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扶搖(71)
投擲火|藥包, 這個需得精準。
扔到對方船上,隻要想去將火|藥包扔下小船的,都被火|槍射中,正中咽喉。而後, 小舟轟隆炸響, 不管是人還是船, 都成了殘片。
大船無法靠近港口, 隻有最初跳下海的將士,他們想法子奪了小船正在自家這邊靠。
齊文超趴在翻過來的小船上, 爆|炸的氣浪將他連帶的小船一起給衝過來。桐桐放了人下去, 將齊文超綁在身上吊到船上。
桐桐蹲下來, 手扣在對方的手腕上, 然後便撒了手。
他身上七處刀傷, 沒丟了那條小舟。那是用來登陸用的!
此時, 他嘴角不住的有血湧出來, 看著桐桐卻隻笑。
“齊閣老……手刃細作, 親手殺敵三人, 奪渡舟一條, 英勇無畏……”
齊文超緩緩的點頭,然後反手攥著桐桐的手:謝謝!
桐桐‘嗯’了一聲,才要喊人拿齊閣老的衣裳來,結果隻覺得攥著她的那隻手一鬆, 徹底的垂下去了。
戰場哪有不死人的?
桐桐抬手將對方的眼睛給合上, 然後才起身,“登陸!”
大船上隻留幾個人,叫他們給把衣裳穿上吧。
禁衛副將提前預備了東西,陛下說聽這位伯爺的。果然, 這位打仗總是有些奇思妙想。登陸戰向來都不好打,但是這位卻叫帶了許多桐油藏在船下,這次每個人身上都背著桐油。
先是用火|槍壓製,小船一點一點的靠過去。然後再遠程投擲桐油罐。油罐砸落在礁石上,緊跟著帶火的箭簇就射了出去,火簇落地,滿地的桐油烘的一下全燃燒起來了。
頓時,沿岸便升起了一道火牆。這阻隔了島上的人朝岸邊靠近,給自家靠岸騰出了足夠的時間。
一旦登陸,渾身濕透的自家這邊穿過火牆,隻要速度快肯定是傷不了的。
隻要傷不了,上去就是陸地作戰。
對方應對的太倉促的,他們壓根就沒想到這邊是準備充足才來的。登陸之後,交火了半個時辰,在傷了十七人,擊斃了五十七人之後,結束了。
島礁確實不大,上面有海草房數百間。
桐桐四處查看,“是不是上面有淡水水源。”
還真是!島礁中間的位置有一個唐時製式的水井。
分散了所有人在島上搜尋,又抓到了五人,這才知道島上原來是有四十餘戶人的。
據說這島上在唐之後就一直有人,後來繁衍的人口少了,到了前明的時候,說是自然災害頻發,有人活不下去了,靠著海維持生計,又搬遷了一些人口過來。這些年來,這個礁島上一直維持著二三百口人的規模。
男人出海打漁,近島嶼處的捕獲就足以養活島上的人。婦人在島上種些糧食菜蔬補充,原也都能活下去。
這地方也常有船隻路過,新明的商船每每總能留下一些物品。像是種子、布料,算是和當地的交易。隻是數年前,來了一夥子人。本以為是貴客,殺雞宰魚好好的招待了對方,得來的卻是屠殺。
二百餘口,殺了之後全被扔到海裡去了。
而這五個人,他們是出海誤闖上來的。上島的時候才二十出頭,而今都已經而立之年了。因著島上需要做活的人,才把他們留下。
桐桐看著他們腳上的鐐銬,還有腳腕上磨出來的厚厚的膙子,就知道他們說的是真的。
這些人在島上做活,聽見開戰了,當然要躲起來。而今知道是新明的人,一行說一行哭,隻問說:“……能不能還家?家裡人一定是以為我們早死了。”
桐桐看了看那腳踝上的鐵鏈,“鑰匙……”
“鑰匙扔到海裡了……”可哪怕戴著這個一輩子,我們也想回家。
“彆怕,總有辦法能解開的。”桐桐就問說,“這島上還有什麼……”
有!有!
幾個人帶路,礁島上自然形成的洞穴裡。洞穴比地面高出不少,“每次都抬箱子上去,這裡乾燥,怕是火|藥……”
桐桐看了這幾人一眼,他們帶著腳銬,自然是上不去的。她先爬上去,再扔了上面綁在巨石上的繩索,這才去看這個洞裡的東西。
箱子壓著箱子,那麼多個。
她觀察了周圍,然後抬手將箱子打開——一箱白銀!
跟上來的人都懵了:“銀子?”
桐桐指揮著,將上面的箱子挪開,看下面的。結果無一例外,都是銀子。拿起一塊銀餅,上面打著‘廣通’的字樣。
清點了一遍,粗略估計,這裡的銀子,再加上幾箱成色特彆好的金子,其總額應該在九千三百萬左右。
還有不算那些箱子裡的各種珠寶,還有各種名貴的瓷器寶物,把這些都折算下來,絕對有一個億。
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裡,一個紫檀的箱子,不大,能抱到懷裡的那種。外面帶著鎖,桐桐暴力給打開,裡面是用油紙裹著的東西。將油紙打開,裡面是賬本。
一本一本的記錄的很清楚,可以說,這就是幾個細作用臟銀才撐起來的錢莊。
隻齊閣老一個人,就有六千四百萬的白銀,另有價值不菲的珠寶大約價值五六百多萬兩,加起來得有七千萬兩!
這賬本拿到手裡什麼感覺呢?饒是有心理準備也被刺激的不輕。
禁衛軍都傻了,“一個億的白銀……”
對!一個億的白銀。
這些人不信呀,看了這位林伯爺一眼,然後蹲在地上用手指不停的劃拉著算,算來算去,一億兩還是林伯爺扣掉火耗之後,然後把那些珠寶按照最低的折價算在裡面的價值。
這多嚇人呀!朝廷每年的賦稅也才三千萬兩上下。
桐桐將箱子一個一個的合上,計劃得變!她不能過多的逗留,省的夜長夢多。她得押解這些金銀回京,數量太大了。幾乎是朝廷三年的賦稅。
將這些金銀重新貼了封條之後,得起運了。另外,這個島還是得有人守著,回頭該問責水師了!島嶼被人占了,他們不知道!周圍的島嶼都有倭人,水師該清繳了。
桐桐再三叮囑禁軍,“稍微延遲再通知水師,我帶了多少金銀這個事,嚴格保密。”財帛動人心,現在這種情況,水師也不能輕易相信。
是!
禁衛軍中一定有朱字營的人,而且,他們的親眷都在京城。隻要速度快,應該沒事!
她真的是一路提心吊膽,上岸之後,還得征調馬車。可對外卻不能說這是金銀,隻說是抄了海盜的老巢,繳獲了許多火|器。
火|器這個東西現在誰敢碰?老百姓恨不能有多遠躲多遠,誤炸了會死人的。
也因著這個緣故,沿路歇息的時候連驛站的人都離他們這一行人遠遠的。
一進京畿,桐桐就寫了密信,派了人回京報信。
四爺接到信的時候都已經是臘月二十九了,這個數額……他蹭的一下站起身來,急匆匆的往出走。
金鎮北從窗戶上看見了,他從班房出來,問說,“是林伯爺……有消息了?”
四爺回頭看了他一眼,吐了一個數字:“繳獲逾億……”
常青蓮一把拉開門,穿著夾襖就從裡面出來了,“你說多少?”
“過億!超過過去三年的賦稅總額!”
常青蓮:“………………”太瘋狂了!
她看金鎮北,金鎮北回頭看也已經出來的陸玄,:“……”我十八萬兩,你十六萬兩,咱倆這叫貪汙嗎?可羞死先人了!
陸玄朝後連退了好幾步,靠在牆上大喘氣,“過億……”什麼叫富可敵國!這他娘的就叫富可敵國。這要是叫齊文超和李廣田結成了親家,還得了?
可不嘛!就問後怕嗎?一瞬間,後背都汗濕了。
陸玄指責曹南院和趙遷:“你們做監察……都是瞎了眼的。”
誰瞎了眼了?是我們不監察,還是你們軍機一看見監察就像是要掏你們心肝肺。
趙遷怒極:“無恥之尤……罪大惡極……千刀萬剮……死不足惜……”
曹南院想的是:“隻中樞就貪墨了這麼多!可中樞是個體貪汙的數量大……地方官可能貪汙的數目不大,但他們本身數量大……”
所以,這些年以來,真正肥起來的是誰?
百姓隻要能吃飽,就不生事。
朝廷隻要還能運轉,當官的就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欺著君王體弱年幼,於是,就成了這樣——肥了官吏階層!
小皇帝拿著密信,看著金肆曄,他是真沒想到,能有這麼大的數額:“…………這便是人性!”他將密信遞回去,“派人去接,林伯爺必是一路不曾安枕……”
四爺接了密信,轉身安排去了。
小皇帝回去,跪在神龕之前:“祖爺爺,祖奶奶,皇家素來簡樸。父皇常拿前明的事教導孩兒,他說,前明的開國皇帝是好的,他主張節儉,也要求子孫後代節儉,可是時間長了,後代忘了,於是,便算是亡國了。
孩兒從不敢忘,宮裡每年耕種,吃用多是宮裡產的。就像是給祖先們的貢品,都是朕平時舍不得吃的。你們吃新鮮的,孩兒吃你們剩下的。可你們看,人心變的真快!
他們都是受了新明的新式教育,選出來為官的!可跟曆朝曆代的貪官,又有什麼不同呢?可見,有些東西是無解的!而今,新明到了現在,是不革新不行了!不革新,新明注定要走入一條死胡同。因為,有一個階層——徹底爛了!
靠這些人牧守一方,朕如何能放心?什麼是‘牛羊付於豺狼牧’?這便是了!一個個滿口仁義道德,可也不過是披著人皮的豺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