跳地說,“你喝了我一百壺。”

“那還你一百壺就是了。”師叔倒是爽快,隨意地踢開了腳邊的一個空酒罐,掙紮著便要站起來。

“不用。”蕭無涯樂嗬嗬地按住了他的肩胛,把他按回了座位上,在他耳邊說道,“其實我知道你把酒藏在哪。”

謝歸途等人挑了旁邊的空位坐下,無可奈何地看著那兩個加起來年齡一百多歲的長輩像兩個孩童一樣耍無賴。

直到賓客們接二連三地入場,蕭無涯這才收斂了一些,重新擺出了東道主的架勢。

當最後一位聖使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頓時吸引了全場所有人的注意。

通常來說,聖使衣袍上隻有一朵金蓮。而這最後一位聖使的後背、兩肩上分彆都有一朵金蓮紋案,也彰顯著他與眾不同的地位。

楚風臨和其他人一樣抬眼看去,卻不知道那人是誰。正想問一問身旁的謝歸途,卻發現師兄的臉色沉了下來。

楚風臨隨之一愣。要知道謝歸途很少會如此控製不住地把情緒寫在臉上。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那名聖使竟然徑自朝他們走了過來。

“早聽聞謝家的公子才貌過人,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那聖使讚歎道,“在下殷福,須彌山聖使之首。”

聽見這個名字,楚風臨頓時若有所思。

這確實是近年來常被人提及的一個名字,他也略有耳聞。

據說殷福此人並不姓殷,本是某個小門派宗主的養子,前些年進入須彌山後得到了首尊長老殷不識的賞識,他也就趁機認做了殷不識的乾孫子,從此改姓殷。

可從殷福的反應看來,分明是第一次和師兄見面。那師兄為何會對他表現出如此抗拒的態度?

“謝公子天生有全屬性的靈根,真是不可多得的修煉奇才,這實屬是上天的恩賜。”分明是地位尊貴的聖使,殷福說話之間竟然隱約有那麼點須溜拍馬的意思,竟然還要拍這麼一個沒落世家公子的馬屁,“像我這樣在修煉方面的天資愚笨的人,實在是羨慕至極。”

但與他以往摸爬滾打積累出的經驗不同,謝歸途並未對此表現出受用。

相反,他依然面無表情地望著他,神情略微複雜,半晌才緩緩開口:

“……閣下真的認為,這是一種恩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