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向暖(76)
路上行人不多了, 路過的車也不多了。
桐桐想攔一輛出租,結果一直碰不到。
她看向站在不遠處的那群醉漢,那些人也該是要攔車吧。
不管怎麼著, 也不能把這幾個喝的半醉的女人扔在這裡不管。
四爺叫孫小鵬夫妻先上車:“……車上等吧。”這倆也喝了不少,“再等幾分鐘,不行就報警。”
孫小鵬叫媳婦上去, “我陪著等。”
結果沒等到出租車, 先等來個蹬三輪的。
桐桐以為是攬客的!這種三輪特彆多, 就是那種人力車,車後面改造過的,搭著個塑料棚子, 棚子下面面對面有兩個不寬的硬座, 坐兩三個人都能拉得上的那種。
一般這種的, 繞著城一圈按人數算, 一個人一塊。如果帶特彆重的行李,一個行李再給一塊。這得事先跟客人說好。
就像是自家過年回來坐的老廖的板車一樣,三口人,帶三個不算特彆大, 但也占地方的行李,給了對方五塊錢一樣。這是認識的人,沒細算。自家多了一個行李,老廖也沒走繞城那麼遠, 就這麼一抵,就是這麼算的。
短途的話, 三五毛這種的,給錢就拉活。
但這種的車拉人咱也不敢信呀!
桐桐給這人擺手說:“師傅,我們不走!”
大晚上的, 沒反抗能力的女人,這麼著可不成。出租車不一樣,他有車牌,有司機的信息,記下來出事了就找他,這基本是安全的。
這師傅愣了一下,還是從車上下來了,朝桐桐身後指了指,“接……接個人。”
桐桐轉身,就見之前攔到她車前的女人走了過來,“老妹兒,謝了!今兒遇到好人了。”她指了指蹬板車的師傅,“我男人!”
桐桐:“……”
這女人見這小老妹一臉的不可置信就笑了,笑的尷尬又帶著些難堪,“那個……合法的!”
男人沒言語,轉身取了個塑料袋出來,從裡面取東西。
女人接了過來,是褲子吧。
站在路邊,女人把褲子穿上,是健美褲,褲子膝蓋處變形了,顯得鼓鼓的。然後這才把裙子脫下來。男人一手接了裙子,一手遞了襯衫。
女人又把大襯衫往吊帶上一套,然後從手腕上取了皮筋,把頭發紮起來。
男人把脖子上掛著的濕毛巾遞過來,女人擦了一把臉,把臉上的妝容都給擦了。這才轉身去了板車的後面。
桐桐借著路燈看見兩個座位的中間,車廂裡睡著個一兩歲的孩子。
床單鋪在車廂裡,孩子睡在裡面,肚子上蓋著條毛巾。
女人把孩子抱起來輕輕的哄著,發出聲怕孩子在睡夢裡驚著。許是聽到母親的聲音,孩子輕哼了一聲,趴在母親的懷裡睡著了。
桐桐聽見這個女人問:“醫生說孩子還得打幾天針?”
“還得一星期。”男人這麼回了,就扶女人上去。
女人又問:“給媽買藥了嗎?”
男人沉默了一下才說:“……過兩天再買吧。”
然後兩個人誰都沒說話,女人上了車,把孩子放在腿上叫睡。兩口子並沒有走,三兩分鐘,又有幾個騎著自行車的男人來,那幾個女人也過去了,流程都是一樣的,衣服一穿,自行車後面一坐。
桐桐這才看邱豔,抱孩子的女人緊跟著就喊邱豔:“上來吧。”
邱豔站起來,朝那邊走去,到了車跟前才回頭跟桐桐說,“你回吧!都是我同事……沒事了。”
說著,上了人力三輪車。
車上的女人一手攔著孩子,一手給桐桐擺了擺:“老妹兒,今兒謝謝你了。”
桐桐‘嗯’了一聲,看著這些人蹬著車子從眼前路過,男人載著女人,走遠了。
她站著沒動,抱著孩子的女人從車上看的見,就問邱豔:“誰呀?”
“發小!”邱豔回頭看了一眼,然後靠在椅背上,低著頭不說話了。
“彆乾這個了……不行就找個人嫁了算了。”女人拍著孩子,低頭凝視孩子的臉,“我是沒法子……你呢?但凡有點法子,彆這麼著。”
邱豔擦了臉上的淚,“嫁誰?條件好的,人家不要咱!要是條件不好的……”
蹬車的男人回頭看了一眼,沉默著沒言語。
女人也不言語了,沉默了半天才道:“……那也不能乾這個了……家裡還有啥親戚朋友的……”
“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鬨市無人問。啥親戚不得躲的遠遠的!朋友嘛……麻煩人家乾什麼?不是一樣的人了。”
人力板車沿路邊而行,主乾道上一輛霸道的越野從他們身邊閃過,繼而遠去,轉眼消失在眼前。
淼淼在車上心有戚戚,“都不容易。這幾個還算是聰明,發現不對,趕緊攔住了咱們的車。”
自家這一行有男有女,對方很放心。假裝醉了攔住車,就是求助。
要不然能怎麼辦呢?那邊十幾個醉漢,可彆說報警不報警的話,她們本身就不合法。況且,有手機嗎?周圍的IC電話完好嗎?隻怕未必吧。
淼淼說桐桐:“這是撞上了,誰遇到這種事都不能裝作看不見!但那個……你以前認識的那個……是同學還是朋友?以後離遠點吧。”
桐桐‘嗯’了一聲,再沒言語。
四爺看了桐桐一眼,其實給她衝擊的不是一個邱豔,而是那一家三口,是那成雙成對回家的夫妻。
孫小鵬歎氣,“也沒法說啥,也沒法管,誰也不知道誰家的日子是啥樣的,誰也不知道對方有過什麼樣的境遇。”人跟人本來就不一樣!你覺得很容易的事,換個人或許就是很難。
她的能力和見識隻到那裡了。
桐桐又‘嗯’了一聲,“不會指責的!”有時候不了解之下說出口的話,如同‘何不食肉糜’一樣。
可以選擇視而不見,但……又有什麼立場指責呢。
這天晚上桐桐睡不著,翻來複去的還是睡不著。
樓上的兩口子又吵架了,像是在鬨離婚,東西摔的哐當哐當的響。桐桐打開台燈,看著天花板的方向。
她眼前都是那個躺在板車上的孩子;是男人沉默佝僂的,一件一件的把衣服遞給妻子;是女人在男人面前換回裝扮,轉身去抱孩子時淡然的樣子。
“醫生說孩子還得打幾天針?”
“還得一星期。”
“給媽買藥了嗎?”
“……”
“……”
“過兩天再買吧。”
四爺起身去客廳裡倒了杯水,回來就靠在窗口,吹著半夜刮進來的涼風。
好半晌,他才把台燈打開,坐在桌邊,取了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路在哪呢?
看見了,真能視而不見?
正琢磨呢,手機叮咚一聲響,桐桐發了短信。
他把電話打過去,“睡不著?”
是!睡不著。桐桐靠在床頭,問他說:“糖廠除了生產糖,其實還生產酒精甚至於酒,對吧?”
這是肯定的呀,糖分和澱粉質經過發酵蒸餾等工序,提取出來的就是酒精,也就是乙醇。
桐桐的手揪著毯子上的線頭:“我剛開始想的是,糖廠可以做一些類似於營養保健類的產品,比如紅糖加入各類藥材,對女性就是保健品。亞洲女性對生理期有特殊的需要,這個東西一定有市場。”
四爺‘嗯’了一聲,“行不通,是吧?”
“嗯!紅糖隻能是甘蔗作為原料,甜菜不行!甜菜裡出不了紅糖。我又想黑糖……嚴格意義上,黑糖跟紅糖不太能分,甜菜做出來的黑糖也能算是黑糖……但是,不能糊弄人呀!想叫它真的發揮藥用價值,一定得是紅糖!”這種東西隻產在能種植甘蔗的地方。
四爺聽懂了,以糖救糖,行不通,先天條件不足。
他就說:“現在的糖廠分的很細,酒精、酒都是他們的產品,一樣滯銷,工廠全面停產了。你要是說酒精的話,沒用!”救不了。
桐桐就問說:“那如果是燃料乙醇呢?”
四爺愣了一下,在本子上寫上了‘燃料乙醇’四個字:燃料乙醇不同於乙醇,它是體積濃度在百分之九十九點五以上的無水乙醇。
清潔能源,可再生能源。
他一下子站起來了,這種燃料可以和汽油混合,按照一定的比例,可以生成乙醇汽油。
桐桐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過來,“但是,燃料乙醇一樣不能用甜菜作為最基礎的原料,它需要含澱粉量高的作物……像是甜高粱,玉米、木薯……玉米屬於糧食,不能太過的依靠可食用糧食作為原料,但是甜高粱可以。”
她說著,就又猶豫,好似是卡住了一樣。
四爺就笑,“生產出來,怎麼用呢?說到底,得有車來用它,它才能作為燃料。不是所有的車都能加這種燃料,它需要專門的發動機……”
對!就是這個意思。
“你這個腦子可真是……”四爺在本上又寫了一個地名——巴西。桐桐可能沒有留意到一個信息,“這個國家是產甘蔗大國,製糖業陷入困頓之後,做的就是燃料乙醇。八|九年的時候,他們已經不進口原油了,甚至他們自己的原油還少量的向外出口。”
汽車燃料酒精化?
“嗯!如果不改發動機,他們可以做到燃料中,燃料乙醇和汽油的比例是一比三。”
也就是說,可以節約四分之一的汽油量。
“如果改動發動機,他們實現了燃料乙醇做燃料,不需要混合汽油。”
桐桐坐起身來,“那彆的國家呢?”
“M在十多年前也已經開始了,歐燃料酒精工廠可免稅……”
桐桐深吸一口氣:“那國內?”
“還沒有……或是在咱們不知道的地方正在籌備中?”還沒有相關的信息。
四爺說著,自己都笑了:或許這能做成一個完整的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