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 花自向陽(7)一更(1 / 1)

花自向陽(7)

四爺早起沒打算出門, 冰場什麼時候去滑不行呀,非得今兒?

凡是冰場開的第一天,都得乾一架!聚集在一塊, 那麼大的場子, 容不下誰?可他們不!就是要出個風頭。誰搶了誰的風頭,這就是大事中的大事,不給面兒那就乾呀!

心裡咋想的不重要,牛得吹出去, 得叫人覺得你就是真牛。

這樣的事, 自己沒事跟這些人鬨這個乾嘛?爺閒的慌?

也不是桐桐說的,自己乾不過人家, 因此成不了頑主。單就是吧,爺好靜不好動!不喜歡的事, 爺乾嘛得去呢?

可一到點,樓下就喊了:“……尹禛哥,快著點呀,都等著呢……”

四爺翻身,不想應答。

可樓下傳來成片的撐自行車的聲音,然後你一言我一語的,這個說:“上樓等著去吧……冷吼吼的……”

“是得上去,尹禛哥估計沒吃飯呢, 再一磨蹭,沒有一個小時完不了……”

四爺躺平, 看著屋頂, 然後不得不伸出胳膊拽了床邊藤椅上搭著的衣裳。軍綠棉夾襖一邊往身上穿,一邊半坐起來,將這玩意穿上了, 複又躺下,抓了褲子躺平在被窩裡穿:這暖氣是汽暖,熱的快降的快。

睡下去的時候肩膀頭子露在外面不覺得冷,可早上起來躺在被窩裡,手不願意伸出去。

想想也對,這不出去逛蕩,在家裡能乾嘛呢?白天不供暖,家裡冷的被冰窖似得。

躺平把褲子都提上來了,這才下床,穿上棉鞋,皮帶還沒把褲子係上,一聽就知道,人上來了。

他給開門,然後烏泱泱進來一群,嘰嘰喳喳的各說各的,他就在這種亂七八糟的吵吵聲中,上衛生間洗漱,然後出來吃飯。

鍋裡放著兩個窩窩頭,案板上一碟子醃蘿卜。

窩窩頭是半溫的,鍋裡放著一鍋開水,隔水放上篦子,篦子上放窩窩頭,能起到一些保溫的作用。

他乾脆連廚房也不出了,就站這裡把這些吃了得了。

吃了飯,也彆在家裡貓著了,想去哪就去吧。他其實有點想去周圍的郊區轉轉,日子總得過的吧。

這邊家裡呢,不是說條件不好。其實,條件挺好的。老爺子呢,是屬於戰場上負傷那種,身上留下彈片了。

說傷殘吧,不是!不缺胳膊不少腿。

說正常吧,也不是!彈片留在身體裡,時不時的就發作。

所以,多是做文職,就是個謀。

這幾年呢,老尹徹底呆在療養院了。那裡像是他這樣情況的人不少,說起來都是戰友。不疼的時候,就跟個正常人一樣,能說能笑,生活能自理。疼起來呢,那可就不得了了。

你說專門留個人跟著照顧他吧,你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疼呀?老那麼守著,也不是個事。

於是就成了,沒事的時候他就在療養院,老戰友們說說笑笑。一疼上來呢,人家給單位打電話,家裡人再過去。這一撥疼上來可能三五個小時就過去了,也可能三五天都過不去。

母親萬紅娥工|會做婦女工作,大小算個領導。

他們的工資和補貼都不少,家裡不缺什麼。萬紅娥呢,常不常把家裡富裕的拿去補貼彆人了。總有以前的老領導和戰友,這幾年情況不太好,家裡也照顧不到。日子就不太好過!

家中的一半幾乎都拿出去貼補了老戰友了,於是,這家裡就過的看起來很拮據。

當然,這說不到壞處去!而今這日子,拉拔著往前過吧。

可也因為她照顧這個照顧那個的,大家也照顧她。療養院一打電話,她這邊請假頻繁大家也覺得不是什麼大事。

本來像這樣家庭的子女,基本就是入伍了。

沒能走的,可能就是父母身上的問題沒有解決。尹家這個呢,真不是!家裡隻有兩個孩子,也就是原身上面有個姐姐。

這個姐姐隻比原身大兩歲,今年十九了。可她隻一米五六的身高,女兵身高最低一米五八,這個是硬杠子。而且,她吃不胖!體重人家要求四十五公斤,她連四十公斤都沒有。

體檢不合格,走不了。這不就去服務社上班去了,服務社就在大院裡面,隻對內提供服務。她就是幫著理貨的,活倒是不重,一天天的,也就那麼點事。

原身這條件,倒是能走。但原身不願意走,因為上面有個身體瘦弱的姐姐,有個常年在療養院的父親,母親年紀越來越大了,每次父親的老傷一複發,母親根本就照看不了。光是疼上來那股子勁兒,女人根本就摁不住。而以現在的醫療條件,若是不能取出彈片,就隻能這麼忍著。經常的使用止疼的藥物,對人並不好。

所以,他沒有走,也不想走。雖然愛出去逛,但他常去的就是那麼幾個地方。一旦療養院有電話來,總能叫大院裡的人找到他就完事了。

他現在就屬於,走也不敢走遠,留家裡吧,一日一日這麼熬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而今就隻想著,趕緊跟桐桐熟悉起來,帶桐桐去見一次尹梁山,看是用中藥控製還是怎麼樣。

套上軍大衣,戴上lei鋒帽,灰色的圍脖往脖子上一纏,棉手套往脖子上一掛,出門騎在二八大杠上,這才問這一個個的:“去哪?”

“冰場。”

果然!

四爺尋思著,桐桐那邊該處理的也處理完了,該能出門了。要見自己,還真說不準她就往冰場去了呢。

得!那就去吧。

路上方和平還問呢:“哥,老爺子最近身體還行?”

“上個周複發了一次,疼了七八個小時,過去了!熬了一晚上,早上睡的,鼾聲跟打雷一樣!睡到晌午起來,一盆米飯一碗紅燒肉,拌到一塊全給乾掉了,隻嚷著要是有半斤老白乾就美了!這就又沒事了。”

“嗐!”熬著吧,怎麼著呀?

到了地方,四爺瞅了瞅,果然到處是人。他跟方和平和劉建濤打了招呼,“你倆看著點,彆跟人扛……有什麼事回頭咱再找回場子……今兒必有人看著呢,彆給逮進去了。”

“你嘛去呀?”劉建濤一邊搓著手一邊問:“嘿!今兒妞兒可多……”

四爺擺擺手,“找個人去。”你們玩你們的吧!

桐桐是不知道四爺在滿場子找她,她也滿場子轉著呢。其實,出身是哪個大院的,這個很容易看出來,隻看衣裳就知道了。

相比來說,大院出來的一眼就能看出來。

她躲開這些人,隻往看起來穿著普通的那些人身邊去。在這一群人裡,她又找熟悉的面孔。老師住的那一片胡同,有很多人都跟原身在一個學校裡上過學。隻要搭上話了,她就能不動聲色的打聽老師那個大雜院的情況。

去胡同裡打聽太刻意了,她就是來偶遇的。

轉了三圈了,她才看見一好像有些熟悉的面孔。這人滑熱了,把帽子摘了,圍巾也解開了,然後整張臉露出來。

桐桐看見對方嘴角有一顆痣,這個痣叫她整個臉顯得有些醜。這個長相她應該不會認錯!

她靠在邊上,等著找機會搭話,卻不想這姑娘被人給取笑了。她正踩著冰刀鞋在冰面上站著呢,滑過去倆姑娘看了她一眼,嗤的就笑了一聲,然後湊到一塊嘀咕,回頭看人家一眼,而後再一邊笑一邊嘀咕。

這姑娘當時就惱了,指著那倆:“笑什麼呢?說的就是你們,笑什麼笑……”

“笑你怎麼了?還不讓人笑了?”

這姑娘滑的不錯,滑過去就拽住其中一個女孩的辮子。人家兩個人呀,當然還手了。

桐桐:“……”現在這一個個的,怎麼一點就著呢?

不僅是小夥子打架,大姑娘一樣乾仗。

她眼瞧著這姑娘被摁住了,邊上圍了一圈看熱鬨的。她這才過去,將那兩個推開,拉這姑娘:“嘛呢?嘛呢?走不走?不走……我喊人了啊!”

對方還以為桐桐跟那姑娘是一起的,也並不知道她們一夥子到底多少個人。

也沒吃虧,起身整理了整理,罵著‘醜人多作怪’一類的話走遠了。

桐桐這才看這姑娘:“你……沒事吧?”

“沒事!”這姑娘打量桐桐,“姐們,咱認識嗎?”

“一個學校的……劉華劉老師……是我班主任……”

哦!哦!可我並不認識你呀。

不過,人家搭把手了,對吧?“行!姐們,局氣!”她扶著桐桐往冰場邊兒走,“請你吃飯去唄!”

行啊!走。

桐桐隨便指一小攤位,“吃碗餛飩得了。”

“這有什麼可吃的?鹵煮,吃不?”

走!

兩人吃著鹵煮,桐桐才問說,“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蔣小蘭。你呢?”

“林桐。”

蔣小蘭大概真對原身沒印象,隻問說:“你家哪條胡同的,我怎麼不認識你?”

桐桐說了住址,“我不住胡同,也不太敢……到胡同去玩。聽說胡同裡……挺亂的……以前的老師……住的院子就有……混混吧……不敢去。”

“那是不能去!那就是一幫混蛋兒,什麼王八蛋事乾不出來。闖女廁所,混女澡堂子……鑽人家大姑娘的屋子……那王八蛋事多了去了!叫嚷開了又怎麼樣?關進去教育幾天,就又出來了。”

說著,就又道,“但也不都是那樣!有些老大就挺義氣的,人也不壞。那是大哥,不是混混!你們這些大院出來的,老把人看成一樣……”

桐桐一臉靦腆:“……我也不懂。”

這姐們就開始如數家珍,誰是大哥,誰隻能算是混混,但裡面有一句是桐桐覺得有用的,“……你知道咱們學校教外語的謝老師嗎?”

謝老師就是原身去看望的老師。

“早複課了,為什麼她的事總過不去呀?還不是住在一個院裡的一個叫‘小坎子’的,非說聽見什麼洋文廣播……”

“胡說,一個院子……就聽見了?”

“你不知道,小坎子的後窗跟謝老師那屋子的門,就兩三個桌子的距離……”

桐桐心說:這不是就對上了嗎?看來那家夥叫小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