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向陽(140)
這種事, 說起來得兼顧人的自尊心的!
就怕自卑的人折了面子,這一坎過不去。
桐桐說著,就一臉的敬佩, “說實話,我就佩服你們沈處這樣的女強人,真的!就說咱們吧,彆管是你,還是我,或是我二哥, 包括我家尹禛,咱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 哪個不是得過且過,求一自在?”
把他跟自家的所有人擺在一個格擋上,表示咱都是一樣的人!
“就說我吧, 我這基本是無升職的可能了!就是乾點彆人都乾不了的活,大家夥都用得到我, 混唄!我二哥呢,又跑圖書館去了……”
“啊?”
“是啊!從咱單位的圖書館,跑大學的圖書館, 說是要繼續考博!我爸管這個叫職業學生。再說我家那位吧,連工作都辭了!再說掙錢, 可到底是經商呀!說是鼓勵下海,但咱自己知道,這士農工商, 商人辦什麼事不得求人呀?”
桐桐一邊說著,一邊歎氣,“就是我大哥, 也才升了副局。他們那是這是Y打期間立功才升上去的。你說,這幾年專注治安,誰沒立功呀?他也就是借了東風而已。”
完了才說吳慶,“你呢,是自有清高氣,瞧不上官場那一套逢迎巴結,人情世故。而沈處這個人,為官公道,不需要下屬拍馬逢迎。你瞧著她順眼,我瞧著她也順眼!說起來,咱跟沈處都是一個圈子的人,該都屬於瞧不上單位上那些小人得誌的,丫的,什麼玩意?也就是沈處這樣的,叫人佩服。”
吳慶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但聲音一下子就大了,“你還真說對了!丫的單位上那都是什麼烏龜王八?見了領導就點頭哈腰的,見了下頭的人就拿腔拿調的……這還真不是我清高,是這幫孫子真他娘的不是個東西。”
“咱爺們跟他們計較什麼呀?”桐桐說著,就用手裡的本子拍了拍他:“得了!我得繼續乾活去了!”然後跟他發牢騷,“我現在就是被人用鞭子催打的老黃牛……任勞任怨唄!你還能透透氣,我這……”說著就擺手,一邊走一邊道,“我呀,都盯著我這關係戶等著抓我的錯呢!回頭上家裡聊吧!再聊下去,又得挨批。”
得嘞!就這吧。
吳慶覺得挺熱的心,被一盆冷水澆下來。
林桐說了那麼多,其實說的是她從沒想著是沈處看上自己了!
到底是看上?還是沒看上?
他一路都在糾結這個,結果回去一開門,看見家裡有客人。
魯師傅站起來,“回來了?趕緊進來,這是我跟你提過的小王……”
吳慶愣了一下,一邊在玄關換鞋,一邊給自家媽使眼色:你什麼時候跟我提過什麼小王?怎麼帶家裡來了?
魯師傅朝客人歉意的笑了笑,“你先坐……這還不好意思了。”
客人是個中等身材面容清秀的姑娘,她爽利的應了一聲,就站著看掛在牆上的照片了。
魯師傅一臉的笑意出來,拉著兒子去廚房,低聲道:“昨晚告訴你了,見見人家姑娘,叫你今兒早早回來,你答應了的。”這不是回來挺早的嘛!這怎麼還記一半,忘一半呢?
吳慶:“……”當時在洗手間,水龍頭開著,馬桶嗡嗡嗡的上水,聽的不真切。隻聽見絮絮叨叨的說早點回來什麼的,他心裡裝著事,也沒往心裡去!
他就埋怨說:“這麼重要的事,下次能不能正兒八經的告訴我,彆在我上廁所的時候說呀。”
魯師傅哪知道兒子沒聽清呢:“人家都來了,禮貌點。”
說著,塞了果盤過去,“趕緊端出去,跟人家好好聊聊。”就是不樂意,客人都來了,咱好好招待嘛。
吳慶接了果盤,被推了出來。
客廳裡的小王朝對方點了點頭,主動問說:“這張照片是你剛考上大學的時候拍的吧?”
吳慶掃了一眼,“哦!在學校門口拍的,跟同學一起。”
“你們學校很牛呀!”
“還行!也就那麼回事。”吳慶說著,也跟著站了過去,看著照片,說上面的同學,“這個……以前在宿舍,啃鹹菜吃窩頭的,現在在國資W,是個副處了吧,混的還行;那個穿著的襪子兩隻都不一樣那兄弟,這位回老家,成一方父母官了……還有那個小個子的,丫窮的呀,一頓一個窩窩頭,把補貼省下來寄回家去,自己挨餓,現在在他們省的財政TING,副處?還是正處?鬨不清楚。”
小王聽著附和著,得有半個小時吧,魯師傅正要招呼人家吃飯,結果這姑娘說:“阿姨,我不吃飯了!改天吧……”
怎麼能不吃飯呢?
“我姨媽也沒提前告訴我,隻說叫我來給您送個東西!可我晚上還有事……改天吧!改天再來嘗您的手藝。”
魯師傅心裡咯噔一下,這是人家沒看上吧。
她還想試試,就推兒子,“送送人家!”
“彆彆彆!這大院我常來常往,都認識!這麼客氣乾嘛呀?”小王擺著手,笑著走人了,臨走還給他們把門給帶上。
魯師傅:“…………”
她扭頭看兒子,“說什麼了……人家連飯都不吃?”
“不吃就不吃唄!誰稀罕。”吳慶坐回去,問說,“她是乾嘛的呀?”
“這姑娘中專畢業,學園林還是什麼的,現在在園林局工作。”魯師傅低聲道,“彆小看人家,雖然隻是一個區的園林局,但人家是副局了。”
副科而已!
“那可不一樣……”這有權管事的和那種坐辦公室的科員不是一碼事吧。而且,這姑娘的一家都在區裡這個圈子裡,沒什麼特彆厲害的人物,可不出這個圈子,就不需要處理太多的人情往來。
這不是考慮兒子的前程嘛!大的彆想,下基層直接下到區裡挺好!在這個圈子裡來回的騰挪騰挪,也差不了。
好歹有老丈人家的關係網,隻要在網子裡,有時候人身上的很多缺點就不是缺點了!畢竟,不看這一面還得看那一面嘛!
就像是在這大院裡,不是吳慶做的多好,是大家願意給自己這個面子而已。
既然兒子非要走那條路,她想著,放在熟人的關係網裡,有人能關照到的,這就比較合適了。
這大院裡很多人家都有這樣那樣的關係,但是,關係這種東西,大事上要可靠,還得是家裡人。朋友之間,那是不傷利益的小忙,大家互幫互助,問題不大。不能指著兩家走動的近,就求人家提攜,關鍵是人情大了咱還不上,就不能因為這個去上門求人。
這要這麼著了,人家就覺得咱沒分寸,得有多遠離多遠。
自家兒子的性格就這樣,路非要這麼走,隻能這麼著。
關鍵是,這個姑娘是真的好,多利索呀!長的比一般人強,為人又活泛。這要不是人家一聽自家兒子是大學畢業,人家都不來見的。
這一走,魯師傅心裡就有心事了。有心事還沒辦法說,隻拿著抹布把桌子、沙發擦了又擦。
吳慶在邊上吃飯,“媽,她一個中專畢業……”
話沒說完呢,門被敲響了,是那姑娘的姨媽來了。魯師傅不敢叫人家進去當著兒子的面說,隻拉著想去樓下說。
誰知道人家姨媽很急,一邊下樓一邊說:“這事算了……我家外甥女說她的條件不好,配不上你們家!”
魯師傅並沒有聽見兒子說人家學曆低呀,“我事先也沒說孩子的學曆。”
這叫人怎麼說呢?說自家外甥女回去就埋怨,說這個人不行,不大氣。
怎麼個不大氣,她也不說,寧願去跟一個街道辦的辦事員相親,也堅決覺得這個不行。
然後就這樣了:話說的再客氣,說到底,人家沒瞧上。
吳慶一看母親的表情就知道,人家沒看上自己。
他端著碗吃他的飯,“沒看對眼,我也覺得不合適!我倆沒有什麼共同語言,彆操心了。”
“兒子,眼光不能太高!咱看人家也得看看自己的條件……”
吳慶放下筷子,看向母親:“您也是覺得我窩囊,沒本事!考上個大學卻沒啥用處。”說著,站起來,路過那一對沙發,他輕輕的踢了一腳,“沙發扔了吧!用的起就用,用不起撿人家的算怎麼回事?”
拿著抹布擦來擦去的,人家棄如敝履,你卻愛若珍寶!
“沙發怎麼你了?”
“每看一次,就像是在證明我的無能!”吳慶轉過身來,“在你眼裡,能掙錢的錢三寶都是寶貝……你向來看有本事的人都是笑臉相迎……從我畢業到現在,你總是說‘你適合這個’‘你不適合那個’,‘你得找個什麼對象提攜你’,‘你不會來事’‘你得跟領導怎麼相處’‘你得上領導家去’……這工作是你乾還是我乾?”
魯師傅:“……”我錯了?
她看著兒子那表情,知道再不能說彆的了,隻能道:“行!不提了!不提了。媽的錯!你的事我再不問了!人的時運不一樣,你說對,媽老了,愛絮叨了!我兒子有文憑,大學那麼難考都考上了,還有啥不能的?我兒子肯定能有出息。”
吳慶默默的低頭,回頭看向母親:“媽……我……我不該發脾氣!但我保證,我肯定能有出息,我肯定能叫你過上好日子……”
“嗯!媽信你。”
魯師傅趁著晚上,還是將沙發給丟出去了。她怕尹禛和林桐看見了有想法,木質的皮沙發,她一個人扛著,走了很遠很遠,且走了兩趟,給放在了修理鋪的門口。
沙發真的挺好的,要是隨便給扔了——可惜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