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Chapter 76(1 / 1)

Chapter76

宮止剛要說話,裡面就又有醫護人員快步走了出來。

“宮先生……啊在這裡,”戴著眼鏡的年輕醫生環視了一圈兒,發現他要找的人就站在眼前,“您好,溫先生說有話想要對您說。”

“對我說?”宮止有些驚訝,“他的情況怎麼樣?”

闌尾炎手術是小手術,但宮止清楚,如果拖得久了,也還是有可能會變成嚴重的情況。

想到這裡,他下意識想要請醫生先做手術,可又想著青年自己一個人躺在裡面,肯定是會覺得害怕的。

畢竟在之前的那些次夢魘和夢囈中,溫竹森從未停止或減少過對手術室的恐懼感。

好在術前準備還沒有做完,醫生如實對宮止轉達道:“溫先生現在體溫持續升高,目前是38.7攝氏度,馬上準備給他備皮然後手術,期間也方便您跟溫先生做一個簡短的交流。”

宮止點了點頭:“好,我看看他。”

***

即便遭遇了再艱難的痛苦,溫竹森也依舊是堅韌沉默的。

他看上去永遠都是那麼的平和淡然……除了此時躺在床上也死死攥成一團的手。

見到宮止走進來,溫竹森的眼睛亮了亮,緊忙伸出手朝他探去:“宮先生……”

這要是放在平日裡,宮止一定會為溫竹森下意識來握自己的手而感到驕傲欣喜,可眼下溫竹森的狀態實在是太差了,就連向來紅潤的唇瓣都泛著病態的蒼白。

宮止大步上前,握住了溫竹森的手:“竹森,你是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嗎?”

“我想說的是……我麻醉的事情,我沒有醫保,”溫竹森有些局促地舔了舔嘴唇,“我以前聽說,闌尾炎手術局麻就可以了,我用傳統開刀的方式就可以了,不需要腹腔鏡和那個全麻……咳咳……”

他說得有點兒急,以至於嗆了一下。

宮止輕撫他的後背,聲線溫柔:“交給我,你不用擔心這些事,睡一覺就好了,再醒來就不會這麼難受了,好不好?”

溫竹森痛得意識都有些不清楚,他胡亂地點了點頭,實際上根本不知道宮止在說什麼。

隻知道自己不能打斷宮止,在對方說完長長的一句話之後,又不放心地握住了宮止的手:“宮先生,千萬要幫我……”

在這種情況下,他隻認識宮先生,也隻能求助於宮先生。

宮止點點頭,讓溫竹森放心:“一定。”

.

手術很快就結束了。

幸運的是,溫竹森的炎症屬於較輕的那一類,手術時間沒超過四十分鐘,人就被推出來了。

宮止始終站在手術室門口,面對著門上方的“手術中”愣神兒。

以至於當溫竹森被推出來的時候,他連半秒鐘都沒耽誤地就走上前去,跟著醫護人員一起推病床,把人送到觀察室再觀察一會兒情況。

宮止在等待的期間接到

了秦伯的電話,說崔偉在盜竊未果、想要帶著樾山彆院偷偷翻牆溜出去的時候,“碰巧”地摔斷了一條腿,這工夫已經畏罪前去投靠許嶽昀了。

他們隻需要掌握崔偉與許家秘密勾連的證據,就足夠把人送進去,淺淺地蹲個三五年了。

解決完了誤入家中的老鼠屎,宮止便全心全意地等起了溫竹森,每一秒都在猜他會在下一秒鐘清醒過來。

觀察了一會兒後,醫護人員將溫竹森送回了單人病房,施重跟著一起忙前忙後,還不忘照顧宮止。

“阿止,你要不休息一會兒吧,”施重對自家好友戀愛腦的程度不敢恭維,他更在意的是宮止的身體健康,“聽方特助說你連軸轉了兩天,幾乎沒怎麼休息,要不去我值班室躺一會兒吧。”

宮止抬手按了按眉心,搖搖頭:“我在這兒守著他,等他醒來我再休息。”

施重知道宮止這話是托詞,要是溫先生一會兒醒了,他自然更是不可能抽空去休息了。

“阿止,溫先生的體質本來就比較虛弱,”施重看了一眼腕表,耐心勸道,“所以可能會醒得晚一點。”

哪知宮止充耳不聞,依然徑自說道:“我們兩個已經分開兩天十六個小時四十五分鐘二十四秒了。”

施重:“……”

“我剛剛怎麼沒讓楚主任直接把你也推進去,把你的戀愛腦切除了呢。”施重咬牙切齒地說道。

他說完這話,又害怕宮止先下手為強,倆手插進白大褂口袋裡就溜了出去:“我一會兒再過來看看~”

宮止懶得跟他一般見識,安靜地站在窗邊,望著遠處的天空。

不知道過了過久,身後傳來了一陣細微窸窣聲,緊接著就是熟悉的聲音:

“護工先生……”

背對著病床站在窗口沉思的宮止聞言一僵,並沒有直接回過頭來,看上去似乎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們兩個才分開了兩天十六個小時四十五分鐘二十四秒而已,就算是現在溫竹森手術之後,也不過是兩天十九個小時三十二分鐘五十三秒……竹森怎麼就不認識他了呢?

溫竹森的眼鏡早就被摘下來放在一旁了。

而且不知道是因為麻醉的效果還沒散,還是記憶力暫時受到了重創,總之溫竹森完全忘記了手術前,是誰把自己送到的醫院,又是誰為自己去跟醫生“商量”麻醉的事情。

溫竹森不明白自己的聲音有多小,也不知道背對著自己站在窗邊的人就是他連想都沒敢想過的人。

於是溫竹森權當護工先生是不高興了,覺得自己怠慢他了,緊忙清了清嗓子,聲線微啞著解釋道:“護工先生,您收費多少……唔,我……我一會兒能動了就把錢給您。”

聽到青年說這話,宮止還哪裡有心情等著溫竹森來“哄一哄”自己。

讓溫竹森身心舒暢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宮止的心頭依舊被溫竹森這句略帶惶惑意味的話攪得心頭微微泛著些酸澀之意。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轉過身來回答的同時,語氣裡還帶了點兒不算明顯的笑意:“二百六,包您滿意。”

!!!

到了這個時候,溫竹森總算是真正地明白了過來,宮先生口中所說的“二百六”是什麼意思了。

自從他穿書以來,記憶裡隻出現了一次“護工”,那就是施重醫生那天早上跟他講過的,把他抱進值班室裡躺著輸液的人。

居然真的是宮先生?

“唔……”胸腹間的不適感驀地襲來,溫竹森皺了皺眉,低哼了一聲。

一開始是蛛網膜下腔麻醉,但術中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有點兒惡心,腹腔內也因為醫生的操作而傳來輕微的拉扯感,嘔意不斷翻騰,連喉嚨都變得不舒服了起來。

八成是麻醉醫生看他太難受了,所以索性讓他睡著了。

“麻醉要代謝六到十二個小時,”宮止坐在溫竹森的病床邊,順手探了探溫竹森的額頭,確認他退燒了之後,才鬆了口氣,繼續說道,“所以這期間有惡心和頭暈的感覺都是正常的,你不要害怕。”

溫竹森想要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但果然在下一秒,暈眩感就再次襲來,讓他連睜開眼睛看著面前的宮止都做不到了。

“再睡一會兒吧。”

聽著宮止低沉悅耳的聲音,溫竹森竟真的就這麼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又過了幾個小時。

溫竹森體內的麻醉早已散去了大半,連睜眼轉頭的動作都不會讓他感受到半點兒惡心和頭暈的滋味兒了。

如此一來,也總算是能夠讓溫竹森生出了些許心情,去注意一下其他的事情。

溫竹森的右手在輸液,左手上套著監測指夾。

轉回病房的時候,宮止擔心他會冷,便把溫竹森的左手用被子蓋上了。

此時溫竹森清醒過來,自然能觸碰到自己還沒有來得及穿上病號服的身體。

而與他的左手手腕平行的位置,也就是他最先觸及到的地方——

他的褲子呢?!

從手術室裡出來之後,到底是誰把他從那個床上折騰到這個床上來的啊!!!

宮止自然也看出了溫竹森眼中那表現得十分具象化的魂飛魄散。

見狀,他便用實話寬慰溫竹森道:“暫時不能穿衣服,對了還有,竹森你放心,備皮的時候我不在,所以什麼都沒有看到。”

但宮止同樣掌握著蒙太奇謊言的能力,刻意隱去了後半句“不過把你抱回到病房床上的時候,可就無法保證沒看到什麼了”,面色坦然,神情淡定。

估計是掐算好了時間,施重在溫竹森剛醒來不到十分鐘的時候,就敲響病房門走了進來。

有關於術後的注意事項,他也全部都對宮止交代完畢了。

此番過來,一方面是看望溫竹森,一方面是查漏補缺。

有施重在旁邊悉心指導,宮止很快就成為了一個看上去頗為像樣的護工先生

見面前的兩人隨著自己在旁邊“煽風點火”而漸入佳境,施重覺得自己是時候撤退了。

“我一會兒還有台手術,?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施重看了一下時間,清了清嗓子,叮囑兩人道,“時間也差不多了,阿止你可以扶著溫先生起來慢慢地走一走,如果能夠早點兒排氣的話,溫先生就可以早點兒喝水了。”

“排……排氣?”聽到施重醫生的話,溫竹森立刻飛快地瞟了一眼站在自己左手邊的高大男人,而後急切地對施重醫生說道,“不不不,施醫生,我從來……”

為了不讓自己在宮先生面前顏面儘失,溫竹森剛想要說“從來都不排氣”,但轉念一想,這個說法放在自己右手邊的這位醫學博士的認知裡顯然是非常不合理的,隻能忍著窘迫改了口。

“施醫生,我很少排氣的,”溫竹森咽了下口水,滿臉難為情道,“所以……所以我可不可以……”

施重當然知道溫竹森想要說什麼,可對於這個問題,施重也愛莫能助。

不過相比這件事,他更能夠看得出來,面前這對兒小情侶早就在心中對彼此有所惦念與心動了。

作為宮止多年來的好朋友,施重覺得自己不推波助瀾一把,屬實有點兒對不起宮老爺子和虞奶奶。

於是他儘可能地在對溫竹森講述客觀事實的時候,為對方保留一絲絲顏面:“溫先生,每個人的體質都是不一樣的,當然,您可能是屬於很少排氣的那一類人,但話說回來,如果闌尾炎術後腸道功能沒有問題、且沒有明顯並發症的情況下,患者要是不排氣的話,就不太科學了。”

施重說完,口袋裡的電話就震動了起來,他直接掏出來接通,根本沒有給兩人告彆的時間,轉身離開了病房,還貼心地幫二人帶上了門。

單人病房裡重新回歸寂靜。

溫竹森簡直不敢想象,自己要是真的在宮先生面前排了氣,接下來的日子到底該如何面對宮先生。

畢竟他們兩個現在其實……壓根兒就不熟啊!

“宮先生,其實真的不用麻煩您陪我在這裡的,”溫竹森絞儘腦汁地想要把宮止從醫院“趕走”,生怕自己在他面前出醜,“我請護士小姐幫我找一位護工就可以了。”

宮止怎麼可能放心,更不會把溫竹森的這個建議聽到心裡去。

他拿起旁邊提前準備好的水杯,用醫用棉簽沾了點溫水,在溫竹森乾燥的唇瓣上輕輕點了點。

溫竹森緊忙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上少得可憐的水痕,旋即抬眸,可憐巴巴地望著宮止。

被那雙泛著霧氣的眸子盯著,宮止頓時心頭大震,繼而狼狽地狂跳了起來。

幸而他是個堅定的人,遭受了勾魂攝魄的攻擊之後,仍然保持著堅不可摧的信念。

“不能喝,”宮止還是偏了偏視線,不敢看躺在枕頭上望自己的青年,狠心道,“排氣之後才能喝水。”

溫竹森:“……”

“聽話,我先幫你把衣服套上,”宮止按照施重教他的步驟

,有條不紊地照顧著溫竹森?[]?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然後我們去外面的走廊,慢慢地走一走,爭取早點排氣。”

聞言,正抿著嘴唇跟自己做心裡鬥爭的溫竹森瞬間泄了勁兒,好懸沒閃到傷口。

他尷尬地移開視線:“……好,知道了。”

淩晨三點半。

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溫竹森在宮止的陪伴下,勇敢地邁出了病房門,踏上了自己的排氣之路。

溫竹森擔心自己術後出意外,但又擔心因為不出意外而必然會來到的排氣,整個人不禁有些焦慮。

好在宮止為人體貼,根本不會讓場面冷下來。

他一邊托著溫竹森的手,一邊耐心溫和地給溫竹森講著鼎鼎一兩歲時候的趣事,把溫竹森逗得輕按著傷口,伏在他的手臂上不停地抖著肩膀笑。

宮止輕笑著把人扶穩,忍不住將目光化成線,一遍又一遍地描繪在青年背後披著的自己的外套上,心頭滿是暖意。

“小叔怎麼會這麼可愛啊,”溫竹森又痛又想笑,隻得靠說話來轉移注意力,“我得快點兒好起來,早點兒見到小叔。”

溫竹森那邊兒張嘴閉嘴都是鼎鼎,宮止這邊兒眨眼閉眼都是溫竹森。

是時候再為自己爭取一次了。

宮止將自己的手臂穩穩地托在溫竹森的肘彎下方,步伐放得極慢。

但他的思緒卻並沒有因為放慢了的步伐而變得遲鈍,依舊能夠找準重點:“竹森,你這幾天有考慮過讓我追你……”

然而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道短促而低微的氣聲就憑空出現了。

“噗——”

走廊裡一片寂靜。

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宮止剛一垂眸,就跟溫竹森茫然無措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此時的溫竹森已經快要暈過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點什麼事情才能顯得不那麼……窒息。

宮先生的臉上沒有表情,可是心裡呢,怕是快要憋笑憋得出內傷了吧?

情急之間,溫竹森還是下意識地選擇了保住自己的顏面,準備掙紮一下。

他定了定神,語氣裡帶著滿滿當當、自欺欺人的意味——

“不是我。”

話音剛落,宮止望向他的視線中多了一絲驚愕。

這醫院走廊裡,已經將近十分鐘沒有任何一個人經過了。

不過沒關係,他可以力挽狂瀾。宮止心想。

“竹森,如果我認下了這個屁,”宮止望著溫竹森的眼睛,神情嚴肅得仿佛是在商討幾個億的合同,“從明天開始,我可以追你嗎?”

溫竹森抬手抹了抹額間被這困窘激發出來的薄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