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行前路(7)
桐桐什麼話也沒說,拎著包轉身就走。
“站住!”海珍一下子站起身來,“你這什麼態度?你什麼時候能乖乖的聽話?你楊叔那麼忙,專門騰出時間來處理你的事情……”
桐桐腳下沒停,門大開著,揚長而去。
楊明拉著海珍,“你少說幾句。”
莊遊看海珍,然後指著門口,“她……她手裡拿著鑰匙……開著車來的……”這情緒開車,很危險吧?
“那你趕緊追呀!看我乾什麼?”海珍隻覺得手腳都發麻了,看著莊遊追出去了,她緩了半天才跟著往出走。
桐桐才上了車,副駕駛的車門子就被拉開了,然後那個莊遊坐了進來。
她皺眉,朝外看了看,這裡是會館式酒店,私密性很好,怪不得飯訂在這裡呢。
桐桐轉著車鑰匙,也看對方,隻道:“我知道了!就這樣吧。還有什麼事嗎?”
莊遊撓頭,“你是生氣了嗎?”
桐桐:“……”
“生氣開車不好……你先……先等等,等不氣了再走。”
話音這邊才落下,後面的車門子被拉開了,又坐進來一位:“林雨桐,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態度。”
桐桐直接下車,這車扔在這裡總行吧。
現在跟他們說……說什麼呀?隻要人好好的站在這裡,說什麼都沒用。有時候就是這樣,事情誰都不願意發生,好似誰都有自己的難處,誰都有自己的考慮。可事情出了就是出了,無法挽回了。
兩人下車往出追,可追出來就看見她站在路邊,攔著一輛車,上車走了。
海珍回頭瞪著莊遊,莊遊左右看看,朝後退了一步:“……你這……不能再跟我不講道理。你不告訴孩子,你哪怕告訴我……她在這一行撲騰也行呀!你不是說……不是說孩子在家備考嗎?”
閉嘴!海珍看著她:“我問你……這一行有多亂?”
“聯係孩子吧!看看她現在的情況。”莊遊往邊上一蹲,等著她。
海珍也不說話,楊明來了就在邊上等著。
好半晌,海珍才拿出手機,不停的打。可再怎麼打,那邊就是不接。
這可怎麼辦?
結果第二天一大早,桐桐才洗漱了,四爺也才買了早飯上來,油條還沒放到盤子裡呢,門鈴就響了。
這麼早?兩人又沒帶朋友回過家,誰能來?
桐桐就問:“是不是物業呀?物業費交了呀。”
四爺去開門了,“是不是上下樓的鄰居……”結果門一打開,是一警察,後面還站著三個人。
人家警察問:“請問林雨桐住這裡嗎?”
四爺看那三個人就明白了,點頭,“住這兒。”
這警察抬頭看四爺,然後試探著問:“你是哪個誰……籃球隊的吧?”
四爺應了一聲,再看後面的三個人:“請進吧,進來說話。”報警了都,跑都跑不了。
桐桐一面給臉上拍潤膚水一邊往出走,來的還是那三個。
警察就看桐桐,“林雨桐?”
“是!給您添麻煩了。”
“以後不要這樣,不管跟家裡有什麼矛盾,都要好好溝通。你說你這一走,電話不接,信息不回,父母能不著急嗎?”長成這個模樣,肯定會擔心呀!誰家都會擔心。
況且,家境優渥。不管是親媽後爹的打扮,還是大作家親爸的名氣,那必是財力雄厚呀。人家奔著你的家境要害你怎麼辦?
你一千金大小姐,乾什麼呢?上演跟人私奔的戲碼呢?
莊遊跟人家警察道謝:“謝謝!謝謝,真是麻煩你們了。”
嗐!咱就怕你們這些名人,嘴隨便一禿嚕,就夠我喝一壺的。對我的工作滿意,那就行了。這裡面有作家,有知名籃球運動員,“放心,關於報案人員以及涉及人員的隱私,我們會好好保護的。”
四爺給人道了謝,就先送人家出去。
家裡隻這麼大點的地方,書架子靠著兩邊的牆擺著。中間一大的條形桌子,桌子能能書桌,能當飯桌,也是平時會客的地方。
原木的桌子上有兩台筆記本,有兩本看了一半的書。另一頭放著早飯,油條、豆腐腦、雞蛋。
莊遊看著這環境,雖說小吧,但也收拾的很雅致,滿是書香氣。
海珍有些挑剔,她直接去了臥室,看見大床,看見還沒有整理的床鋪。再看看隔壁的衣帽間,掛著的各式各樣的衣裳,但沒有一件是真正能穿的出去的牌子。
四爺看著桐桐坐過去吃飯,就招呼客人,“坐!請坐吧。”
楊明轉的看了看,然後朝四爺笑了笑,“我也愛看籃球比賽,你是二十三號尹鎮,對吧?之前聽說你受傷了,是退役了吧。”
“對!”四爺將凳子朝外挪了挪:“您坐。”
楊明坐下了,看了看書架上的書,“挺好……挺好的!之前那個誰不是退役之後任教嗎?一年百八十萬是有的吧?”
百八十萬?
海珍就坐過來,“小尹呀,桐桐剛畢業,還是一什麼都不懂的孩子。我呢,是希望她回到我身邊……”
桐桐直接給打斷了,將雞蛋狠狠的磕在桌子上,“您到底要乾嘛,直說吧。”
海珍看著她有條不紊的剝雞蛋,“我就是來問問你,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不懂事。媽媽是為了你好。明明可以有很好的工作,可以一輩子過的很安穩……”
“既然為了過的安穩的,那您為什麼那麼小就叫我學舞蹈呢?”三歲的孩子是不會明白什麼是喜歡的。喜歡玩,喜歡吃,喜歡看動畫片,這才是正常的。
就是在某方面有天賦,但是訓練那麼苦,本性就會拒絕。
肯定是家長督促,讓練的呀。
長大了,會感謝媽媽的嚴格,培養成才了。
可既然叫學了,也真的下苦功夫練了,學出來了,卻說你回去教書吧。學舞蹈,單純的是為了當舞蹈老師的?
桐桐是無法理解這個邏輯的。
海珍看著女兒,“舞蹈,能叫一個女孩子保持好的提醒,養出優於她人的氣質。若是再配上好的容貌,有了基本良好的教育……這就是你能過好一輩子的基礎。”
哦!換言之,能嫁更好的對象,能得到優質男人的青睞。
海珍一點也沒避諱四爺在場,直言道:“我跟你爸是大學同學,我們上學那會,都仰慕才子。能寫詩歌,能發表短篇小說……報紙上,雜誌上……他的名字能變成鉛字……後來,我們談戀愛了。畢業之後,分配工作。我分到了京市的話劇團,你爸分到了報社。
然後我們結婚了,我們不在一個單位,不是雙職工,房子都分配不到。隻能跟你爺爺奶奶四合院擠在二十平的小平房裡。後來懷了你了、生了你了,可單位開始不景氣了。企業慢慢的發不下工資了,報社這樣的單位都得自己拉廣告,推銷報紙往出訂。
你爸多清高啊!不去跑單子,整天就知道縮在屋子裡寫啊寫的,寫的多被退稿了,根本就掙不到錢。我那歌舞團……也沒有演出了。就是有演出,我這生了孩子的,身段都走樣了,跳給誰看呀!後來就成了拉大幕的。
林雨桐,你得清楚一點——貧賤夫妻百事哀!沒有錢,再好的感情也無濟於事。我跟你爸就是這樣,你爺爺奶奶先後病了,你沒人照管,三天兩頭的住院。那時候沒錢呀!你爸把那小平房賣了,你爺爺奶奶沒救過來,咱們也沒家了。
我跟你爸離了婚,帶你回了你姥姥家。然後嫁給你楊叔。那時候你楊叔做生意,日子好。我承認,也告訴過你楊叔,我就是先看上你楊叔的條件的。
是!你爸爸後來獲獎了。當作家的嘛,不就是這樣。不徹頭徹尾的傷一回,是寫不出好作品的。”
莊遊坐在邊上不說話:就是眨眼間失去雙親、妻女,一無所有。
那天,送這母女上車的時候,他把身上僅有的二十三塊八塞女兒身上。後來想死了,才發現身上連買安眠藥的錢都沒有。
海珍過去,盯著桐桐的眼睛,語氣很平和:“林雨桐,你爸就是後來掙的再多,現在有再大的名氣,我都不後悔當初帶你離開他。知道為什麼嗎?”她笑了笑,“因為苦,沒什麼好吃的!彆說什麼苦儘甘來,過苦日子,一日一日熬著,便是甘來了,那苦就不存在了?”
桐桐就問她,“那所以呢?你告訴我這些想說明什麼?想說明你帶著我,是救了我,沒叫我繼續吃苦。然後關於那些過往,瞞著就瞞著了,是這意思嗎?”
海珍從包裡抽出一張卡來,“你爸爸給你的錢,我一分沒動,全給你攢著呢。”說著,往前一推,“你楊叔的生意做的不算大,幾千萬的資產還是有的。你爸給你的不算多,這卡裡應該有一千三百萬。”
說著,就將卡往桐桐面前一推,然後瞟了一眼四爺,這才說桐桐:“你要想想清楚才行!你楊叔的錢,我不讚成給你繼承。但你爸沒有彆的孩子,他的就是你的。你不要為錢去亂七八糟的地方。你就是要工作,也不是為了錢。叫你工作,隻是為了叫你有個體面的社會身份,嫁到體面的人家,過體面的日子。這個話,你聽懂了嗎?”
桐桐將卡推給莊遊,“楊家的錢我一分不要,其他人的錢我也用不上。我自己能活,體面不體面,不是以你的標準為標準的。您的人生經驗我知道了,但我不是你,不管是從前的我,還是以後的我,絕不可能按照你的願望過日子。這些年,你過的很好,但我未必!以後,我會過的很好,哪怕你不那麼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