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歸途隻不過是看他喝醉的模樣可愛, 這才說了句玩笑話。可話音剛落,兩人目光相撞的瞬間,他竟然在楚風臨的眼中看到了某種毫不掩飾的……渴望。
“想學。”楚風臨殷切地應了一聲,見謝歸途沒動靜, 便又急切地重複了一遍, “師兄,我想學。”
“……”謝歸途清楚地看見少年漆黑深邃的眼眸變得更亮了, 似乎在熱切期待著什麼。
不知為何, 少年這樣的神情讓謝歸途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隻搖頭晃腦試圖討好自己的小狼崽——謝歸途十分確信, 如果他真的有尾巴的話,恐怕現在已經拚命地搖起來了。
自己不過是隨口開的玩笑, 這小子卻當真了,竟然還真的想跟他學。謝歸途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昨夜在洞房中, 他明明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當時扮演新郎的楚風臨缺乏經驗, 緊張過度,整個人完全是懵的,根本不像是新郎該有的樣子。為了避免露出破綻, 謝歸途才迫不得已用一個原本不應該有的深吻轉移了注意力。
當時事出有因,可現在他們隻不過是稍微喝了幾杯酒。楚風臨醉了可他還沒醉, 如果無緣無故又和師弟接吻, 那事情似乎就有點變味了。
“妄行,彆鬨。你醉的太厲害了。”謝歸途扯過了自己的被褥,蓋在了楚風臨的腿上, 一邊攆著被子一邊無奈地說道,“師兄去幫你倒杯茶, 醒醒酒。”
可剛要轉身, 他的衣袖被人緊緊地拽住了。
“不要走。”
俊美的少年喝得醉醺醺的, 靠在他的床頭,抬起一雙濕潤無辜的眼眸看著他。
“師兄,來教我吧。”語氣中幾乎帶上了點卑微和懇求的意味。
——就是這個眼神。
謝歸途看得一怔,情不自禁地抿了一下唇。
楚風臨幼時性格有些孤僻離群。但是每當他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謝歸途就會沒來由地對他心軟。
“師兄。”
謝歸途垂眸看著一眼少年攥住他的衣袖的手,沒有回應,但也沒有甩開他。
不過楚風臨仿佛也不需要他的回應。原本抓住他衣袖的那隻手不斷地向上,已經攀住了他的肩膀,不容抗拒地將他往自己的方向帶。
片刻後,兩人幾乎是鼻尖貼著鼻尖,溫熱的氣息拂在彼此的臉上。
謝歸途有些恍然,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正一手扶著床頭彎下腰身唇上一片溫軟。
楚風臨的發梢輕輕蹭過他的臉頰,有一點癢。而這種淺嘗輒止的親吻,更是猶如隔靴搔癢。
謝歸途等了一會兒,見他始終不得其法,總算是有點理解楚風臨為什麼急著想要自己教了。
算起來,這已經是他們第三次接吻了,可楚風臨竟然還真是一點都沒學會,到頭來還是隻知道用自己的唇貼著他的唇,連舌頭都不會用。
——這傻小子,果然是一點都沒學會。謝歸途看著眼前這白紙一張的小師弟,神情有些無奈,評價說:
“……你比我第一次接吻還差勁。”
謝歸途隻是隨口一說。實際上,他早已經記不太清楚他們第一次接吻的細節了,當時完全是楚風臨強迫和引導他的,他也隻是被迫仰著頭、鬆開齒關,被蠻橫掠奪的那一個。
可隨即,謝歸途感到唇上一疼——大概是他的無心之言,不知為何惹惱了師弟。
“師兄第一次,是誰教的。”聽上去是個問題,但謝歸途總覺得楚風臨並不是那麼樂意聽他的答案。
“……”謝歸途神色尷尬地看著他。
誰教的?還不是被他這好師弟強迫的。
但楚風臨顯然不可能料到,那個假想中占有了師兄初吻的“罪魁禍首”,就是他自己。
在酒精的作用下,少年從前儘力壓抑著的、暗藏在心底的那些情緒,穿透了冰層,紛紛浮出了水面。
無論是牽手,接吻,還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都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
雖然明知道師兄不可能屬於自己,也從來不敢癡心妄想他。但是一想到師兄和彆的男人更親熱,他心裡就苦悶酸楚得厲害。
好在,如今借著酒意,他總算可以不必苦苦隱忍,儘情地宣泄出來了。
謝歸途見他眼眶微紅,還沒有意識到他在想什麼。方才看起來醉醺醺病懨懨的少年,爆發力卻極為驚人,猛地一翻身便將他按倒在了床榻上。
床頭的燈無意之中被碰滅了,但是誰也沒有心情去管。
繾綣的月光下,美人的輪廓變得更加朦朧。他的膝蓋被迫分開,身上之人的壓製令他動彈不得。
這姿態讓謝歸途產生了某些不妙的回憶。“等……”
可話音未落,便已經被堵了回去。
謝歸途這才發現,這小子哪裡是不會。
他比誰都會。
就這麼兩三下的功夫,謝歸途已經被他按在榻上,吮吻得渾身發軟了。恍然間,他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那座魔宮。
——狗屁的本性乖巧,他這“白紙一張”的師弟,骨子裡果然還是個好澀的小魔頭。
先前那副木訥天真的模樣,難不成隻是為了哄騙他來“教”自己嗎?
“說好的不會那樣對我呢?”
謝歸途漂亮的眼眸中已經氤氳了一層水霧,細小的水珠凝結在眼睫上,在月色下看來,有種支離破碎的美感。
“這麼快就不算數了嗎?”
楚風臨眼神迷離地望著他,似乎在辨認他的身份,隨後搖搖頭,又點點頭。
半晌,他終於安靜下來,把臉輕輕靠在了謝歸途的胸口。
“不會那樣……”他閉上了眼睛,喃喃地說,“不會那樣對師兄……”
.......
清晨的陽光掠過窗口的縫隙,灑在了臥榻上。
睡夢中的少年被這刺眼的光所驚擾,鴉羽般濃黑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隨即睜開了眼睛。
怔怔地望著天花板看了片刻,楚風臨忽然意識到這不是自己的房間,身下睡的也不是自己的床。
而身邊的人……
看見自己的一條胳膊竟然搭在師兄的腰上,楚風臨一愣,忙不迭地抽手坐了起來。
環顧四周,昨夜的碗碟還沒收拾,空酒盞和酒壺倒在一旁。
楚風臨的目光落在一隻空酒盞上,微微蹙著眉回想。
這是師兄的房間。
他們昨晚好像是喝醉了?
楚風臨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連忙檢查了自己的衣著,雖然有些淩亂,但好歹是衣著整齊。又看見師兄也是一樣,他這才鬆了口氣。
幸好最壞的情況沒有發生。他昨晚剛剛才和師兄發過誓,絕不會對不起他的。
而身旁的謝歸途似被驚動了,也悠悠地轉醒過來,睜開了眼睛。
“師兄。”楚風臨連忙道歉,“我昨晚喝多了,沒有冒犯師兄吧?”
他雖然完全記不清昨晚發生了什麼,但在師兄的床上睡著了,他有些擔心師兄會介意。
謝歸途則是心情複雜地看了他片刻,回答說:“……沒有。”
謝歸途沒有喝得太醉,昨晚的情形他還記得一清二楚。但他醒來之後感覺有些後悔。
他不應該喝了點酒,就和師弟接吻的。
如果說上一次是為了引出女鬼而做出的犧牲,這一次他本來應該推開楚風臨。
師弟喝醉了胡鬨,他也不能跟著一起胡鬨——哪怕是有酒意這樣的借口。
謝歸途實在是懊悔。重生之始,他就暗自發誓過要把楚風臨引回正途,而不應該繼續讓他和自己不清不楚的。
魔尊無視倫理也就罷了,他是絕不能這麼做的。
楚風臨可是他師弟。
而另一邊,楚風臨還在哪壺不開提哪壺:“我也不知道昨晚怎麼會睡在師兄床上,沒有打擾師兄吧?”
見他滿臉無辜的樣子,大概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謝歸途鬆了口氣,淡定道:“無事。師兄弟之間,這都是很正常的。”
楚風臨則是訥訥地點頭,心想:原來和師兄在一張床上醒來,是很正常的事。
.........
晌午。
議事堂內。
侍童小心翼翼地端來兩盞熱茶。這茶是用上好的茶葉和露水泡的,飄香四溢,但坐在案台兩側的人誰也沒有伸手去碰。
謝歸途一五一十地向師父彙報了這次下山的經曆。
當得知雁陽鎮上作亂的女鬼其實是昆侖仙尊曾經的弟子琴羽涅時,蕭無涯低頭看著面前的茶盞,沉默了許久沒有吭聲。
等到眼前的茶都涼透了,他才沉沉地歎出了一口氣。“沒想到是她。”
謝歸途坐在對面,沉默不語。他知道師父聽說曾經的故人陷入如此境地,必定會不好受。
“臨彆時,我曾與她約定,來日再見時一定要分出勝負……不承想,須彌山一彆後,竟然再也沒有重逢之日了。”蕭無涯歎息說。
“蘭玉,你們做得好。這樣一來,她在九泉之下總算是能夠安息了……等來日我也去了那邊,說不定還能履行一下未儘的誓言,再和她比試一場。”
謝歸途道:“師尊,那昆侖仙尊那邊……
這些年,世人對仙尊多有詬病。至今仍有不少人堅信,他那兩位弟子是被他清理門戶了。
“無妨,我會和仙尊說明此事。”蕭無涯道,“……停雲至今下落不明,但如今你見到了羽涅,總算是能解開這個誤會了。”
謝歸途點頭道:“說起來,前輩留下的那個孩子,或許還能找回來。師尊有什麼線索嗎?”
既是天生靈核,生命力自然極為頑強,夭折的可能性極小。
“天生靈核的水靈根。”蕭無涯陷入了沉思,“而且年歲正合適的……倒是真的有這麼一個人。”
見師父果真知道什麼,謝歸途趕忙追問:“師尊,是誰?”
但蕭無涯卻歎了口氣,站起了身來。他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是你認識的人。他正好來了北鬥劍派,等你一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