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葉乾脆蹲著看好戲, 人群中,布魯斯緩緩睜開眼睛,驚慌地打量四周, “你們是誰,想要乾什麼?”
隻有蘇葉的角度, 才能看清他雙眼清明,沒有絲毫迷茫。
顯然,這一幕是他算計好的。
那群人圍住他討論, 卻沒有一個人搭理他,“就是他嗎?這次負責談判的, 費裡德·湯普森?聽說他是樞密院的一員?”
“就是他,還是英國財政部部長的兒子,不能讓他去,我們一定要阻止他。”其中一個男人道。
“不錯,英法決不能聯盟,所以把他殺了?”另一人道。
“不行, 如果他死了, 卑鄙的英國人會賴在法國頭上, 到時候發動戰爭怎麼辦?”
“怎麼可能, 是在英國境內出事的。”開口的人不服氣。
“但我們的木倉是法國產的, 能查出來。”
“那就用刀,我這裡有一把,直接歌喉好了。”
“他死了, 英國還會派其他人去談判。”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到底要怎麼辦?”
“很簡單,把他綁起來, 找個人拍照,在報紙上發表他明天出現在其他地方,並沒有打算去法國。英國並不想和法國聯盟,所以談判的人假裝失蹤,實際躲起來了。某個媒體意外曝光此事,到時候民眾肯定對談判更加抵觸,聯盟也就進行不下去了。”
聽完幾人的對話,蘇葉總算知道了他們是什麼人,想要做什麼。
首先,英法之間的戰爭從未停止,隻是有時候明爭暗鬥,有時候波濤洶湧罷了。
與此同時,作為隔海相望的鄰居,他們的談判也從未停止,從停止戰爭的和平協議,到經商貿易,再到兩國往來交流之類,談了一次又一次。
有的談判成功了,暫時給兩國帶來了幾年的和平,有的談判失敗了,離開談判桌,轉身就開打,有的甚至是邊談邊打,談完了也打完了,鬨得就像兒戲似的。
估計費裡德此行,又是為了某個目標,和法國代表團進行談判。
而這夥人明顯仇視英國,從他們的姿態就能看出,是上過戰場的軍人,現在退伍了,依然保持戰力,組織在一起,就是為了阻止談判,不惜跨境過來挾持英國代表。
但他們行動之前,竟然沒打聽清楚費裡德的樣貌嗎?
直接把這位大佬綁來了,是作死呢,還是作死呢?
或許,這就是布魯斯的目的,保護費裡德,進而促進談判順利進行?
不不不,不可能如此簡單,一次談判而已,失敗就失敗了,兩國之間的談判,從未順利過。
失敗一次,組織第二次就是了,隻要兩國真心想談,就沒有辦不成的事。
談不攏隻能是兩國都隻是作秀,沒有真的想談好。
這群人明顯不懂政治,不明白拖延的藝術,以及政治博弈的目的和其幕後代表的利益。
他們隻看到了兩國對立的仇恨,戰士們犧牲的痛苦,以及為自己之前的賣命不值。
可這種事,不是他們想阻止就能阻止的,沒有費裡德,還會有下一個!
那麼,現在呢,在被一二十人包圍後,大boss要如何脫險?
蘇葉好整以暇,給自己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等著看大佬大殺四方,或者高智商數學家被武力屈服?
然而事實是,這位情報頭子,雖然平時顯得懶散,不愛動彈,身體素質卻很不錯,動作迅速,反應靈敏,在眾人討論的間隙,已經打量好周圍環境,並暴起連傷兩人,搶走一把木倉。
然後拉住一人擋在自己面前,連開數木倉,有的打中了,有的落空。
這一番變故叫那些人一愣,隨即立馬反應過來,畢竟曾是軍人,受過訓練,第一反應就是端起手裡的木倉射擊。
“砰砰砰——砰砰砰——”交火的聲音接連不斷響起,和布魯斯的精準定位不一樣,那些人毫不顧忌同伴的性命,一心要殺了布魯斯。
或許剛剛還在考慮留一條性命下來,可在布魯斯威脅了他們的安全之後,直接要置人於死地。
對方人數太多,火力過猛,身前的人被射出了刺蝟,濺他滿臉滿身的血。
沒有辦法,他隻能把屍體往前一扔,自己火速躲入看好的掩體中。
那群法國人被激起了凶性,連連掃射,把現場弄得灰塵四濺,亂七八糟的東西倒了一地。
蘇葉目前的站位,處於會被波及的範圍。
於是她換了一個地方,倉庫的正門處,這裡有東西掩藏身形,視野又好。
交火聲不絕於耳,時不時傳來慘叫聲,以蘇葉的耳力,能聽出子彈打中和落空的聲音。
一個,兩個,三個......直到第十六個人中彈倒地,她不得不佩服布魯斯的本事,在這種一對多的環境中,都能冷靜理智,出手沒有任何偏差。
隻不過他搶走的木倉型號,隻有八發子彈,剛剛被拿來當擋箭牌的人身上也是這種型號的木倉,應該被他一並順走了。
也就是說,布魯斯的子彈用完了。
果然,蘇葉的耳中隻聽到了其中一邊掃射的聲音,再沒有那見縫插針的點射。
隨即就是物體移動,和人跑來跑去的稀疏聲。
布魯斯正在利用地形,和剩下的六人玩捉迷藏,他躲避的同時,會故意弄出一點動靜,讓對方損耗子彈。
這樣做雖然危險,可隻要運作得當,卻能毫發無損地離開這樣。
而那些法國人殺紅了眼,不管不顧追著布魯斯跑,不知不覺落入他的陷阱當中,被他扔出來的煙霧彈迷惑了心神,木倉就沒有停止過。
或許他們是覺得,自己方有六個人,即便子彈打沒了,也能輕而易舉抓住對方。
可是他們忘了,布魯斯能在二十幾人的包圍下突出重圍,還能傷敵八百,就已經足夠說明本事了。
除了訓練有素的身手之外,他的冷靜理智,聰慧果斷才是最大的對手。
在如此情況下,還能密不透風地算計一切,已經不是普通人水準了。
蘇葉在門口,看得津津有味,那些法國人難道都不動腦子的嗎?到現在還沒發現不對勁?
終於,在一波狂風亂炸後,倉庫終於歸於平靜。
可這個平靜隻是暫時的,因為子彈打沒了,還可以肉搏。
蘇葉暗暗期待起來,布魯斯和那些人打架啊,想想還挺帶感的。
然而和他想的不一樣,布魯斯冷靜過頭了,即便計算出對方已經沒了子彈,也沒打算出來正面相抗,而是悄悄繞到其中一人身後,直接用匕首割破了喉嚨。
乾淨利落,割破氣管直接就跑,絲毫不拖泥帶水。
剩下的人反應過來,要去追時他已躲入黑暗中。
靜謐,詭異,剩下五人仿佛被按了暫停鍵,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顯然那個被割破喉嚨的,是他們的頭,而這也是布魯斯算計好的,少了人指揮,其他人會更好對付。
陰險,真是太陰險了!
蘇葉嘖嘖稱奇,平時看這家夥鬱鬱的樣子,還以為他是故意裝成這樣的。
現在看,對方那心理,估計還是陰暗居多。
破了喉嚨那人,暫時還沒有死,一手捂著,一手指向黑暗中,示意其他人去追,一定不能放過此人。
五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遲疑著上前,這個倉庫雖然是廢棄的,裡面卻堆了不少爛七八糟的東西,有爛木頭和泥土,堆疊起來破損的箱子等。
為首一人不小心,踩到一截爛木頭,踉蹌了一下直接倒地。
其餘四人嚇一跳,忙衝上去扶人,竟發現他的腹部插著刀,鮮血涓涓往外流。
原來不是被絆倒,而是剛剛布魯斯就隱藏在一邊,在他踉蹌的瞬間補了一刀。
不過這也暴露了他的位置,四人立刻衝上去,和他纏鬥在一起。
布魯斯的武力值還是可以的,在四人團團包圍下,借著地形竟然遊刃有餘。
因為他們所在的方位被東西擋住了,蘇葉隻能聽到一些聲音,但這足夠了。
就這拳拳到肉的打法,她能肯定,布魯斯被打中了好幾下,估計腹部,肩膀和後背都青紫了。
但這沒影響他的速度,數秒過後,放倒了其中一位,借著這空隙,跑了出來,沒有再藏在黑暗中。
出來後,他立刻撲向被第一個放倒的人身邊,從他身上摸出木倉,對著後面追來的人連開四木倉。
“砰砰砰砰——”四人應聲倒地。
“砰——”一道木倉聲在布魯斯身後響起,他緩緩轉身,掃了一眼被射中的人。
這是他傷的第二人,之前是紮在心臟上的,沒想到竟然沒死,堅持到現在,剛剛還試圖向他開木倉!
布魯斯看向倉庫門口,見到的人叫他竟驚訝又不可思議,還隱隱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蘇葉站在門口,雙手握著一把木倉,神情恍惚,茫然看看布魯斯,又看看被她一木倉徹底解決的人。
半響她似乎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雙手一抖,手中的左輪掉地,“啊啊啊——”
她尖叫出聲,尖細地,充滿了恐懼的聲音,劃破蒼穹,也差點震破布魯斯的耳膜。
“啊啊啊——”持續不斷的尖叫,讓布魯斯全身都抖了抖。
他忍不可忍,忍不住大喝一聲,“閉嘴!”
尖叫聲戛然而止,蘇葉頓住,死死捂著嘴巴,一邊流淚,一邊往後退,眼中全是驚恐,“殺人了,我殺人了!”
由於動作過於慌亂,她被絆倒,整個人往後栽倒。
布魯斯下意識要去扶,“不!不要過來!”蘇葉更驚恐了,連滾帶爬起身,然後轉身往後跑,跌跌撞撞的樣子,狼狽極了,好幾次都差點摔倒。
布魯斯腳步頓住,看了一眼滿身的血跡,眼裡有無奈,也有探究。
謝菲爾德小姐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還有剛剛......竟然是她救了自己!
她懂木倉法,這不該是普通的貴族姑娘會學習的,普通姑娘也不會隨身帶著一把左輪。
哪哪都顯示,這位謝菲爾德小姐不是一般人。
可她剛剛的表現,也不像是受過訓練的,那樣驚慌失措加害怕,以及後知後覺的行為,都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布魯斯都迷惑了,她,到底是什麼人?
不過此時顧不得想這些了,他匆匆檢查一番,發現所有人都死了,走到門口,撿起蘇葉扔掉的那把左輪,關上倉庫門,然後在門上做個記號。
這裡偏僻,暫時不會有人來,等他到了火車上,給屬下發消息,讓他們過來把屍體處理了。
布魯斯看了一眼蘇葉跑走的方向,是往鐵路線去的,和她走了反方向。
離倉庫不遠,有一輛汽車藏在樹林裡,他剛剛檢查屍體,發現了車鑰匙。
正好有了這個,他們能在天亮前,趕上火車,隻不過一路都是山路,會非常顛簸。
布魯斯開著汽車,回到鐵路線旁邊。
此時,蘇葉已經到了,茫然看著空無一物的鐵路,左顧右盼,不知道該乾什麼。
布魯斯把車停下,推開車門。
蘇葉見到他,下意識想跑,不過她剛剛已經跑累了,不然也不會停下來。
瘦弱的身體本就沒力氣,劇烈運動過後,全身軟成一團肉泥,腳步一動,立刻栽倒下去。
好在地上是新長出來的嫩草,泥土鬆軟,隻是摔疼了一點點而已。
不過病弱的嬌小姐嘛,經曆這麼驚心動魄的事,此時又感覺到了疼,當然是哭,而且是大哭特哭,一點也不顧形象地哭。
“嗚嗚嗚,你彆過來,殺人狂,惡魔,嗚嗚嗚,祖母救我,殺人魔來了。”
布魯斯哭笑不得,剛剛開木倉的是誰?
說他是殺人魔,那她自己呢?
難道殺一人就不算殺人嗎?
可他也明白,要不是對方開木倉救了自己,此時他肯定受傷,甚至是丟掉性命。
面對救命恩人,他難得沒有開嘲諷,而是把左輪拿出來,遞還給她。
再一次看到木倉,蘇葉又要叫,這可是凶器啊!
布魯斯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喝一聲,“閉嘴。”
蘇葉聲音一頓,然後一使勁,咬住了他的手,留下深深的牙印。
布魯斯:......
看出那滲出血的牙印,這哪裡是沒力氣,是把所有的力氣都發泄到他身上了呀。
半晚上的搏鬥都沒讓他見血,結果被這女人咬出血了。
可是他還不能不管她,見她渾身脫力倒在地上,不得不上前,把人抱起來。
蘇葉渾身一抖,糟糕,演過頭了!
她也沒想到布魯斯這樣的人,會因為所謂的救命之恩,而把她抱起來。
按理來說,他應該直接把人拎起來,然後扔到車上才對!
這公主抱......
蘇葉無奈,隻能全身放鬆,做出疲軟無力的樣子。
好在布魯斯的行為算得上溫和,輕巧的抱起,放在副駕駛中,還紳士地為她調整了座椅,讓她坐得更舒適一點。
汽車啟動,在山路上疾馳,因為是夜晚,雖然有車燈,也不敢開得過快。
因此除了顛簸,蘇葉並沒有覺得有其他不適。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坐好,觸摸到外套口袋裡的左輪,嫌棄地拿出來,想要往外扔。
“你不要就給我吧,”布魯斯看著前方,聲音冷靜道。
剛剛思考了一會兒,被蘇葉鬨出的情緒壓下去,他再次懷疑起蘇葉來。
蘇葉想了想,扔到他身上,“你得賠我一把。”
“好,”布魯斯沒有猶豫。
“銀色的,我在娜特莉那裡看到新式左輪,銀色鑲嵌金邊,還刻了她的名字,”蘇葉道。
布魯斯側頭看了她一眼,“木倉是武器!”
蘇葉低下頭,強調道,“克勞爾勳爵送給她十八歲生辰禮物,很漂亮,特彆定製的,我沒有。”
聲音莫名委屈,說完還扁扁嘴。
布魯斯:......
“它不是裝飾品,”他有點無奈。
“那把臟了,給你我不要了,所以你要賠我一把,如果子彈也是銀的就更好了,”蘇葉完全不聽他說什麼,自顧自提要求。
布魯斯不想答應,見鬼的銀子彈,難道木倉身也要用銀打造?
這是武器還是裝飾品啊,大小姐的任性!
他要出口拒絕,沒時間陪小姑娘玩遊戲,蘇葉淡淡的聲音傳來,“伯爵不會送我成人禮,那把是祖母的,我拿走了。”
這話看似平靜,卻透露了一個孤單長大小姑娘的心酸。
親生父母從來不在乎她的存在,即便是重要的成人禮,對方更看重的,也是女兒終於可以聯姻,嫁出去為家族獲得好處。
唯一疼愛她的祖母也早早過世,她隻能自己拿了祖母的遺物,假裝是祖母送給她的。
說實話,布魯斯見過比她悲慘數十倍,甚至上百倍的人。
可一向冷硬的心,莫名軟了下來,小姑娘也不容易,還救了自己。
頓了頓,他開口道,“好,不過銀子彈沒什麼殺傷力,一盒作為觀賞就夠了,剩下的配合適的彈夾。”
蘇葉抿了抿嘴,抗拒道,“我不可能開木倉,”似乎回憶起剛剛的場景,她臉色白了白,強調道,“我不會再開的。”
布魯斯看了她一眼,冷淡且克製,語調冷靜下來,“你為什麼會出現?”
蘇葉低下頭,抗拒不語。
“銀手木倉!”布魯斯道。
蘇葉不滿,瞪了他一眼,見他滿身鮮血,立刻嫌棄地移開視線,“我......去找你,看到兩個人從費裡德的房間,抬走一人,以為是他。費裡德是娜特莉的未婚夫,娜特莉喜歡他,要是出事,娜特莉會很傷心,所以......”
“所以你就悄悄跟了上來?”布魯斯眼神探究。
蘇葉慌亂地移開視線,不敢與他對視。
“說實話!”布魯斯聲音一沉,威嚴儘顯。
蘇葉嚇了一跳,不敢再瞎說,急急的道,“他們抬你下去的時候,我看到了你的臉,還看到你偷偷睜開眼睛。你明明沒事,卻任由他們把你綁走,所有就好奇......好奇......你是不是想偷他們的東西,順便打擊犯罪之類的。”
布魯斯嘴角一抽,“我不是俠盜!還有,你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多魯莽嗎?”
“我現在知道了,”蘇葉不想被人指責,急急道,“你是秘警!”
布魯斯眼神眯起來,“你知道秘警?”雖不同,性質卻差不多,他意外的是謝菲爾德小姐竟然知道。
蘇葉抿抿嘴,解釋,“我六歲的時候,看到報紙上說,有警探潛入□□,弄到了許多犯罪的證據,因此破獲了重大案子。這種警探就被叫做秘警,你應該也是,潛入政府......部門?”
說著說著,她自己都不確定起來。
不是,一個秘警不應該是潛入□□,為什麼要進入政府?
難道是她搞錯了,對方不是秘警?
蘇葉懷疑地看向布魯斯,手已經悄悄伸到了門把手上,要是發覺不對,她會立刻打開逃出去。
布魯斯冷淡瞥她一眼,現在才感到害怕,不覺得太晚了嗎?
蘇葉的心砰砰跳,邊害怕邊死死盯著他,生怕自己揭穿了他的秘密,讓他暴起傷人。
布魯斯什麼都沒說,隻是把車停下,自己下去河邊,先清理臉上的血跡,然後把外套脫下扔掉。
蘇葉一個人待在車裡,看著方向盤發呆。
然後她偷偷瞄了一眼認真清洗的布魯斯,終於伸出了惡魔之手。
打火,踩油門,然後車嗖的一聲竄出去,蘇葉一邊尖叫,一邊開著車子跑遠。
布魯斯聽到身後的動靜,嘴角勾了勾,卻沒有任何動作,甚至沒有回頭。
等終於清理乾淨,他才慢吞吞起身,往車子離開的方向去。
果然在走了一段路後,發現車子停在那裡,陷進泥土裡。
蘇葉當然不可能這麼沒用,實際上她是故意的,早在布魯斯停車的時候,她就聽出油箱快沒油了。
他們頂多往前開一點點,也就熄火了。
她演這一出,也不過是為了把戲做全,讓布魯斯打消懷疑而已。
正常的普通少女,在經曆今晚的事情後,肯定又嬌氣又害怕,被布魯斯一威嚇,起了逆反心理才是正常的。
畢竟她能膽大到看到綁架,竟敢跟上去,那麼現在因為生氣,偷偷把車開走,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布魯斯靠近,見到的就是少女茫然地蹲在草地上,盯著輪胎發呆。
聽到腳步聲,她驚喜抬頭,見到布魯斯又頓了頓,起身後退了幾步,才小心翼翼道,“陷進去了。”
布魯斯瞥了一眼汽車,恩了一聲,隨即繼續前行。
蘇葉看看他,又看看車,“那個......”
布魯斯轉頭,“還不走?你不想趕上火車?”
“汽車?”蘇葉指著汽車道。
“沒油了,”布魯斯淡淡道。
“哦,”蘇葉收回手,一步三回頭跟著往前走。
她的動作極慢,磨磨蹭蹭的,好一會兒才挪了丁點路。
布魯斯看了一眼時間,“照你這速度,是打算走到明天晚上嗎?”
蘇葉腳步頓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道,“我全身都疼,沒力氣,本來就很不舒服,你還凶我......”
說著,她劇烈咳嗽起來,那架勢仿佛要把肺咳出來。
這下彆說走路了,隻能半癱在地上。
布魯斯:......
懷疑她是他的錯,就這破身體,即便是其他國家派來的間諜,也乾不了什麼。
他回頭走到蘇葉身邊,手頓了頓,放在蘇葉後背上,輕輕拍打。
好一會兒,咳嗽終於停止,蘇葉半眯著眼,眼前陣陣發黑。
剛剛咳得太用力了,整個腹部都跟著絞痛起來。
見她終於停下,布魯斯什麼都沒說,直接把人拉起,放到自己背上,然後小跑前進。
蘇葉一愣,雖然這就是她的目的,一邊展示自己的柔弱,打消對方的懷疑,一邊折騰一下這個老愛懷疑她的頂頭上司。
可當他真這麼乾脆的,背著她跑,隻覺得......爽了爽了!
很好,蘇葉心安理得的趴在布魯斯身上,任他背著自己去追火車。
嘖嘖嘖,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體驗,當初和夏洛克在一起,也不是沒有追火車的經曆。
可因為她表現的素質過於強悍,甚至強過了夏洛克,被他毫不猶豫地指使去追乘火車逃跑的罪犯,而他則換個調查方向。
最後她也真的追上了,並且把罪犯從火車上弄了下來,帶去和夏洛克彙合。
當時不覺得有什麼,興奮加刺激居多。
現在突然裝柔弱,被人背著跑,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尤其這人還是她的怨種上司。
哎呀,這難道的機會,她得好好體驗一下!
布魯斯的體力真的可以,背著蘇葉跑了快一個小時,終於在晨光微熹之際,趕上了靠站停歇的火車。
他們繞到另外一邊,躲開車站巡邏人員的視線,悄悄打開費德裡房間的窗戶,翻了進去。
昨晚那些法國人之所以會搞錯人,是因為布魯斯在洗漱過後,突然找借口和費裡德換了房間,現在他住在費裡德的房間裡。
能及時趕回來,兩人都鬆了一口氣,布魯斯喘著粗氣警告道,“我的事不許說出去!”
蘇葉眼珠子轉了轉,似乎是被人背著這麼久,她已經不知不覺忘了對某人的恐懼,有心思想些有的沒的,“你真的是秘警嗎?那你潛伏在政府是為了什麼,難道是抓間諜?我知道的,小說裡有寫,每個國家都有彆國派來的間諜,他們會和本地的男人女人結婚,以此來掩蓋身份。英國也有嗎?都有誰,會不會是那些交際花,她們最容易打聽消息了。”
布魯斯嘴角抽了抽,雖然這位小姐猜對了□□成,比起那些屍位素餐的家夥厲害多了。
可她猜到這些,竟然是從小說中看到的。
也不知道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說,怎麼什麼都寫。
看來他的書單中還要再加上一項,這些東西可不適合姑娘,尤其是天真充滿了幻想,偏還有點小聰明的姑娘。
他不做解釋,悄悄打開車廂門,走廊空無一人,“我送你回去。”
蘇葉心裡一跳,不行,車廂之間的門是鎖上的,如果布魯斯去了,就會知道她說謊了。
她立刻攔著人道,“那裡面都是姑娘,你想乾什麼?”
布魯斯眼神暗了暗,“你把我當成什麼?”
“總之,不許!”蘇葉移開視線,不敢與他對峙。
半響,布魯斯才道,“那好,你自己過去,我在這裡看著你。”
蘇葉鬆了一口氣,迫不及待地邁開步子遠離他。
布魯斯眯了眯眼,覺得自己剛剛的好心都喂了狗。
蘇葉才不管他,走到車廂連接處,轉身看了遠處的布魯斯一眼,同時借著身體遮擋,手指快速動作,三兩下就弄開了看似牢固的車廂門。
再次轉回來,她伸手拉開門,進去,關門。
前後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一點遲滯,好似門原本就開著。
布魯斯沒看出不對,隻看到蘇葉迫不及待地關門,順便拉上門上小窗簾,遮擋他的視線,不由嗤笑。
蘇葉回到房間,從空間拿出和身上一模一樣的衣服穿上,然後把這套扔進空間。
她很早就有這個習慣,買什麼都是兩件甚至是三件一模一樣的,一件用,一件放在空間備著。
蘇葉重新躺回床上,說起來今晚她雖然又是跟蹤又是追火車,但實際運動量並不大,先是看戲,後坐車,最後被人背著走。
但那車卻很顛簸,現在躺平在床上,舒服的歎了一口氣。
她閉上眼,腦海裡什麼都不想,轉瞬就睡著了。
早上並沒有按時醒來,而是直接睡到了10點,露西過來敲門。
還有一個多小時,他們就要下火車了,露西要幫忙收拾行李。
雖說隻在車上待了一晚,可要收拾的東西也不少,首先是床單被套,用的都是他們自己帶的,然後衣物。
為了昨晚的晚宴,一箱子的禮服被掛了出來,再加上今日出行的便服和昨晚的睡衣,放在不同的箱子裡,因此這就是四個箱子了。
然後是洗漱用品,蘇葉用的也是自己帶的,車上配備的也是高檔貨,但誰讓貴族小姐們,都不會用外面的東西呢。
露西悄悄打開臥室門,想看看自家小姐醒了沒有,卻發現她一臉潮紅地閉著眼,嘴裡時不時發出咳嗽聲。
不好!小姐的咳疾又犯了。
她連忙去找火車上的醫生,然後讓人送來熱水,這才把蘇葉喚醒。
蘇葉迷茫睜開眼,不等眼中的睡意散去,立刻咳嗽起來,“咳咳—露西,拿藥來。”
“小姐稍微等等,我去叫了醫生,讓他看過之後再服藥。”露西扶著她坐起,半靠在床頭,先送上一杯溫水。
蘇葉接過,慢慢抿著,哎,裝病弱有時候也沒那麼方便。
她也不想現在裝病的,沒辦法,一個柔弱經常生病的少女,在經曆昨晚那一出後,竟然好好的才奇怪吧?
所以為了讓布魯斯不懷疑,她還真就得裝一裝。
醫生匆匆過來,為蘇葉診治一番,給出中肯的建議,“咳嗽藥不要多喝,雖然這東西止咳效果好,但後遺症也大。謝菲爾德小姐這咳疾是老毛病了,肺部出了問題,隻能慢慢養好,我曾跟著一位中醫學習,他手裡有個枇杷膏的方子,專門治療咳嗽的。如果小姐願意試一試的話,我可以把枇杷膏給您。”
蘇葉驚訝,“您還懂中醫?太厲害了,我一直覺得中醫很神秘,像煉金術一樣,隨意把幾味草藥放在一起泡一泡,煮一煮,然後喝水就能治病了,太神奇了。還有他們的針灸,用針紮人,難道他們都不覺得疼嗎,和巫術差不多。”
醫生抿了抿嘴,顯得有幾分不高興,“中醫是很神奇,但並不是巫術,而是道。”
“道?”蘇葉歪頭,她當然知道‘道’的含義,隻是讓她意外的是,這位醫生明顯是西方人的面孔,還知道‘道’的存在。
他們應該很難理解才對,畢竟就連‘術’或許都隻學了皮毛。
醫生搖搖頭,覺得和一個無知的貴族少女討論這個,自己簡直是浪費時間。
他隻道,“枇杷膏要嗎?”
“要,”蘇葉立刻點頭,示意露西跟著去拿藥,“麻煩你留個地址給露西,要是之後我吃枇杷膏有用的話,還找你買。”
醫生愣了愣,沒想到她這麼乾脆接受了。
以往他和人談到要用中醫方法治病,那些人就一臉抗拒,實在叫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醫生叫亨利·阿貝爾,是法國馬賽人,作為水手的兒子,從小接觸碼頭上形形色色的人。
最讓他影響深刻的,就是那個從東方逃難而來的人。
他有著神奇的手法,能解決所有病症,還不需要購買昂貴的藥劑,隻需要付一點點報酬就行。
很多沒錢治病的人,都會去找他。
亨利七歲那年,馬賽發生流感,是一種很嚴重,隻針對小孩子的疾病。
很多小孩都死了,隻有港口附近的孩子們還活著,因為有那個東方人在,他抓了一些草藥,熬給他們喝,就這樣把他們治愈了。
這麼神奇的手段,讓亨利產生了好奇,經常偷偷去看他,想要偷師,後來被發現。
但那人並沒有責罵他,在確定他是真心想學中醫,並且他的父母也不反對後,悉心教導他。
就這樣,亨利學了7年的中醫,後來因為一個意外,那人被汙蔑用假藥害死人。
其實大家都知道,那不過是本土醫生被搶了生意後,不甘心栽贓而已。
可他們勢力大,東方人沒辦法,隻能離開。
亨利的父親幫了他,他留下一本醫書,讓亨利繼續學習。
然而那是用中文寫的,說實話,亨利看不大懂,那件事過後,東方人的醫術被宣揚成巫術,被全面打壓禁止,他也不敢明目張膽學。
後來他被父親送進學校,考入醫學院,也從來沒放棄研究中醫,越研究越覺得博大精深,深不可測。
可全歐洲真正願意用中醫藥方的,鳳毛麟角,不是一臉鄙夷,就是避之唯恐不及。
直到病入膏肓,其他手段都沒了方法,才想起來找他。
可那又有什麼用呢,中醫隻能治病,不能複活啊!
這位小姐是唯一一個這麼乾脆決定使用中藥的,亨利頗有好感,“好的,沒問題,樂意為您效勞。”
蘇葉也很滿意啊,中醫是西方人不曾了解的領域,在他們的觀念裡,非常神秘。
而蘇葉用上中藥配方後,一下子就治好了咳疾,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隻會覺得神奇。
這樣一來,她就不用裝很久的病了,唔,三天吧,三天後就好起來!
另一邊,聽說蘇葉病了的布魯斯,聽到她打算用中醫方式治療,微微皺眉。
倒不是他也歧視中醫,而是不了解,難免擔心。
布魯斯決定,去找亨利醫生,好好了解一番,怎麼說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中醫能治療好她,他願意大力支持中醫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