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萬裡扶搖(12)二更 萬裡扶搖(12……(1 / 1)

萬裡扶搖(12)

榜單一出, 讀書人歡騰。因為榜單上寒門幾乎占據了一半。

女官一共二十三人,隻臨考班的六人全在內,其他再無一人。剩下的十七人儘皆非官宦女子出身。

高會心站在桐桐邊上,低聲道:“師妹, 你不覺得哪裡不對勁嗎?”

桐桐拍了拍她:“準備殿試吧!殿試……估計還得往下篩人。”

還得篩?這次就已經錄取的很少了。

桐桐沒言語, 轉身走了。

楊仕芳拍了高會心的肩膀, “她武考排第一,文考得參考武考的成績排名,可饒是如此, 還是排在最末……”

高會心看了對方一眼,兩人都心照不宣。她們倆的成績也都在中不溜, 甚至於偏後一點點。為何呢?這裡面的原因那可當真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

其實, 這是沒法比較羅君如和林叔珩誰更加聰明的。這兩人所求不同!羅君如奔的是後位,因此, 她會與陛下保持高度的一致;而林叔珩求的從來都是仕途,因此,她思量的是仕途如何走會好走。

再看看那高居榜首的林伯瓊,就更明白林叔珩處處謹慎的原因了。她兄長……天賦有限, 她才是被他父親看重的那個。她身後也背負著家族呢!

林伯瓊自己還好奇呢:“為何你會排在最末?”

桐桐:“……”我能跟你說什麼呢?你這張嘴呀!她隻能說,“各有見解吧!往後朝事上, 你我兄妹見解相左的情況應該還很多。咱約法三章, 公是公, 私是私, 我不乾涉你的看法和決定, 同樣,哥哥也莫要乾涉我的看法和決定。不能因私廢公,同樣, 也不能因公而廢私。”

當然!這個當然。

“那就行了!就都好好準備吧。”

周碧雲幾次想跟林憲懷說這件事,林憲懷都擺了擺手,“伯瓊是大人了,做選擇,而後承擔後果,再之後,他就學會了,也就能悟了。天賦有限的人,非撞個頭破血流……否則,他懂不了。”

殿試的時候正熱,桐桐隻穿了青色的棉布衣裙,衣袖較寬。

周碧雲就說:“有那袖子短的,你偏選這麼長的袖子……”

袖子短一些,大致在手腕往上一匝長的距離上,看起來較為清涼。可桐桐不選這種的,自有不選這種的道理。

這次殿試,攏共也不到一百人。早早的就到皇宮之外等著。

站在皇宮外,看著外面搭建起來的台子,早起台子上還放著一樣菜蔬,這便是帝王晨起的飯菜。

桐桐默默的收回視線,記載上這個台子曾經發生過很多大事件,也因此,這個台子重新修建之後保存到了現在。但如今……象征意義大於實際的用處。

她看向四爺方向,四爺正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皇宮大門愣神。再看他的裝束,他也是白袍一件,大而寬的袖袍特彆醒目。

大門一開,依次進宮。

新明在太|宗一朝,有過禮儀之爭。爭的是這個跪拜之禮!古禮並沒有跪拜,跪在那時候是一種坐姿。跪著行禮,反倒是沒有起身之後,鄭重的躬身顯得尊重。

比如,兩人面對面跪坐著。一個人吩咐另一個人一件事,那個人沒動地方,身子一欠,往下一低頭,應諾了。另一種情況是,這個人動了,趕緊起身,站起來欠身應諾。

這兩種情況,哪種更鄭重呢?

顯然,站起來更鄭重了。

後來隨著家具的變化,大家坐起來了,那跪還需要嗎?

君前坐著,這不合適。除非君王恩準,否則都得站著吧。

這也是一種變革嘛!

所以,哪種變革是好的,哪種變革是不好的呢?這種變革就是好的。

禮儀之爭過去近百年,大家也都習慣了這麼站著。

大殿裡,名次是打亂的,也都是隨機的。每人一套桌椅,上面貼著姓名,各自找位置吧。桐桐的位置在第三排,比較靠前。站在她的位置上看四爺,四爺也不過是在三步之外,他在第二排,兩人不在一列。

桌上一套筆墨,彆的什麼都沒有。

進來之後就不許再交頭接耳了,除非考官或是陛下有問,否則誰也不許開口。違規者,罷輟考試資格。

今兒吏部的官員,以及三閣重臣加起來,數十人之多。

可以說,一人監考兩人的程度。

進來檢查了筆墨,再等了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就聽到‘陛下駕到——’的聲音。

所有的人朝著中間那條禦道轉過方向,然後拱手,躬身行禮,等著禦駕親臨。

桐桐的大袖子就派上用場了,該拱手的時候她沒拱手,她是雙手交疊,雙手的拇指都朝上,手心刻意的朝下壓。彆人都躬身,她則微微傾斜了方向,絕不對著小輩的方向躬身。

禮儀之邦,晚輩對長輩行禮,但是長輩對晚輩並不是完全沒有禮儀。

在禮不被看的特彆重的情況下,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動作。

都沒見過皇上,因此,也都偷眼去看這位帝王。

小皇帝一張娃娃臉,臉蛋圓鼓鼓的,笑眯眯的,一咧嘴,那臉上的小奶膘都要飛起來了。

他往龍椅前一站,眾人見禮,他朝著大臣的方向還禮,行的是弟子禮。未曾親政,國事全賴大臣,他行這一禮,是該的。朝臣避讓,這是自謙。

這一套都行完了,他才往龍椅上一坐,袖袍一揮,便有人來送考卷。

當場查驗,當場開卷,然後分發下去。

卷子一到手,依次落座。

桐桐掃了一眼卷子,就又不由的朝這小皇帝看了一眼:這是出什麼事了嗎?

殿試的題目當然得皇帝出,這次這個試卷出的吧……估計滿朝的大臣都不自在了。

是的!他的第一道題是問:王莽是如何篡位的?

緊跟著第二道題又問:曹丕又是如何實現通過‘禪讓’之法代漢稱帝的?

第三道還是圍繞著這個話題,他問:趙匡胤能篡位成功,關鍵是什麼?

最後一道題,他給了一個總結:想要篡位,朕以為得分三步,第一步清君側,第二步做權臣,第三步接受禪讓。諸位以為如何?說說你的看法。

然後大殿裡連呼吸聲都淺淡了,桐桐甚至都能聽到‘噗通噗通’的心跳聲。

小皇帝一臉的笑意,那笑意乾淨的如同一個稚子。可就問滿朝陪著的大臣什麼感覺?帝王亮出小爪子這麼撓一下,威力不小。這爪子可是龍爪,毫無征兆的來這麼一下,誰都未曾防備。

齊文超後背都出汗了,小主子聰慧,敢這麼乾,必有依仗。

當年祖娘娘以武而立天下,更是有大名鼎鼎的朱字營,後來朱字營在太|宗一朝就慢慢的消失在大眾的視野裡了。那可是皇家私衛,有人猜測,朱字營應該是駐守台彎或是南越各地了,有監察之責;也有人猜測,朱字營由明轉暗,乃是皇家暗衛。

可到底如何,無人得知了。

前明王朝之時,宦官當政,東廠等內衛為禍,按說新明王朝該是沒有這樣的特務機構才是。可細想,真沒有嗎?

有的!一定是有的。

小皇帝這就是在震懾,若是誰敢輕舉妄動,他就敢動用朱字營殺人。

大殿裡靜的真的可怕。

小皇帝坐在上面,他的手也藏在袖子裡,微微有些顫抖。昨天才收到消息,有人已經在買賣火|器,京城中出現大量的火|器,且是不受管製的火|器,這會造成什麼後果呢?

不管誰在背後勾連這件事,都不能裝聾作啞。

這已然是威脅到皇宮和京城的安全了,該叫他們知道:朕的消息很靈通,你們背後的勾當朕能知道!逼急了朕,朕也能殺人。

桐桐歎氣,這種問題怎麼答呢?

客觀的說吧,王莽此人,按照史學家的看法,此人就是巨奸。可其實呢,新明的建立,很多政策上就有王莽改製的影子。比如說,奴婢改為私屬,不得買賣。鹽鐵官營,山川河流都收歸國有。

不能因為這個人改製失敗了,就說他的想法全部是錯誤的。這是不客觀的。

而對於曹丕代漢而立,這個也得實話實說。漢室不姓,名存實亡,於天下而言,是擁立所謂的正統好呢?還是順時代洪流好呢?這個答案顯而易見。

提起趙匡胤,桐桐就說此人的不好,不好在有私欲而無公心。無能之人竊取天下,連王朝的完整性都不能保證,此帝王便是開國之君,也不值得讚賞。

至於說帝王總結的篡位的三步驟,桐桐深以為然。她就寫:任何人若因私心膨脹而置天下於不顧,都當被清除。無論是帝王還是朝廷,存在的意義是保障國家安全百姓安寧的。若於國於民無利而有害,此便為賊,人人當得而誅之!

一收筆,她再看了一遍。便將筆放下了,不再答題。

緊跟著,四爺也放下了筆,靜靜的等著卷面完全乾透。

一乾透,兩人都動手,將卷子卷起來,橫放在書案中間。

這麼一擺放,馬上就有人來收走了,這代表著再不答題了。

然後卷子就被呈送到小皇帝手裡。

小皇帝展開看了名字,這才朝兩人看去。這兩人眼觀鼻鼻觀心的坐著。男子威武不凡,面容不怒自威;女子神情嚴肅,凜然不可犯。

他歪頭看了又看,總覺得這個表情……瞧著可親。

應該是……朕看重他們的才華吧。

他看了一遍卷子,然後面無表情的將卷子給了齊文超:“閣老不妨看看。”

齊文超雙手接過去,先看了林叔珩的卷面。他心說,怪不得這孩子複試倒數第一呢!感情是沒說到帝王的心坎上。就比如她這份卷子上說的,曹丕代漢而立,她並不反對。她認為堅守所謂的正統毫無意義,帝王值不值得擁護的標準不是血統,而是他是否有益於天下。

這個……帝王不愛聽呀!

小皇帝的手攥在袖子裡:不!朕很愛聽。

因為新明皇室弟子入學先學的便是:若是你的存在不能有益於天下,那皇室便不必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