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第兩百八十七章自由奢華的汴梁17(1 / 1)

展昭這樣的反應, 被兩人看在眼裡,白玉堂不由哈哈大笑,“好好好, 好一個三蛋, 天下竟然有如此瀟灑不羈之人,五爺一定要見識一番。”

尤其這人還能叫貓兒生氣, 他就更想認識了。

“那五爺可就要失望了, ”蘇葉微微一笑,“三蛋不在這個世上, 除非你能在另外一個世界和他相見。”

她說的是穿越,嚴格來說,這些小世界的人, 也可能因為意外,而穿越到彆的世界。

可那概率極小, 不到億分之一,而且不能肉身穿,一般都是重新投胎。

在穿越的過程中,意識會快速消失,他們不一定記得前世的事,那就不叫穿越了, 叫投胎, 隻不過換了一個世界投胎而已。

即便是這樣,概率也是極其細微的。

所以白玉堂想要認識陸小鳳, 幾乎沒有可能。

可白玉堂和展昭都聽錯了,還以為蘇葉說的是,三蛋已經死了,不在人世, 白玉堂要想見到他,唯有死後去地府那樣另外一個世界。

“那還是算了,五爺還是珍惜這條命的,不想早早死了。”白玉堂立刻擺手拒絕。

那可不一定,蘇葉默默在心裡道,你白五爺可是經常拚命,奮不顧身的。

而展昭則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蘇姑娘如此在乎能不能看到鬼,是不是想要見到去世之人?

這讓他心裡一緊,隨即又是苦笑。

想這些沒有任何意義,自己和蘇姑娘……尚且隔著天塹呢。

不再無意識地瞎想,展昭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案件上,和兩人說起今天審問的經過。

而他邀請白玉堂上堂的目的也暴露出來,不是無緣無故的,而是需要用到白玉堂。

原來,在發覺江石頭有可能說謊後,展昭就派人查問附近做生意的攤主,誰還記得早上是否見過江石頭這個人。

倒真有兩人記得,其中一人認識江石頭,知道他是這一代比較能說會道的中人。

小商小販消息傳得快,對於江石頭看上了一個戲班裡的姑娘一事,大家都有所耳聞。

對於小老百姓,這種緋聞八卦最是喜愛傳播,完了要是遇見本人了,也會格外關注一下。

當時,一個賣陶碗的大姐,正好沒什麼生意,就站在那裡和隔壁包子鋪的嬸子閒聊,瞥到了他的身影,兩人當即悄悄議論了好一會兒。

說些該不該娶一個戲子的話,好好一個小夥,娶個良家女多好,戲子那是什麼身份,不配不配。

她們都記得,那時是剛過午時不久,大致午時一刻的樣子。

江石頭急匆匆從戲院那邊過來,去了飲子鋪,轉頭領了一個竹筒又回去了。

沒多久,戲院那邊就鬨哄哄的,好似是出事了,兩人就忘了這事,關注起戲樓的八卦來。

聽說是死人了,這就更刺激了,因此也是在衙役的提醒下,才想起見過江石頭的事。

通過兩人提供的線索,證明了江石頭第二次購買梨湯真的在附近,而且他不是一開始就去買的,而是差不多在事發之前。

這無限拔高了江石頭的嫌疑,如果是他殺了人後再去買梨湯,時間也來得及。

展昭得到這一線索,當即嚇唬江石頭,如果他不說實話,立即把他入獄,他很可能就是殺害江小藝的凶手。

江石頭嚇了一跳,趕緊為自己辯解,他確實說謊了,但他真的沒有殺人。

展昭當即喝問,那段時間他乾什麼去了?

誰知這江石頭居然聯合王小花去偷契約了,就是王小花和班主李青簽的雇傭契約。

說是雇傭,其實比賣身契還苛刻,隻是因為宋朝不允許蓄婢,最長契約也隻能簽十年。

但李青為了控製手下這些唱戲的,給提前解除契約的人,訂立了非常高的違約金。

而王小花的契約還有好幾年,在這幾年間,李青有的是法子逼她再簽十年,比如帶去外地,然後餓著她,不簽就不給飯吃等等。

這對於一個常年走南闖北的戲班來說,太常見了,他們很可能有好幾個月都在野外行走,到時候班主找借口罰王小花,不給吃的,那她也不得不妥協。

江石頭也想過借錢,先把王小花贖出來,但王小花心裡明白,要真的因為自己,江石頭欠了那麼多錢,那她嫁過去後,就得過苦日子了。

因此她就攛掇江石頭,一起去偷了契約,拿出去銷毀,然後再假裝來賠違約金,讓班主把契約拿出來。

到時候他要是拿不出來,王小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離開。

而且這契約僅是王小花的父母按手印畫押,和李青臨時簽的,並沒有去官府登記。

雇傭人官府有規定的契約,並不會出現這種工錢和違約金高度不相符的現象。

要知道王小花來戲班這麼多年,是一文工錢都沒有的,戲班子僅給她提供吃穿住。

之前因為她是小丫頭,隻管吃,衣服也是大人淘汰下來改的,這沒什麼,畢竟當時她能做的活有限。

可隨著她漸漸長大,能做的活就多了,比如戲服的清理和戲班中人衣服的清洗,都是她的活,然後還要跑腿伺候這些人,完了她還得學唱戲,預備著江小藝唱不動後,她能頂上去。

幾乎是從早到晚,沒有一刻清閒,可就是這樣,一文錢都沒有。

但她的違約金卻高達五百兩,戲班一整年的收入都沒有這麼多,所以王小花是相當不甘心的。

因此之前有意無意地向李橋示好,讓他產生娶自己的心思。

這樣她不僅可以避免成為戲子,還能成為張蓮兒那樣啥都不用乾的班主夫人。

可江石頭出現了,相比走南闖北的戲班,當然是定居汴梁的江石頭更能給她安穩的生活。

且江石頭個人的條件比李橋好多了,不僅家在汴梁有房,自己還有本事,嫁給他肉眼可見的好日子。

但那違約金是阻礙她過好生活的障礙,整整五百兩,要真付了,她怕不是要窮上一輩子?

正好,李青因為心裡有鬼,不敢去官府登記,因此契書毀了,他就沒有任何權利拿捏王小花了。

因此在江小藝第二次要梨湯的時候,王小花就打發了江石頭去買,並且叮囑他,等會兒就說自己是和他一塊兒去的。

江石頭問她要乾什麼?

這件事還要江石頭配合,王小花當然不會隱瞞,直接說了自己的打算。

“剛剛班主和江姑姑爭吵的時候,江姑姑發脾氣,把茶碗扔到班主身上,他回房換了一件衣服,把換上的衣服拿來給我清洗,我發現裡面有一串鑰匙,估計是班主著急去忙,忘記了。正好我知道契約放在哪裡,就在他房間那個上了鎖的箱子裡,何不趁這個機會,把契約偷出來,直接燒了。這樣我們就能在一起了,還不用付那五百兩。”

江石頭聽到她要偷東西,頓時大驚。

身為汴梁的百姓,經常能聽到包公審案的故事,其中盜竊就有好幾起。

他知道,盜竊的刑罰相當重,凡盜竊贓物價值3貫以上,一律處死。

而包大人也相當厭惡盜竊之人,一般都是從重從嚴處理,自從包大人上任開封府尹,重判了幾個竊賊之後,開封的風氣頓時一清,盜竊的事就很少發生了。

作為普通百姓,自然覺得這判罰一點問題都沒有,這樣他們過日子都安心了很多。

而那些外來的商人更是感激包大人,因為他們才是被竊賊光顧的重災區。

很多時候,他們帶著貨物進入開封,自己還暈頭轉向,找不到下家,東西就被盜賊惦記上了。

雖然宋朝的律法一向對盜竊判重刑,但上任府尹是個平庸之輩,一心想著不功不過,回老家養老,帶得下面的人也都不積極辦公。

雖然開封不會像小地方那樣,衙役對著攤販們收起保護費,但他們也不乾事啊。

因此街上那種順手牽羊,拿了東西就跑的情況特彆多。

而攤主們要顧及攤子上的生意,不能去追,隻能讓他們一次次得逞。

次數多了,損失不少,叫人非常惱火又無奈。

可自從包大人上任以來,這種情況完全沒有了,衙役們積極巡街,抓到搶劫盜竊,直接抓回去重判,風氣頓時變好了。

因為關係到大家的切身利益,對於包大人判案竊賊一事,百姓們津津樂道,也總是百聽不厭,說書先生說了一遍又一遍。

還有人改成了唱的,演的,總之在汴梁宣傳個遍。

江石頭身為汴梁人,還是在市面上混的,當然知道這種行為要是被抓,將有多大的罪過。

但王小花不知道啊,她自小在戲班子長大,接觸的都是三教九流。

戲班混的地方,那都是底層,盜賊橫行,各種犯罪也是層出不窮,再加上他們走南闖北,遇到打劫的,偷盜的,甚至直接動手搶的,那是數都數不過來。

宋朝相當安穩,但得看地方和對誰。

像汴梁這樣的大城市,有個願意管的官,風氣自然就變好了,路不拾遺都不是夢。

可要是窮鄉僻壤,或者地方勢力猖獗的地方,那各種欺壓盤剝就少不了,百姓日子不好過了,小偷小摸就很常見。

當然,這有一個前提,大宋對文人優待,因此整體風氣上,那些人是不太敢欺負到文人頭上的,而掌握了筆杆子和話語權的,也往往是這些人。

他們沒經曆過,當然不會關注到這一層社會黑暗面。

而王小花身處戲班,幾乎是最底層,從小就見識了各種搶劫偷盜的情況。

她身無分文,自然不需要擔心,但戲班也是被偷了好幾次的。

而且每一次,班主李青都覺察了,不過他隻是默不作聲,讓來人拿了點銀子離開,而不是跳起來把人抓住,扭送官府。

原因也很簡單,他們是戲班,還是外來的,而偷盜的幾乎是本地人,官府很可能不會為他們做主,反而會說他們誣陷良人。

誰都不願意自己治下出現盜賊,這會顯得他們執政能力有問題,影響他們升遷。

吃過幾次虧後,戲班的準則就是,錢不會放在一處,而是隱秘地藏在各個角落。

顯眼的地方,比如腰間的荷包,隨身攜帶的箱子等物,會放一點銀子,但不多,那些偷盜之人拿走就拿走了,全當交過路費了。

正是看多了這種操作,王小花一點也不覺得,把契約偷出來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因為她知道,契約被偷後,班主即便知道是她乾的,也不會報官,這就是他們這些人的行事準則,儘量不惹事。

惹了事,也儘量若無其事,絕不會和官府打交道。

起先江石頭還是害怕的,可王小花不願意錯過這次機會,直接道,“你不願意也沒關係,你幫我去買梨湯,我自己去偷,到時候真的事發了,我不連累你。要是沒出事,我們就可以安安生生在一起了。”

她這話說的,江石頭本就喜歡她,聞言也隻好抱著僥幸心理幫她了。

不過他確實是個漢子,並沒有讓王小花去做,而是打算自己動手,他和王小花說,“你去外面,在眾人面前轉一圈,好證明不是你乾的。我幫你去拿,拿了之後立刻帶走撕毀扔掉。”

兩人計劃的很好,但行動過程中遇到了一些小麻煩,戲樓的人來來往往,一直有人經過班主的房間。

沒法,他們隻好一個放風,一個進去偷。

放風的也不是看有沒有人來了,而是盯著班主房門口,要是有人靠近,立刻上去和他搭話,吸引他的注意力,不讓他注意到房間裡的動靜。

所幸,這樣的情況隻持續了兩次,江石頭就順利拿到了契約。

可離兩刻鐘時間也快到了,江石頭隻能急匆匆的去買了梨湯,打算回來交給王小花後,立刻帶著契約出去銷毀。

誰能想到,王小花和他分開後,就去催戲,正好看到了江小藝躺在血泊裡。

她嚇壞了,直接叫出了聲,以至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而江石頭也不好在這個時候溜出去,好在他很快就想好了借口,說要報官,直接奔出去。

這是因為他偷了東西害怕,潛意識裡一直怕班主報官,於是發現江小藝人死後,第一反應就是借口報官。

他也真的奔出去了,可因為他的動作太過急切,白玉堂翻牆過來,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他,並因為他臉上的驚慌,而懷疑上他。

白玉堂的感覺沒有錯,江石頭確實心虛,卻不是因為殺人,而是契書還在他懷裡呢。

之後在包大人的審問下,他的理智回籠,莫名害怕報官這兩個字,於是又把借口改成了找大夫。

索性他在市面上混的,有幾分機智和口才,差點就連包大人都被隱瞞過去了。

等下堂後,因為他的嫌疑最小,就被放了回去,也是趁著這功夫,他立刻毀掉了契書。

可還沒鬆一口氣呢,就在展昭的審問中,漏了口風。

不過江石頭隻說契書是自己要偷的,並沒有牽扯上王小花。

但王小花眼見他因為這件事被抓了,而且聽到偷盜3貫以上,就要被判死刑,當即嚇得花容失色。

可她也不是純粹自私之人,知道江石頭是被自己害了,當下也站了出來,說自己才是主謀,江石頭隻是從犯而已。

兩人的行為倒叫展昭意外,叫上白玉堂,其實有想幫他們的意思。

現在契約已毀,上面的內容到底是多少兩,這裡有可伸縮的空間。

如果李青堅持說是五百兩,那無論這契約合不合理,江石頭和王小花都死定了。

可要是李青說的數目比較小,兩人就有機會輕判。

而怎麼叫李青改口呢?

李青目前因為江小藝的死和張蓮兒中毒,被關在大牢,其他人進不去,展昭不能知法犯法。

而蘇葉……好吧,他覺得做這件事,還是錦毛鼠更適合。

首先白玉堂疾惡如仇,但也是個看重情義之人,江石頭和王小花這種行為,算得上有情有義,偷契約在他看來,或許都不算事。

因此,白玉堂肯定會出手,哪怕知道,這是展昭想要他出手,也不會為了和展昭對著乾,而逆著來。

而他要做成這件事也非常簡單,那就是去大牢裡,威脅恐嚇也好,拿錢收買李青也好,總之讓李青說契約上的違約金,隻有一兩二兩,甚至是幾百文。

這樣不超過3貫,可以打板子了事。

而這個打板子,也有可操作的空間,到時候暗示衙役一番,讓他們打輕點就是了。

好家夥,蘇葉直呼好家夥,看來展昭也不像表面上的那麼正經嘛,他骨子裡還是俠義為上的。

這讓蘇葉不由越發欣賞了,畢竟她本質上也是個不愛拘束的,經曆三個世界,也隻有達西是那種板正嚴肅,克己複禮之人。

夏洛克就不說了,雖然他致力於打擊罪犯,堅持的卻是心中的正義,而不是對律法一比一照辦,他甚至還放走了幾個值得同情的犯人。

蘇葉的性格和行事受他影響頗多,本就在行為上頗為肆意。

到了第二個世界,她從花滿樓身上學到了更多的善良和包容,但彆忘了,花滿樓是真的善良,但他也還是江湖人啊。

江湖人自有一套行事準則,不會像官府那樣做事一板一眼。

善良和瀟灑不衝突,花滿樓就更不是那種迂腐之人,相反,他極其寬厚,對於許多出格的行為,都大度包容。

蘇葉和他在一起,不僅沒有收斂,反而更加肆意了,畢竟江湖嘛,怎麼可能束縛自由的靈魂?

唯一比較堅持紳士原則的,就是達西了,但怎麼說呢,他和蘇葉從小一起長大,受她的影響頗大,潛移默化之下,對她的行為幾乎習以為常,甚至有時候表面不讚同,背後默默為她掃尾。

所以說,蘇葉在這三個世界,不僅沒有磨得圓滑,反而更加有棱有角。

如果說在零度時,她是接受了教育的懵懂孩子,個性和思想幾乎和零度其他人同化,畢竟他們接受的是統一的教育。

可經過一次次穿越,她的靈魂中注入了新的東西,那是情緒,是色彩,是感情,是獨立的意識。

她的自我意識越來越強,性格也越來越尖銳。

這個尖銳不是說要去傷害彆人,而是堅持自己的想法,不會為其他人而改變。

她就是她,一個來自零度,又曆經三個世界的蘇葉。

她在穿越中學著成長,卻越發的認識自我,堅持自我。

因此,在覺察到自己對展昭感興趣後,她並沒有行動,因為她不確定,兩人是否適合。

她不會為了展昭去妥協,從而改變自己的行為準則,行事手段。

她也不願意叫展昭為自己妥協,那就不是展昭了。

展昭就得是那個品行端正、謙和有禮、又忠肝義膽的展昭,他可以受委屈受傷,但都是為了他心中的正義,義薄雲天的堅持,而不是因為一份所謂的愛情。

但蘇葉其實明白,自己的手段偏邪性,行事也頗為激烈,同時她還是個好享受之人,和展昭的性格差彆蠻大的。

所以她雖然時常調戲貓兒,卻真是因為欺負正經人很有趣,沒忍住,並沒有故意引誘的意思。

至於貓兒對她的想法,她認為,那隻是淺薄的好感。

像貓兒這種心中有正事大事去做的人,些許情愛,在忙碌中慢慢就消化了,並不是多大的困擾。

事後他們還能是不錯的朋友呢,畢竟展昭的性子大度又寬容。

但這件事叫她認識了一個全新的展昭,原來他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麼端方,其實行事頗具俠客精神。

隻是身在官場,有些行為不能做,做了會引起連鎖反應。

這次他要是因為同情放過了犯人,那下次呢?

情有可原四個字分量太重了,又太容易和律法衝突了,很多人犯罪都是逼不得已,情有可原,就能原諒他們所犯下的罪行嗎?

這置法律於何地?

律法的威信一旦崩塌,那簡直是在摧毀朝廷統治的根基,到時候受罪的事廣大百姓,在包大人手下做事,他就決不能觸碰這些底線。

因此展昭常常陷入兩難的境地,可再難,他還是堅持下來了,直到包大人離世,才消失無蹤。

但他畢竟是南俠展昭,心中自有正義在,也有同理心。

在江湖上,像這種偷盜一張不合理契約之事,是再簡單不過一件小事。

為此讓江石頭和王小花丟了性命,那就太不值了。

於是他非常機靈的,繞了一個遠路,來這樣碰一碰白玉堂。

他心中自有打算,知道白玉堂喜歡這家酒樓的魚膾,過來碰碰運氣,能碰見白玉堂自然好。

要是沒碰到,也會等下衙後,讓江湖朋友給白玉堂傳消息,讓他知道,他一直懷疑的江石頭要被判死刑了,不是因為殺人,僅僅是幫喜歡的人偷不合理的契約。

依照白玉堂的性子,此時他肯定會心生愧疚,然後做點什麼。

可以說,端方的展昭,其實把白玉堂的性子摸得透透的,可因為心底莫名的酸意,他並沒有選擇耐著性子去哄白玉堂,而是和人針鋒相對。

或者說,其實展昭也懷念當初在江湖的快意恩仇。

面對其他人,他尚且要收斂著性子,可當面對與蘇葉有幾分相似的白玉堂,就忍不住放開了一兩分真性情。

說到底,貓鼠能鬥起來,那是雙方都有意的結果。

一個巴掌拍不響,展昭要真不願意,有很多辦法能消除白玉堂的好強之心,比如服軟。

展昭不會服軟嗎?他可以!為了包大人,為了開封府,服軟的次數不少,就比如去皇宮守夜,非得他嗎?

其實不是,官家不過是見他生的好,見獵心喜罷了。

展昭要是想拒絕,官家也不會強求,總體來說,他確實是個足夠寬容的君主。

但展昭並沒有,即便他也不喜歡宮廷,但有一點,如果他時不時去守夜,就可以見到官家。

在官家不忙的晚上,還可以和官家聊聊天。

而他能聊什麼?當然是聊包大人最近做了什麼事,又判了哪些案子?

官家對包大人的信任很大,認為他是一個忠臣兼良臣,可再信任,在包大人幾次三番頂撞他後,在包大人得罪了一票權貴,天天有人說在官家耳邊說他壞話後,官家還能如此忍住脾氣,沒有借機發落包大人,展昭可謂是功不可沒。

正因為他道出了包大人的艱難,以及他做的事是多麼的重要,官家心裡生氣的時候,也會感懷一二,朝廷需要這樣的忠臣良臣清官!

另外,展昭在宮裡對誰都溫和,包括那些太監和宮女,除了他本身性格寬容以外,能體諒這些人的不易,還因為他知道,這些都是皇帝近身之人,一言一行是可以影響到帝王的。

所以展昭也想用自己的行為,去影響他們,從而創造一個比較積極的氛圍。

皇宮裡,就算是身為包大人政敵龐太師的女兒龐貴妃,對展昭都頗為有好感,認為他是真正端方之人。

因此在吹枕頭風的時候,她也隻說包大人嚴厲,包大人過於耿直,做事不夠圓滑之類,而不會拿一些官家無法忍受的話,去攻訐包大人,比如他不把官家放在眼裡,屢屢頂撞官家,為的是自己的好名聲,想學那些諫臣揚名呢。

這種話,即便官家再大度,聽多了心裡也會犯嘀咕的。

就像唐太宗對魏征,他是何等心胸寬廣之人,可當他認為魏征踩著自己的名聲揚名之後,也做出了例如推倒魏征墓碑,磨掉碑文的行為。

雖然沒多久太宗就後悔了,命人重新把墓碑豎起來,但做過就是做過。

要是官家心裡犯嘀咕,等到包大人再因為某些事直諫的時候,可能衝動之下,就下令革職了。

革職就算了,就怕衝動起來,直接下令把人處死。

到時候展昭是劫獄呢,還是劫獄呢?

想必包大人寧願死,也不會讓他劫獄吧?

包大人肯定寧死,也要喚醒官家的理智,以自己的性命,讓官家記住這個教訓。

不要覺得這種行為好笑,在這個時代,是非常正常的臣子行為,很多忠臣都會選擇這麼做,因為在他們看來,自己死不足惜,但官家不能思想有誤,那是會影響天下人的,他們這是為在天下百姓犧牲,在給朝廷儘忠了。

為防止君臣走到那一步,展昭特意向公孫先生學習了和官家談話的技巧,總是在不經意間,為包大人表功。

這個表功當然不是說包大人做了多少多少好事,而是告訴官家,包大人是真正的忠臣,值得官家信任。

請官家哪怕再生氣,也不要輕易下令責罰包大人。

所以說,展昭真的默默做了很多,為此也受了很多委屈,成長了更多。

和以前的俠客相比,他不僅行事成熟了,懂隱忍了,說話的技巧更是長進了何止百倍。

可為什麼面對蘇葉和白玉堂,他依然顯得有些笨拙?

在蘇葉面前,他總是弱勢的一方,那是潛意識裡,他還把自己當成六年前的展昭,把蘇葉當六年前的蘇姑娘,而他也更願意以這樣的方式相處。

在他心裡,他並沒有變,也希望在蘇葉心裡,他還是之前的……貓兒。

而面對白玉堂,他常常被堵得說不出來話,不是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運用說話的技巧,而是用了,是對白玉堂這樣的人不真誠。

南俠展昭有很多江湖朋友,那是他用真誠換來的。

禦貓展昭也有朋友,和朋友相處,也需要真誠。

就算這個朋友,總愛和他針鋒相對,但誰又能說,貓鼠不是真心相對的好朋友呢?

當然了,朋友該用的時候就得用,比如現在!

白玉堂自然不知道,展昭看似端方的面容下,這些七拐八繞的心思,要是知道,估計就要炸毛了。

為了白耗子著想,蘇葉保持了沉默,看貓兒怎麼套路小白鼠。

白玉堂是很容易上當的,尤其當他從來不認為展昭能騙得過自己的時候,不知不覺就按照展昭的設想走了,當即不高興的叫嚷,“我說展昭,你們開封府的刑法也太重了吧,江石頭做錯了什麼?本來就是那李青不對,誰簽契約寫那麼高的違約金,那不是賣身契嘛,大宋可不允許賣身契的存在,他也違法了。”

展昭表情正經,“無論原因是什麼,偷盜就是偷盜,不能因為契約不合理,就可以去偷。”

“嘿你這人,難道你就沒有偷過賬本之類的東西,彆說你沒有啊,五爺可不信。”白玉堂立刻反駁。

展昭閉嘴,他還真偷過,為了查一個貪官的證據,從一富商府裡,偷走了他行賄的賬本。

“看吧,你展昭也不清白,憑什麼判江石頭和王小花是錯的。”白玉堂得意了,讓他抓住了這隻貓的錯處了吧,看他怎麼狡辯!

展昭不說話,面色沉默,神情為難。

白玉堂冷哼,“我看你是沒話說了吧,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展昭啊展昭,自從你當了這個狗屁禦貓之後,那點俠義之心,悲憫之情,恐怕早已蕩然無存!”

展昭:......

貓兒委屈,但貓兒不說。

可他不說,有人幫他說啊,趙虎當即看不慣跳出來,“白五爺你怎麼能這樣說,展爺也是沒辦法,這是律法規定的。”

“律法規定?那展昭偷賬本的時候,怎麼沒被判罰?”白玉堂大聲道。

“那是因為那些賬本不值錢啊!”蘇葉涼涼的道。

“什麼?”白玉堂不明白。

“白五俠啊白五俠,行走江湖你也看看律法嘛,不要讓自己顯得像個文盲,大宋律法規定,凡是偷盜3貫以上者,都要被判死刑。但少於3貫,自然就不用了,賬本說到底就是一堆廢紙,不值錢的。”蘇葉當然不想貓貓受委屈,暗示道。

白玉堂眼前一亮,立刻領會了她話中的含義,“我說嘛,為何你展昭偷東西就可以不用被責罰,原以為是包大人徇私,沒想到是那玩意兒不值錢啊,也是,值錢的東西你這隻貓兒哪裡敢偷,怕不是變成死貓吧。”

此話說完,他見到展昭的臉色黑了,左手已經放在了劍柄上,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出手,明白展昭是生氣了,當下就更高興了,“被我說中惱羞成怒了,想要打架啊。打就打,五爺可不怕你。”

“展某有公務在身,就不奉陪了,”展昭冷哼一聲,越過他,大步流星往前走。

白玉堂叉腰,大聲道,“貓兒你給我等著,我不會讓你得逞的,今天五爺非保下江石頭不可!”

說完他運起輕功,消失在酒樓的屋頂。

蘇葉快走幾步,跟上展昭的步伐,側頭去看,發現他的嘴角微微翹起,忍不住調侃道,“原來貓都愛捉弄老鼠啊。”

展昭頓時嘴角下拉,恢複之前嚴肅正經的模樣,眨巴著貓眼,無辜道,“蘇姑娘在說什麼,展某不明白。”

“不明白就不明白,我還想說,我挺喜歡促狹的貓兒,既然你聽不明白,那就算了。”蘇葉一臉無所謂的道。

然而展昭卻整個人都僵立住了,眼底出現不敢置信。

他張了張嘴,想要發問。

但蘇葉已經走了,她的輕功,再靈巧的貓兒都追不上啊。

哎,貓兒愛逗老鼠,她也喜歡逗貓啊,果然他們還是很有共同話題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