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殺了他?”
女子用嘴型詢問灰衣人。
灰衣人隻說了一個字:“走。”
一隊人在夜色之中越出,帶著他們需要的東西。但很快,其中一人道:“又有人跟上來了。怎麼回事?”
祥雲紋外衫,一女一男,是餘嫋和宋鳴珂。
“沒關係。”一個人說,“這原本就在我們的計劃之中。”
宋鳴珂和餘嫋沒能搖醒身邊的師妹師弟。眼見賊人已經要逃跑,他們咬咬牙,跟上潛行,試圖找到這群人的去向。
可行至一片山穀間時,這幾人的影子卻消失了。正當宋鳴珂仍不甘心無功而返,還在四處探查時,山岩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宋鳴珂,餘嫋。”
餘嫋登時抬頭道:“不好。”
她拔出長笛,已經與宋鳴珂形成互相掩護之勢。可令他們疑竇叢生的是,這人竟然絲毫沒有對他們出手的意思。
那人又道:“你們是否很好奇,為什麼你們的其他師妹師弟都睡著了,唯獨你們在這個夜晚能夠醒來?”
兩人抿唇,一副拒絕交流的樣子。那人也不生氣,道:“你們是否想過,為什麼唯獨你們二人不被允許進入星火島遺址?原本你們才是首先發現遺址的人。”
“你們不被允許進入遺址的原因,與我們允許你們跟上來的原因,是一樣的。那是因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們看似是煙雲樓的子弟,其實,你們從來沒有被那些長老們信任過……”
“師兄!”餘嫋道,“他們在挑撥離間……”
“你們身上有兩個相似的紅痣,是這樣嗎?那不是什麼紅痣,而是人為打下的標識——你們身為燎原眾遺孤,在集中營裡被打下的標識。無論老弱病殘,均被屠殺。與你們相似的卻沒有靈根的孩子,早就化作一抔黃土。與你們相似的有靈根的孩子,被洗去記憶,成為大門派的走狗,去給那些殺死了自己的父母的人做事……你們從小就是孤兒,不是嗎?你們有沒有想過,這世上孤兒這麼多,為何恰巧你們被大門派收養,在你們被大門派收養的這麼多年後,還有其他孤兒如你們一樣被收養嗎?”
這段話如重錘,敲擊著兩人的心靈。餘嫋咬牙切齒道:“你撒謊……”
“河東廖家,山南柯家。我是否在撒謊,你們一查便知。認賊作父一輩子,才是真的可悲。”神秘人冷笑,“我們走了。”
“你……”
“日後,你們會想要來找我們的。”
神秘人悄聲無息地走了。他們的修為遠高出二人的想象。二人失魂落魄地在此處站了一會兒,往回走去了。
路上,餘嫋問心事重重的宋鳴珂道:“師兄,我想起當時在往生時那個人,他在看見我身上的紅痣後……”
宋鳴珂忽然道:“誰在那裡?!”
岩石後有大妖走出。雖然多年未見,宋鳴珂依舊一眼就認出了他。
“有蘇拓……”
此妖正是宋
鳴珂在瑤川城曾見過的那隻大妖。
一彆數年,那人一如往昔般輕佻,道:“真巧啊,好久不見,小道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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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妖消失在了樹林裡。餘嫋已經是驚出了一身汗來。在確認那大妖已經離開後,餘嫋小聲詢問宋鳴珂:“他方才應該沒聽到吧。”
沒聽到?是否沒聽到呢?
宋鳴珂隻抬頭向天,明星高懸。
……
兩大宗門從未陷入過如此大的混亂之中。
“星火島的東西都被搬走了,兩個值守弟子一死一傷。除此之外,潛聖峰弟子穆寒山重傷。”方無隅緩緩道。
議事廳內所有人陷入死寂。其中一名煙雲樓的長老幾乎要跳了起來:“他們回來了!那些人……”
那些人還有誰?
當然是當年曾被以數十萬之計屠殺的,那些“燎原眾”的怨靈。
眾人人心惶惶,幾乎要喪失理智。連夜趕來的陸夢清頂著青黑的眼下,道:“這樣的動靜,為什麼竟然沒有幾個人醒來?金丹期也就罷了,就連化神期……”
因為清極宗,也一同消失了一名峰主。
潛聖峰峰主,常非常。
“常非常他……”
“我想,雖然不知道他是被策反的、還是原本就屬於星火島一派。可這次他顯然倒向了星火島那一邊。”方無隅道,“而且……”
或許當年清極宗禁地被盜一事中,也有他的所作所為。
在所有人的討論之中,寧明昧隻袖手旁觀。他抬頭看見白日不見星夜,想到失竊之後的一夜,他見到一名穿戴黑色鬥篷的女子。
那名女子身材高挑,整個人都被黑衣籠罩。可寧明昧一看她,就知道她是誰。
劍靈。
也是整個烏合眾的實際控製人,真正的幕後黑手。
被最終大BOSS親自上門來拜見,這可真是至高榮耀——女人的聲音很沙啞,她說:“寧峰主,久仰大名。”
“久仰大名,劍靈。”寧明昧道。
她對此並不意外,隻道:“我想你應該知道我來找你的目的,畢竟我們彼此,都不希望會成為與彼此正面對抗的仇敵。”
寧明昧隻是區區一個人,他何德何能得到這樣的評價——烏合眾的首領不忌憚清極宗,不忌憚煙雲樓,不忌憚魔界,不忌憚人界皇族。
她唯獨忌憚的,竟然隻有一個寧明昧。
寧明昧隻道:“哦?”
劍靈說:“在未來的三百年裡,我們不會傷害縹緲峰的弟子。因此,我們也希望縹緲峰的弟子不要主動與我們為敵。”
寧明昧道:“這我可不能保證。”
劍靈道:“我們已經拿到了我們想要的東西,因此在未來的三百年裡,我們也會足夠低調。”
寧明昧道:“你們不打算毀滅世界了?”
“昨日,常非常找我聊過。他這個人有忠心,很好琢磨,也很難捉摸。有時我看著他,經常覺得他心裡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劍靈微笑,“如今我們想做的,隻有三件事。複活翁行雲,重振星火島。”
寧明昧道:“第三件事呢?”
女子不語。
寧明昧說:“你知道,若是翁行雲活著,我不認為她會喜歡看見整個世界痛苦哀嚎的模樣。”
女子道:“我知道。所以我們會更改計劃。”
寧明昧不語。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從今以後,我們便是兩名陌生人了。與你相關的事情,我們也會儘數忘記——其中包括——你與我曾經的主人,也有許多相似之處呢。”女子道,顯然她已經察覺了寧明昧的穿越者身份。
畢竟她曾是與翁行雲朝夕相處數年的劍靈。
“我們就此彆過吧。”她道。
在女子轉身時,寧明昧忽然說:“你們還沒能從結魂燈裡找回哪怕一點屬於翁行雲魂魄,不是嗎?”
女子隻是頓了頓:“常非常給他那個徒弟留了一點東西,就在潛聖峰的私庫裡。你可以想辦法讓他去找到,但不要告訴他,是常非常留給他的。”
“有常非常那一劍,他應該在所有人的眼裡能徹底和常非常脫開關係,繼續他這個‘正派人物’的正派一生了。”
寧明昧道:“是麼,可我不太擅長給人傳話。”
黑衣女子道:“他也留了買路錢給你的。寧長老,我們後會有期。說實話,我既憎惡,又想看到十年後的你,是什麼樣的。”
“因為你和我曾經的主人,有一些相似,卻又大不相同。”
黑衣女子身影消失。寧明昧揣著雙手,回到自己的房間裡,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唏噓。
會議的結果不出寧明昧所料,名門正派們依舊打算將星火島的這件事瞞下去——即使這場事故使得他們在部分高層弟子們的眼裡,已經不再是一個秘密。與此同時,星火島餘孽的存在將成為一個極高危的威脅因素。一旦發生,名門正派們將會對此采取超強力的措施。
即使如今,仍舊是魔界的威脅高於其他。
對於常非常的叛逃,名門正派們對此諱莫如深。即使是對外放出風聲,也隻是說常非常走火入魔,淪為邪修,叛入魔界。
他們面對穆寒山的追問時,給出的也是這個回答。
“不是致命傷,沒有傷到丹田和重要肺腑。”這是醫修對穆寒山傷勢的判斷。
穆寒山昏迷了七天七夜,最近才剛剛醒來。此刻他們已經回到了清極宗中,而他醒來的地方,也依舊是潛聖峰。
就好像一切隻是一場噩夢。
寧明昧一路走向穆寒山的房間時,已經聽見路上的議論紛紛。所有人都在討論常非常叛逃的事情,驚歎於常非常的心狠。至於穆寒山在這起事件裡,則是那個被師尊砍了的倒黴蛋。
“他醒了,隻是不想吃藥,還一定要見你一面。”負責照顧穆寒山的醫修說。
寧明昧一進門就看見了案幾上的那把鑰匙。這是常非常留給穆寒山的密庫令牌。看起來,穆寒山早就看見此物,卻一點去拿它的意思都沒有。年輕人躺在床上,呆呆地看著窗外,還在發呆。
“溫思衡這幾日大有好轉,估計快醒了,等他醒了,你也可以下地了,你們兩個和段瓔可以一起辦個康複派對。”寧明昧道,“今年清極宗內門的三好標兵,估計就是你們幾個了。”
面對這樣的好消息,穆寒山竟然一點開心的表情都沒有。年輕人過去穩重但囉嗦,如今,竟然是沉默了許多。
“他們說我師尊是叛入魔界了。”他道,“寧長老,你什麼都知道,你告訴我實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