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剛發生的事,十一支支吾吾半天,也沒給出個明白的描述來。
被派出去找傘的人有四個。十一,十五,十六,十七。
站在十一背後的,隻有十六和十七,表情皆懊惱。
十七說:“他被潑了一身菜湯,去找地方換洗了。”
寧明昧道:“說說看,發生了什麼。十一,你沒這個能力的話,就讓十六來代替你說。”
怎麼混到被鎮民潑菜湯的地步去了。
他們去找那賣傘的女孩。女孩智力不足。幾人隻問出,有個老頭給了她幾把傘,叫她把它們賣給這些弟子。除此之外,十六不斷追問,還從她那裡搞來了一張老者的畫像。
遺憾的是,沒有鎮民認識畫像上的那個人。
十六說:“不過,我們還遇見了另一個女孩。她的身份……”
寧明昧的眼角向旁邊瞥了一下。
寧明昧對係統說:“連城月那小子的腳動了一下,這下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
同是孤兒,協助她殺了高少爺……這個高家養女,和連城月之間如今是什麼關係呢?
這是在害怕自己殺人的事情敗露麼?
寧明昧說:“不用怕,我早就推理出來了。”
係統:……
它看了眼旁邊眼珠微轉,正琢磨殺人之事若暴露,會不會影響自己被收入仙門的連城月,歎了口氣。
“她得知我們是來調查高家鬼事的道士後臉色大變,我們覺得,這事肯定不簡單,於是追到了她家裡。可她家裡除了她,還有一個收養她的婆婆在。我們就問了幾個問題,不知怎的,那些鎮民都誤會我們是要欺負這對婆孫,對我們大打出手……”
其實這事情說來也是很奇怪的。按理說,那些鎮民的脾氣不該如此容易被挑起的。
寧明昧沒錯過十六提到那“婆婆”時,小男孩腳尖的又一動。他隻作沒看見狀,道:“你們若是一直追問,被誤會,也還情有可原。”
十七叫冤:“哪有啊?我們隻是很禮貌地問了幾句。這兩人不說,我們就站在那裡等師尊來。結果沒等多久,那些鎮民就和我們打起來了……真是莫名其妙!”
等師尊來。
寧明昧道:“也就是說,在你們聲稱‘等師尊來’之前,那些矛盾衝突,並未發生?”
幾個弟子面面相覷,不懂寧明昧又發現了什麼。可寧明昧如今隻關心一件事。
“十五帶了換洗衣服嗎?”
十一道:“帶了。”
寧明昧:“不錯。”
不錯,不用他出前給十五買新衣服了。
“既然他們對你們有誤會,那就明日再上門,向他們登門道歉一番吧。”寧明昧說,“明天我和你們一起去,就這樣。”
事情就這樣定了。師尊看起來有些成算,卻不說,這使得十一滿腹狐疑。
十七卻發現了另一件事:“師尊,這孩子是誰啊?”
他指的是坐在寧明昧旁邊的連城月。
聽見自己被提到,小男孩的身體又直了直,臉上的微笑也更乖巧了。
“高家的臨時工,一個孤兒,來還書的。”寧明昧說,“你怎麼還不走?”
小男孩:……笑容僵了。
十七說:“師尊,不如我們送他回去吧。小弟弟,你住在哪裡?”
多預料之中的提問,這才是正常人的發言。小男孩立刻道:“我住在北邊山上的破廟裡。那裡在鎮外,晚上路不好走,麻煩各位道長了。”
又慘,又乖,又禮貌,又聰明,十七對小男孩的好感度一下就滿格了。
十一卻皺著眉:“破廟在鎮外,很偏僻,山上難免有豺狼虎豹,你一個人住在那裡嗎?”
小男孩道:“那裡可以遮風擋雨,還有神明庇佑呢。我以前住在街上,晚上睡覺時如果下起雨,一整晚都裹著濕透的衣服,睡不著。神廟裡還有稻草,可暖和了。”
十一、十六、十七都是貧苦人家出身,看向小男孩的眼眸裡多了一點憐憫。十一說:“師尊,天黑路不好走,不如就讓他現在這裡住一晚吧?”
小男孩也看向寧明昧。
他對這幾個小道士的態度並不關心,心知寧明昧才是這裡最重要的人。
果然,寧明昧點頭:“好。十七你帶他。我去看看十五。”
小男孩心裡霎時升起難言的喜悅。
直到寧明昧站起,從堂屋裡出去。
“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十七問。
那一刻,小男孩忽然意識到,寧明昧在應下這句話後,居然一眼也沒有看他。
而是去關照他的弟子了。
……
寧明昧慰問了一下正在河邊洗衣服的十五,誇獎了一下他衣服洗得乾淨,順便把自己的衣服也交給他洗了。
十五覺得很感動,這灰暗的一天裡,至少還有師尊的一句誇獎。
係統忍無可忍電他。寧明昧神清氣爽,道:“我也經常幫導師從洗衣店裡拿乾洗的衣服。”
接著,他又去看了一眼又開始哈哈大笑的兩個倒黴蛋。隨後,他回到了自己的臥房裡。
係統見他沉思,問他:“怎麼了,又在想男主的事嗎?”
寧明昧說:“好端端的,鎮民們不在他們盤問高家養女時發作,偏偏在說我要來時發作?很明顯,有人下藥了。”
估計是群體性攻擊,能激起周圍人的暴戾情緒的那種。
他的目的,就是為了挑起修士和當地鎮民們的矛盾,避免寧明昧在此刻出現,火上澆油。
係統:“有人下藥,你什麼意思?”
“我有種直覺,桂若雪如今就藏在高家養女居住的那條街上。”寧明昧說。
他突如其來的推理引得係統悚然。寧明昧繼續道:“隻是我沒想到,他的藥還有這種作用。”
係統:“怎麼了,害怕了?我就告訴過你,這個人是塊硬骨頭,很難啃的。”
即使是男主,在原文裡也要升級到中期才能去弄他呢。
寧明昧:“這個桂若雪,真是越來越讓我感興趣了。連興奮劑都能製造,此子恐怖如斯啊!光是想想他身上潛藏的商業價值,就讓我睡不好覺。原本我想,若捕獲他後,他不肯交出解藥,就對他搜魂;若他配合,就讓他從此給我打工。”
一是實踐自己最近學來的搜魂**,二是做點藥學實驗。
係統:?
這兩個選項看起來都不怎麼樣啊。
寧明昧:“不過如今,我決定,無論他配不配合,都要對他搜魂。”
閒言碎語就像是薛定諤的毒。其真正恐懼之處,不在於它們傷人的內容。
在看見人群之中的小男孩後,她瞪大了眼睛……隻是下一瞬,她意識到十一在看她,於是躲了回去。
說完,他帶著幾個弟子就要走。
就連各家各戶的房門裡,都是空的。那些生活用具就像是臨時被放下在那裡似的。
養女躲在一扇門後,在偷窺他們,眼裡有種混雜著恐懼、想要靠近、不敢靠近的複雜情緒。
這幾人今天碰見小水,倒是個意料之外的事。桂若雪皺著眉,隻怕這會節外生枝。
昨日那些細細碎碎的言語,光是現在想起,都讓人頭皮發麻。
“顯靈?”十七一愣,“突然顯什麼靈?”
另一邊,談話還在繼續。
倒是十七悄悄和他說:“師尊,我看那孩子從小失去父母,也有點可憐。等我們離開望月鎮後,不如找個好人家,把他收養了吧。”
還有一人始終沒睡好。
幾人心裡莫名就安定了下來。他們隨著寧明昧,直到北邊的那條街。
“小孩。”寧明昧問,“你住在這裡嗎?”
會是好事嗎?
昨天她面對他們,隻有恐懼和想逃來著。
小草抬頭:“是啊。
……
“這些人是被高家請來的!”
弟子向兩邊分開,小男孩隔著重重人頭,看見眾人之中,向廂房走來的仙人。
……
“¥#……%&¥%#……#%…………#!!”
“去北邊,找高家養女。”寧明昧道,“昨天得罪了她們,今天當然是要過去道歉的。”
今天到了七情散的第二日,是為“怒”。
那種懸在空中的心。
女孩上床。她閉著眼,竭力偽裝呼吸平穩。直到有腳步聲停在她身邊,有細微粉末被她吸入鼻腔。
自那群道士走後,小水就非常沉默。
幾個弟子在廂房前團團轉,就連小男孩也醒了,跟著十七往裡面看。
而且有點隱隱的不安。
“去吧。”桂若雪道。
昨天輪到薑鈺二人換班。薑鈺說:“是汪成他們……”
寧明昧:“看我乾什麼?把他的嘴堵上。今天薑鈺和賀錚看家。其他弟子和我一起出門找人。”
十一在街頭看到街尾,隻看到那個叫小草的女孩在那裡拍球玩。他有點尷尬,可寧明昧卻自若地走了過去。
在看見被麻繩綁在床上,卻還在狺狺狂吠的兩人後。
而在於你走在路上,時刻警惕不知它會從哪裡突然隨機飄出,甚至飄入你重視的人的耳朵裡的。
原本他給了這些人六日時間,現在看來,他得把進程加快一點,又或者,把水攪得更渾一點。
今日依舊隱隱有些眼光向他們飄來。可寧明昧走在他們身前,披著深綠外袍,眼眸卻不偏不倚。
“高家平日裡魚肉百姓,欺辱鄉鄰。這些道士過來也不過是為虎作倀……”
出行的隊伍變成了八人。出乎寧明昧的意料,這一路上小男孩居然老老實實的,不說話,不亂表現,隻是帶路。
“他們說,破廟外的神像,顯靈了!”
他心中記掛的,隻有那幾個道士的事。
寧明昧:“哦,出去乾什麼了呢?”
第二天一早,隔壁廂房又嚎上了。
足以殺人。
羅瀟問:“不去找其他鰥寡孤獨者了麼?”
她面上仍如平日裡一樣的乾活,於是桂若雪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
“大人們出去啦。”小草說。
小男孩:……
寧明昧說:“那你一起走吧。”
自然是因為昨日發生的一切。他們可沒忘記昨天被鎮民們趕出北邊時,他們那種充滿敵意的眼光。
“仙尊,可以把我也帶上嗎?”小男孩歪著頭看他,“我對北邊很熟悉,可以為仙人引路。”
小草轉頭看向他。
兩人還在房間裡叫罵不停。眾人看向寧明昧,惶惶求個方法。
這倒是正常的體恤稚弱之心。畢竟從客觀上來講,幼年連城月看起來,也非常可憐。
“奇怪。”十一低聲道。
“誰一大早在這裡發出如此粗鄙之言?”
還未出門,就有個小孩也跑著跟上了。
這樣的靈魂,簡直是一片寶藏。
剛進入北邊,幾人都有點緊張。
就像這些人無論說什麼,也不被他放在眼裡一樣。
十一忽然覺得有人在注視他。他循著目光看過去,居然看見了昨天那個叫小水的女孩。
那一刻,她感到無法抑製的絕望。
高家養女。
找誰?
原以為他們身為仙門弟子,來到望月鎮,面對凡人,必有高論……
都去乾什麼了……
寧明昧今天換了身深綠色的外袍,輔以銀絲鉤織的藤蔓。這樣神秘而優雅的外袍卻隻是被他斜斜地披在身上,甚至沒怎麼收拾。
寧明昧道:“不去。”
這條街是望月鎮貧民居住的地方,昨日還熱熱鬨鬨,今日卻沒有什麼人跡。
這也是仙人嗎?
如果說這場鬨劇,讓寧明昧察覺到了桂若雪,桂若雪是否也注意到,他暴露的風險因此增加了?
怎麼回事。十一想。
“婆婆,我去睡了。”女孩說。
“小聲點,我們可不敢讓他們聽到……”
寧明昧:“好。今天街上怎麼沒什麼人?他們都去乾什麼了?”
寧明昧打坐一晚,神色安詳。隻有係統在他的腦內瑟瑟發抖。
寧明昧道:“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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