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向暖(91)
這邊桐桐還沒掛電話呢, 門又被敲響了。
林守道都緊張:這又是誰呀?
桐桐示意他去開門,怕是四爺回來了。
林守道一開門,門外站著穿襯衫打領帶的小夥子。這會子領帶……散著, 領口也散著呢。
“叔!”
林守道招手, “進!進來。”
“嬸兒!”
田易陽指了指桌上的飯菜,“吃了嗎?還有粥。”
“給我盛一碗。”四爺把包放在鞋櫃上,換了鞋也進來了, 坐在沙發上端了桐桐面前的杯子就喝水,渴死人了。
桐桐掛了電話, 打量他:“這是乾嘛了?渴成這樣。”
“當翻譯用了!”說了一晚上的話。
林守道接了空杯子又給倒水,“當翻譯還不讓人喝水了?”
四爺就笑,“讓喝!可喝的多了, 萬一想上衛生間怎麼辦?把領導和外賓扔在原地,我說,‘等會子你們再說, 人有三急,我去趟廁所!’?”
那不能!
“不能喝水, 偏還得時不時的喝點酒……”
喝酒完特彆愛渴,“那今晚這粥是熬對了。”田易陽端了南瓜小米粥出來,“趕緊的!鍋裡餾著花卷呢, 一會子就得。”
軟面花卷墊著芝麻碎和椒鹽, 素素淨淨的炒素菜, 再搭著粥,吃著就很舒服了。
四爺看桐桐:“怎麼樣?難纏嗎?”
“他們壓根就沒有競爭, 窩裡鬥鬥慣了。”而窩裡鬥的鬥爭方式不外乎是:第一,我背後有人,我倆的關係可鐵了;第二, 我得人心,我籠絡的人比你多。
桐桐自己說著都笑,“我今兒跟他們生產技術部門的主任董大慶聊了半天,他是我們導員的師傅……”
“怎麼說的?”
“他說,之前有市裡的領導視察過糖廠,對這些廠領導提出了批評,在內部會議上,人家直接說幾位廠長和副廠長,說他們‘對廠子的管理不深入’!”
不深入,換言之就是壓根就掌控不了!
哪怕出現一個能人,彆管什麼職務,他隻要能轄製住大部分人,能拿到大部分的話語權,那也行了!證明你能力過關,他讓位,你來乾。
可惜,這些人誰也不尿誰,誰也壓服不了誰,“跟我們導員離開的時候差不多,山頭林立,內鬥不斷,誰又乾不掉誰!”
四爺將土豆絲朝桐桐那邊推了推,“對外卻又難得的一致。”
“嗯!”桐桐端起碗把粥全喝了,“瞧著吧,熱鬨呢。”
那就沒什麼可擔心了,“我明兒得出差。”
去哪?
“京城。”
“把外套帶上,預報的有連陰雨。”
簡單的交代了,然後四爺就得走了。
林守道去送,四爺才給解釋了一句:“您彆擔心,我是陪領導出差。”
啊?
直到門關上了,林守道都沒明白這話啥意思,“他出差……我擔心啥?”
桐桐就笑,“他是想說,我身後有他。”
他在陪領導出差,還不明白嗎?
林守道:“……”這個意思呀,“那明白了!真明白了。”
明白了就行,“我洗澡睡著了,明兒還忙著呢。”
洗了真就睡了,可林守道和田易陽睡不著了。
田易陽在廚房擦洗完,關了燈,拉上簾子,坐在沙發上跟林守道兩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的。
“咱……也沒個啥能耐。”田易陽不知道咋的,鼻子一酸,眼淚就下來了,“她才多大呀!那些人……是好相與的?”
“你不也看見了,她也沒吃虧呀。”林守道就說,“上有領導支持,京城裡還有人……學校的老師還在後面出謀劃策的……誰敢太過分呐?”
說著就起身,走了兩步又回來拉她:“走走走!睡覺!你不是說她那個同學家裡背景挺深的麼?綁在一塊掙錢,人家不好出面,她出面了而已。彆想多了!”
田易陽躺下了,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但隨即又問:“不能啥不好的事都推到桐桐身上吧?”
那不能,“你姑娘處處都在想違法不違法,她啥不知道呀?睡吧!用她的人都敢,你怕啥?就是乾不成,事辦壞了,那又能咋?咱有房子有鋪子的,能餓著她?”
“以後還是省著點花,都給換成黃金,保險!兜底。”
成!愛換就換吧。
房子鋪子連同手裡的黃金給了田易陽底氣,再壞不能更壞……然後睡著了!睡的又開始不安穩,一晚上都在揪著被子,夢裡一會子一哼,一會子一呻|吟,像是做了噩夢一樣,極度的緊張。
林守道翻身過去,看著渾身都緊繃的人,嘴上嫌棄的不行,“擔不住一點的事!”這麼抱怨著,卻伸出胳膊把人攬住,一下一下的拍著。
啥也不敢給她說!一點點小事就嚇到了。
其實,外面的事哪是那麼簡單的!算計不過你,還打不過你呢?你傷了彆人的利益,那人家就能無所不用其極。
不要把人心想的太好!
就是那些給人安裝鋁合金門窗的人,為了誰搶了誰的生意,還暗地裡使壞,叫人半路攔截打一頓的呢,更遑論牽扯這麼大的事。
但這些東西敢叫孩子媽知道嗎?她要知道了,得先嚇出毛病來。
因著知道有多凶險,他才睡不著呀。
早起他是聽著自家姑娘出門的,一走他就趕緊起來,今兒他得去糖廠那邊看著。這個時候就覺得,沒有車是真不方便。
田易陽沒心情上班,在家磨蹭呢:“真沒事吧?”
“沒事!我去店裡了,你該乾啥就乾啥去!彆人要是問你,你就說不知道。再問的多了,就說咱也管不住孩子……”
“我知道,一問三不知唄。”田易陽渾身沒勁,“你中午回來吃飯嗎?”
“不一定!你要不想在食堂吃飯,就出來轉轉,逛商場,下館子……”
也得有那個心情才成呀。
林守道先去店裡安排了安排,騎上店裡乾活的一個小夥子的摩托車,直奔糖廠。
早前路過過這裡,這裡的路坑坑窪窪的,路邊野草都長荒了也沒人管。現在這路簡單的修整過,補了補。環境好似又恢複到以前了,看起來特彆的整潔。
好像一下子也熱鬨了起來,周圍有了擺攤的,他騎的很慢,停在家屬院門口。
這個時候他聽到大喇叭的聲音了,大喇叭上正在用一問一答的形式普法。告訴工人,勞動合同是什麼,勞動法保障工人的哪些權益。
這就是桐桐昨晚說的,請到的律師吧。
律師在講了,哪些情況下用人單位就要賠償,等等等等。
但其中就有一條,說是錄取了又反悔,是用工單位違法。這種情況下,要麼企業證明工人不符合用工條件,要麼工人主動放棄賠償先毀約,對方不追究這個先毀約的責任。
林守道還聽的挺仔細的,昨晚桐桐唯一沒給吳英說的就是:工人先毀約,主動放棄賠償,這個辦法也能解決糖廠的困境。
正琢磨著呢,就見家屬院裡出來好些人,手裡拿著紙張,嘴裡嚷著:“咱問他們去,這是啥意思呀?”
問誰?問啥?彆是去酒廠的吧。
結果並不是,這些人烏泱泱的,往糖廠去了。
林守道在邊上停著,聽到幾個老娘們站在那邊聊。
“就說呢,今兒天一亮就上門,發了個東西,叫趕緊簽字,感情是不想給賠償呀。”
“要麼說,這些人都是王八犢子呢!心眼壞著呢。”
“可不!酒廠不招咱,是他們把事給辦壞了。這會子咱一個個的都沒法返崗上班了,他們來這麼一手,這不是混賬是啥?”
“更可惡的是瞞著咱!你要好好的說,說好心辦了壞事了,這咱能理解,咋能哄著咱簽字呢?本來能不要賠償的事,現在可不成,這個賠償非要不可。要麼,解決工作的問題;要麼,就拿錢出來。”
林守道聽的一愣一愣的,所以,昨晚桐桐就猜到這些人會怎麼辦,然後安排了律師,用大喇叭普法。
普法……肯定沒不對!現在這用工跟以前不一樣了,叫工人知道有什麼權利和義務,怎麼維護自己的利益,這說破大天去,都是對的!人家在自己的廠裡,用自己的大喇叭普法,彆人管不著,對吧?
事是對的!
可這太損了!她這就是找打呢!太壞了呀。
昨晚糖廠肯定連夜開會了,然後連夜的印了合同,早上一起來就派人發到工人手上,說不定有那馬大哈順手就簽了,直接給發合同的人叫他捎帶的交上去了。
人家正辦這事呢,你在邊上吆喝:他不對!他哄你呢!你上當了!趕緊的,找他去呀!要不然吃了大虧了。
於是,這些人開始鬨事了。
糖廠的領導怕是現在在辦公室加班,等著把合同都給收上來呢,結果事壞了。
忙活了一晚上,你大喇叭一開,全玩完。
林守道:“……”其實有時候真不太怪人家吧,這事辦的,欠兒欠兒的。
不大功夫,糖廠走出來氣哼哼的一夥子,一看那做派,就像是保衛科的,衝著酒廠去了。
他大驚失色,壞了!壞了!這得打起來呀。
趕緊的,他調轉了車頭就往過走,彆真給我閨女打了。我就說吧,她這事辦的,就找打呢。
保衛科的人呼呼喝喝的,把大鐵門拍的啪啪啪響,“把你們那破喇叭關了!胡說八道什麼呢?彆找打!”
然後大鐵門從裡面直接打開了,出來的是穿著製服的警察:“乾啥呢?要打誰呀?”
啊?
“普法宣講,還得你們同意唄?”
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人家回頭指了指身後的警車:“看見了嗎?”車上的噴繪是‘普法’二字,“你們現在這保衛科管的很寬呀!”
林守道:“……”我得買輛車跟著她,真怕有人拍她板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