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如果上天再給卡萊爾一次機會，當蝙蝠俠問他“我給你準備了一個假身份，你考不考慮去大都會呆幾個月？”

他一定鏗鏘有力地回答：去！

但他回答了不。

這就是為什麼三天後，他將和布魯斯被一前一後綁在椅子上，坐著紮屁股的木刺，灰頭土臉地出現在面向整個暗網的直播前。

可惜沒有如果。

深夜三點，正義聯盟文化傳媒公司。

“聯合懸賞？”卡萊爾恍然大悟，“所以論壇上的報數貼是這個意思。”

他向蝙蝠俠確認道：“他們已經查到我了？”

蝙蝠俠：“現在沒有。”

但照目前的懸賞金額，整個哥譚掘地三尺、找出卡萊爾最多不過兩三天的事。

畢竟短短幾小時，卡萊爾的聯合賞金居然湊到了二百萬，要知道當年差點殺穿高台桌的約翰·沃克，賞金也不過一千五百萬左右。

“那暫時先不——”卡萊爾剛要拒絕，蝙蝠俠投來不讚同的眼神。

“……”

他原本就抵抗不了蝙蝠俠，這下更扛不住，隻好若無其事地挪開視線，微弱但堅定地辯解道：

“老項目收尾，新項目啟動，如果扔下所有事務獨自一人跑去避難——我無法接受功虧一簣，恐怕到了大都會將整夜失眠、大把掉頭發，我做不到像盧瑟那樣坦然做個禿子……真的會掉頭發，我發誓沒有騙你——”

蝙蝠俠斂在漆黑規整的披風裡，陷入沉思。

不是說他對卡萊爾的選擇有意見，也不是好奇卡萊爾對頭發的執念，而是因為對方同“蝙蝠俠”交流時展現出的獨立的思辨——

一個人真能做到既盲目偏信又理性審慎、巧言令色的同時又開誠布公嗎？

是的，卡萊爾能。

卡萊爾不僅能，他甚至當著蝙蝠俠的面，一面死死繃住激動到震顫的指尖，一面對蝙蝠俠勇敢說不。

至於避難，他背後是一整個正義聯盟，儘管目前他誰也聯係不上，但卡萊爾不覺得自己有恐懼的必要。

蝙蝠俠料到了，不如說鋌而走險才是卡萊爾會乾的事。

他從腰帶裡拿出提前準備好的一副眼鏡，它與卡萊爾的眼鏡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彆是鏡架裡藏著一枚小小的信號發射器。

卡萊爾盯著躺在黑色皮革中的金屬鏡框，一下子宕機了。

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麼。

一道藏在眼鏡裡的信號，一個出現在追蹤器上的紅點，令人頭皮發麻的24小時監控……但那是蝙蝠俠精心準備的禮物！給他！！

卡萊爾的緘口讓蝙蝠俠不禁思考是否對於粉絲這一身份而言，出於保護意願的監視行為也算過界了。

如果是的話，那迪克的叛逆和傑森的抗議好像不無道——

然後宕機恢複的卡萊爾飛快摘掉眼鏡。

咻——伴隨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穩穩落在垃圾桶外。

蝙蝠俠：……

嗯，他對孩子們的過度（劃掉）保護沒有問題。

卡萊爾：“謝謝你專門為我準備的禮物——”

呃、就是他散光，大晚上一片黑乎乎的看不清在哪兒。

蝙蝠俠：雖然壓根不是這麼回事，但你非要說禮物也沒辦法……

卡萊爾自覺眯著眼睛瞎子似的摸來摸去不太雅觀，便睜著渙散的瞳孔，瞅準大概方向自信伸手。

冰涼的皮革質感，糙糙的，細小顆粒摸起來近似蜂巢紋理——

“我的手腕沒有蛛絲發射器。”

卡萊爾的膽子果然很大。

卡萊爾面不改色地往下挪一截手指，精準取走掌心的眼鏡戴上。

嗯，蝙蝠俠看上去沒打算給他一拳。

誒嘿！蝙蝠俠脾氣真好！

他原來眼鏡的度數有點低了，沒來得及驗光，這副竟然正好，也不知道蝙蝠俠哪兒來的數據。

不知道是不是蝙蝠俠用慣了韋恩集團黑科技的緣故，還是心理作用，卡萊爾隻覺眼鏡格外得輕。

見他有意無意地壓著上翹的唇角，努力板正臉色。

蝙蝠俠咽下喉嚨裡諸如“近期彆摘”之類多此一舉的話。

隻是一副帶定位的眼鏡而已，如果他按計劃拿出腰帶裡的東西——

蝙蝠俠指尖微動，放棄了這個念頭。

他不需要卡萊爾喜歡、不，是他需要避免卡萊爾更沉迷蝙蝠俠。

蝙蝠俠一言不發地跳上窗框，發射鉤爪，利落地消失在黑夜中。

卡萊爾：……他還沒說再見呢！

坐回椅子上，他盯著電腦屏幕上做了一半的PPT，光標在原地閃了快十分鐘，依舊沒打出下個字。

糾結了半天，卡萊爾還是忍不住摸了摸眼鏡。

蝙蝠俠給他的眼鏡。

三天後。

“抱歉，來晚了，路上堵車。”卡萊爾一手手機，一手咖啡，嘴裡叼著面包，用手肘抵開門。

“我也剛到。”

布魯斯這幾天上班，喬娜便回了集團總部，直到今天對方再次翹班，這才來了卡萊爾這。

喬娜啄了口熱咖啡，感歎道：“還是你這兒輕鬆，我都快愛上這份工作了。”

“嗯哼，難道不是因為你在這邊大材小用？”卡萊爾放下咖啡，騰出手，“你來上班說明老板跑了，那我今天找誰做項目彙報？我可是按照規章製度提前三天向老板預約的時間。”

總不能是向韋恩集團那群壓根不支持資助正義聯盟的老古董。

“嗯這個問題嘛……”喬娜沉吟。

按照一般情況，老板跑路當天的所有日程，能推的推掉，不能推的延後。彙報屬於推掉這一檔次的，但如果卡萊爾堅持的話，她當然能為對方行個方便。

不過——

喬娜警覺眯眼：“你什麼時候改口了？”以前不是一直韋恩韋恩地叫。

難道卡萊爾和老板真的有一腿？

卡萊爾捏著鼻子不情不願：“一點小意外，就當作我的錯。”

喬娜上上下下看了好幾眼，沒發現什麼端倪，遺憾作罷。

“我給老板發了消息，大早上的，他鐵定不會回。中午或下午吧。”

“成。實在不能彙報也沒什麼。”就是浪費了他加班加點趕出來PPT。

喬娜捧著咖啡杯走過來：“超人的遊戲做得怎麼樣了？我看了看立項書，投資估算一欄會不會填的太低了？”

卡萊爾就填了五萬美金，雖說這次的遊戲走搞怪腦洞流，美術和音樂要求都不高，但宣發總要錢吧？

“程序和美術方面沒啥問題，主要是劇情和搞怪的點子一時間想不到這麼多。”卡萊爾展示雅各布做出來的幾關demo。

開頭是一段簡單的火柴人動畫示意，一個沒有頭發的火柴人趁背後有披風的火柴人出門，偷偷摸摸溜進飛碟樣的地方偷了一顆綠瑩瑩石頭。

眨眼也補不了幀的動畫結束，進入第一關，有披風的火柴人站在房間裡，腦袋旁的氣泡裡顯示“[氪石.jpg][問號.jpg]”

喬娜看看畫面上僅有的櫃子和窗簾，選擇先點開櫃子。

【獲得梯子！】

櫃子沒有，那就在窗簾後了，窗簾分左右，她根據習慣先點開右邊。

【你驚擾了睡覺的盧瑟！】

【你因為擅闖私人領地被盧瑟告上法庭！】

【你因請不起律師遺憾敗訴！】

【你入獄了！】

【LOSE！】

喬娜：“……”

槽點好多，先不提吵醒盧瑟的提示語做得和“驚擾女巫”一樣，也不管盧瑟為什麼戴著超人眼罩站在窗簾後面睡覺，但超人被盧瑟告了——

“為什麼失敗原因是超人請不起律師啊啊？！超人就不能飛進去給盧瑟邦邦兩拳，再拿走氪石嗎？而且明明是盧瑟先偷的氪石，憑什麼超人進監獄啊啊啊！”

卡萊爾哼哼一笑：“因為超人遵紀守法，還做好事不收錢，而且萊克斯集團的法務部在美國僅次於韋恩集團。”

喬娜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但確實沒有證據表明超人擁有人類資產：“這不合理！盧瑟根本偷不到超人的氪石！”

卡萊爾解釋道：“我故意弱化超人的超能力，並且讓超人以各種無厘頭的方式敗給盧瑟。

你的反應說明遊戲的宣傳效果達到了，‘盧瑟是壞蛋，超人是被冤枉的好人’。以後盧瑟再用氪石對付超人，所有玩過遊戲的人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盧瑟的超人威脅論，而是——”

喬娜與卡萊爾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盧瑟偷了超人的氪石！”

“哈哈哈哈哈哈！”喬娜笑倒在椅子上，“說真的，就算像我這種堅定的中立主義者，一旦玩過遊戲都不免對盧瑟留下惡感。”

卡萊爾聳聳肩：“觀念滲透娛樂化的力量。”

於是喬娜飛快接受了不合理的遊戲設定，多虧了遊戲，她早八犯的困已經清醒了。

“我想再玩一遍。”

卡萊爾把手機遞給她：“有什麼靈感可以告訴我，我和雅各布為了想點子都快頭禿了。”

他此刻無比佩服謎語人，愛德華·尼格瑪到底怎麼做到越一次獄，想出幾十個謎語找蝙蝠俠麻煩的。

他才想了三關的點子，就恨不得衝到阿卡姆讓謎語人來設計關卡。

咦、仔細想想也不是行不通……

喬娜抱著手機玩了一上午，蝙蝠俠遊戲對操作要求太高，她不感興趣，但超人這個就剛剛好。

豎屏、聲音一關，非常適合上班摸魚。而且除了過關，手拿各種超人周邊的盧瑟出現奇奇怪怪的角落，超人失敗的原因更是令人啼笑皆非。

為了找全彩蛋，第一關喬娜就反複玩了四遍。

“哦對了，老板剛剛回我說，他下午要去一趟三角岬，你不介意的話拐一趟接你，車上有30分鐘可以留給你做彙報。”

卡萊爾：“……也行。”

主要是公司賬號經營方面，有些不得不問清楚，原本他計劃在例會上問蝙蝠俠，但明明說好的瞭望塔例會，兩個月了韋恩愣是一句話不提。

下午兩點，布魯斯的加長林肯難得準時駛到公司。

“老板，打擾了。”

卡萊爾上車，簡單招呼了一句，打開筆記本。

布魯斯餘光瞥了眼，手上敲打鍵盤的動作不停，簡明扼要道：“開始吧。”

他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既要追查嫌疑人，又要處理積壓的公司事務，下午還有正義聯盟的例會。

發言稿是今早淩晨剛寫的，現在正在做最後修正。

“扣除成本和稅，公司過去三個月共盈利5412萬。其中百分之三十計劃投入第三個遊戲項目的開發……

……

……另外，公司目前沒有對外公布除了投資人之外的信息，所以我想詢問關於公司在社交媒體上的賬號——”

眼看問到關鍵問題。

砰！

一發火箭筒強勢打斷卡萊爾，直直擊中他左側的防彈玻璃。

哢、伴隨第一道玻璃碎裂的聲音，哢-哢-哢，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接二連三響起。

爆炸的氣浪重重掀起，行駛中的車輛橫向偏移，狠狠撞上路燈。

一瞬間，尖銳的蜂鳴代替幾近失聰的耳朵發出警報，在卡萊爾反應不過來的幾秒內，右側，一隻手帶著不容拒絕的強硬力道，硬生生將他拽離了命懸一線的車窗。

卡萊爾抬頭，入眼的是布魯斯冷毅的藍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