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洗腦煙雲樓(1 / 1)

陸夢清跟著寧明昧一路向北,離開有泥的季節,一路上沒有春泥,隻剩下了冰天雪地。

寧明昧在話術上先走一步:“師兄為煙雲樓的到來,因擔心諸位水土不服,特意在多湖的長春峰上設置了四季如春的法陣。不過我的縹緲峰這裡,比較簡略。”

陸夢清道:“寧峰主哪來的話。縹緲峰的景色也甚是玄奇,譬如這樹……真是遒勁挺拔。”

雖然看起來完全沒人打理,長得突出一個野性美。

陸夢清又道:“縹緲峰的河流……可真晶瑩剔透。”

全都凍住了,一點景色都沒有。

陸夢清有點尷尬:“縹緲峰的雪實在是……未若柳絮因風起。”

這清極宗不到處都是雪嗎。

寧明昧笑了:“我這裡陳設簡單,難為陸樓主了。”

陸夢清:“非也非也,縹緲峰擁有的,是富有清極宗特色的風景,這才是清極宗獨有的美景。十四年前我們來清極宗大比時,住的是清極宗常有的雪峰。可那座雪峰上……”

寧明昧:“嗯?”

陸夢清:“雪沒有縹緲峰的厚,鬆沒有縹緲峰的多,這冰湖……也沒有縹緲峰結的冰厚。”

跟在陸夢清身邊的貼身弟子:……

樓主,這是真的找不到地方在誇了。

寧明昧對係統說:“陸夢清待我如此客氣,我也得拿出十倍的合作誠意才行。”

係統:?

怎麼就合作誠意了?

寧明昧:“初步看來,陸夢清脾性不錯,適合合作。但對方擁有善意是一回事,絕不能讓對方看扁了,是另一回事。光有善意,沒有尊重,合作是沒辦法進行的。當然,如果沒有善意,隻有尊崇和恐懼,也可以。”

係統:“……所以?”

“所以,得讓她從這片空山中,看出我雄厚的合作實力。這樣,她才會對我忌憚。”寧明昧推推眼鏡。

善意者在為弱者解圍時,往往會不自覺地帶一點身居更高之位的心思在。他們是出於善意,也會把自己的合作視為施舍。

因此,忌憚是合作的火種。

係統:?

人家可是煙雲樓樓主,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你這兒一窮二白,拿什麼來震懾人家?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劍修的修行方式,與樂修不同。越是寒冷清苦的地方,越能錘煉我們的意誌。”寧明昧道,“我聽聞,煙雲樓是在碧海邊修行?”

陸夢清:“是。樂修二字,重在‘情’。我們以樂入道,以情動心。鳥語花香的環境,適合觸景生情。”

寧明昧道:“這就是樂修與劍修的不同。劍修一道,重在一個‘一’子。不同於樂修音符紛雜,劍修崇尚大道至簡,天下隻有這一劍。因此真正追求極致劍意的人,都會追求極致簡單的生活。因此,我在縹緲峰上舍棄了所有會致使劍修分心的東西,隻有山,雪和冰。”

陸夢清

:“是這樣的麼?”

不愧是樓主,

果然看起來沒有太快相信。

不過寧明昧熟諳議論文寫作套路。如今拋出了論點,

是時候舉出兩個詳寫的例子,和一堆群例來了。

寧明昧微微一笑:“不知陸樓主可曾聽過一名姓華名勝敦的劍修大能的故事?”

陸夢清接觸到自己不懂的領域,終於有點茫然地搖搖頭。

“天下浩瀚,上古時代,有許多奇人異士。”寧明昧道,“這名名為華勝敦的劍修,為了錘煉自己的意誌,從小,拔掉了自己院子裡所有的花草樹木,隻留了一棵櫻桃樹。他每日細致澆灌,妥帖養護。”

……

“後來,劍意將成的那天,他做了最後一件事——”

“他親手,砍掉了自己一手栽培的櫻桃樹!”

“從此,最後一絲繁雜也無。他眼前空茫,除了劍意再無他物。茫茫星鬥閃爍,華勝敦神功大成。此為殺櫻證道。”

不是帶英的英啦。

……

係統又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寧明昧講了一個殺櫻證道的華勝敦的故事,又講了一個專注用劍畫蛋的大能齊芬達的故事(“於是那一刻,天地間隻剩下這一蛋”),又講了一個使用聚光魔劍的劍修艾迪笙的故事,最後,又引用了一段群例,做了個總結,升華了主題。

一路上,陸夢清等人的表情越來越暈、越來越確信——不知道這名大能所體現出來的、他們的知識量的殘缺,給予了他們更多的謙卑。

終於,他們信了。

“原來如此。”一個貼身弟子低聲道,“現在看來,隻有縹緲峰,是傳承了劍修真意的峰啊!”

瞧瞧他們,拋棄了一切,一切都是這樣的簡單。

陸夢清也點頭。她眼中原本的溫和散去,漸漸變得審慎起來。

眼見著裁雪殿就在眼前,寧明昧對議論文進行最後一個聯係現實的升華。

“……一眼望去,天地間隻有一片白茫茫。我們主動舍棄了一切繁雜,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陸夢清道:“原來如……”

幾人轉過轉角,看見一堆堆在一起的亂七八糟的石頭。

對,很多大白石頭、小白石頭。縹緲峰如今像是建築工地。

這都是寧明昧面對行政樓即將開工之事,想出的新的省錢小妙招。他讓弟子們每天回小鬆林時都要帶十塊白石頭上山,意為鍛煉他們的體魄。

寧明昧將此稱為“日常任務”,並且在被係統電時也如此說:“你看遊戲裡門派掌門也是會發出一些不知所謂的日常任務的。”

我都沒讓他們去找捉迷藏的小師妹呢。

縹緲峰如今在部分弟子眼中,是修行的風向標。見縹緲峰開始搬白石頭上山,其他幾個峰也效仿。隻是結果不怎麼樣。

譬如常非常,終於在穆寒山帶著一群弟子搬了一堆白石頭上山後忍無可忍。睡眼惺忪的少年,第一次睜眼,面無表情地揮劍

把他們打了下去。

常非常:“彆往我家裡丟垃圾。”

對此穆寒山很沮喪。寧明昧這時體現出了一個長輩的慷慨和美好——他允許穆寒山他們用自己的峰來進行白石鍛煉。

寧明昧:“不妨事,把它們搬到我的山上來就是。”

一番話術,所有人都得到了心靈的富足。

隻是此刻,這畫面在陸夢清的眼裡就不是很好交代了……陸夢清道:“寧峰主,這堆白石是用來乾什麼的?”

這看著可真詭異。很損失剛才高深莫測的劍修逼格。

“枯山水,是極致禪意的一種。”寧明昧面無表情地道,順便用自己的語言翻譯了一下枯山水。

這就開始用“一沙一世界”的寓意掩蓋自己的資源貧瘠。

就連造樓的石頭都要弟子一趟一趟地搬。

弟子:“可禪意不是佛修嗎?”

劍修修的不是道嗎?

寧明昧推了推眼鏡:“這叫學科交叉。”

寧明昧帶著樂修們進入了縹緲峰唯一能看的裁雪殿大殿。樂修們已經被寧明昧的“枯山水”“劍道”“禪意”洗腦,絲毫看不見寧明昧的資源不足,隻覺得是自己的心不夠靜、靈魂不夠豐富,所以才看不見縹緲峰的深刻寓意。

裁雪殿裡有足夠的座位,這都要感謝齊免成的捐贈。寧明昧邀請樂修們坐下,縹緲峰十八個弟子已經白衣飄飄地走了進來。

經過了寧明昧的洗腦,樂修們看著他們那簡單的裝束,都覺得十分大道至簡,很有寓意。

尤其是他們那無法控製的皺起的眉頭,簡直海納百川。

寧明昧抬抬手,示意溫思衡說話。

“陸樓主,這幾日煙雲樓的弟子們晚歸,都是為了教弟子們峰歌——用來在大比展示時唱的。”溫思衡解釋道,“這是鳴珂他們就瑤川一事,贈與我們的贈禮。”

“峰歌?”陸夢清來了精神,“他們譜的曲?你們感覺,這曲子怎麼樣?”

溫思衡:“……很好。”

其他煙雲樓弟子們看著後面的縹緲峰弟子,覺得他們更加有容乃大了。

陸夢清卻很高興,可見她一是對音樂確實熱愛,二是對自己的關門弟子宋鳴珂、自己的遠房侄女陸遊魚十分寵愛。她說:“這曲子主要是誰譜的?”

溫思衡:“主要是鳴珂和遊魚,其他弟子也有參與。”

“哦……”陸夢清看起來挺高興,“遊魚和鳴珂作曲了?可否向我展示一番?”

“……”

裁雪殿突然變得更冷了。不過經曆方才談話的煙雲樓弟子都知道,這種寒冷,象征清極宗弟子們必勝的決心。

溫思衡不敢去用眼神暗示寧明昧,隻能拚命暗示:“可惜我們如今隻學了個七七八八。”

陸夢清含笑:“沒事,你儘管展示就是。”

最後一刻,眾弟子將求救的眼神轉向寧明昧。

寧明昧:“怎麼,諸位害羞了?”

不是害羞,是不想害命啊!

陸夢清始終含著微笑,看著他們的互動。

真想知道自己的得意弟子,這新作的曲子能有多麼的美妙。

美。

美。

……

煙雲樓弟子們度過了自己生命中最漫長的五分鐘。

五分鐘後,他們各自扭曲地坐在椅子上,因為無法堵住耳朵,因此扭曲了身體。寧明昧就在此刻暗中解除了自己對聽覺的封鎖。

他對著已經失去五官的陸夢清道:“陸樓主,果然是好曲子。”

……

寧明昧:“宋鳴珂和陸遊魚譜的曲子,可真不錯啊。”

許久後才恢複神智的陸夢清:……

宋鳴珂和陸遊魚怎麼會寫出這樣的曲子?

寫出這樣的曲子的人,做不了外門弟子,都會直接被煙雲樓趕出師門去喂魚的!

“寧峰主。”寧明昧聽見陸夢清虛弱的聲音,“您自己……聽過這曲嗎?”

寧明昧表情很淡然:“聽過幾次。”

陸夢清因寧明昧的淡然開始自我懷疑了:“感覺怎麼樣?”

寧明昧為何這麼淡然?難道,這曲子裡有某種深刻的寓意?

比如……音修?

陸夢清忽然悚然一驚。

難道清極宗打算向音修方向發展了?

寧明昧接下來的話,仿佛驗證了她的猜想。

“我們遵照了大部分的煙雲樓的曲譜,但保留了一點清極宗的功力。我們覺得保留一點清極宗的味道,外人才知道,他們聽的,是清極宗的歌。”

儘管頭很痛,但陸夢清的心裡越來越凝重了。

沒有人會故意讓自己的弟子們在彆的樓主面前丟人。因此,寧明昧一定有彆的目的。

這詭譎的場景絕不隻是唱歌跑調——誰能跑成這樣啊?

這是精神攻擊!

“音修。”陸夢清想,“煙雲樓研究了數百年,也從未拿下的新方向。”

難道要在清極宗先發揚光大了?

這是寧明昧的故意嗎?

寧明昧覺得和聰明人說話就是有很多好處,比如陸夢清這就開始自我腦補了。他老神在在,還讓人給陸夢清上了一杯可樂來。

陸夢清以為這是黑茶,喝了一口,臉上露出了奇妙的表情:“這東西……”

寧明昧:“陸樓主覺得這好喝嗎?”

陸夢清:“還不錯。”

“記下來。”寧明昧對上可樂的林鶴亭說,“陸樓主認證的好喝,要記在廣告詞裡的。”

陸夢清:?

今天一行,陸夢清還有很多話想說——尤其是看著寧明昧這張萬年不變表情的臉。直到又有縹緲峰弟子進來,還拿著一封信。

“師尊,掌門又給您寫信了!”

直到這一刻,她終於看到寧明昧的臉……

黑了。

“寫信?”陸夢清問,“二位同在清極宗,怎麼還要寫信交流呢?”

有什麼話想說,到各自峰裡去就行了嘛。

弟子:“齊掌門每日都會給師尊寫信來著……”

寧明昧:“把信拿給我,你下去。”

弟子跑了,寧明昧收過信。他熟練地拆開信,隨意地把信封扔了。隨後,他就看了一眼紙面內容——然後若無其事地將其揣在了衣袖裡。

隻有陸夢清震驚了。

方才那一瞟,分明讓她看見了信上的落款。

“獨忙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