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2(1 / 1)

第七十二章

“我要一個名分。”

低沉的聲音於夜色中緩緩響起。

微涼的呼吸落在她雪白的頸間, 熟悉的冷香繚繞在她的鼻翼,顧南挽的身形微微有些僵硬,她下意識地有些不敢去看戚無宴的面容, 燭光隨著夜風緩緩搖曳,一如她此刻的心緒不寧。

顧南挽抿了抿紅唇,她的腦中有些混亂,房內一片寂靜, 隻餘夜風穿堂而過,發出輕微的聲響, 她可以清晰地聽到那不知是誰的, 逐漸加劇的心跳聲, 一聲一聲,劇烈地鼓動著她的耳膜, 燭火發出了輕微的聲響,錦被上的鴛鴦尖頸而眠, 親昵地依偎在一起。

周圍的空氣似乎都有些滯澀, 顧南挽長長的眼睫顫了顫, 她沉默了片刻, 卻察覺到冰涼的指尖落在她的頰邊, 修長的大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 迫使她轉過了臉頰, 戚無宴微微起身,微涼的發絲略過她的耳際,俊朗的面容陡然逼近。

顧南挽下意識地想要後退,身後卻是冰冷的牆壁。

戚無宴居高臨下看向身下目光閃爍的顧南挽, 琥珀色的眸子中一片晦暗, 他薄唇輕啟, 卻是冷聲質問道,“和我一起很丟人嗎。”

顧南挽一怔,她有些失神地看向面前之人,隻見戚無宴目光專注地看向她,昏黃的燭光落在他的身後,他的面容隱於暗處,顯得深邃的五官越發的深邃,此刻,那雙眸子中是不加掩飾的占有欲,與更多她看不懂的神色,她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瞬間移開了目光。

卻察覺到戚無宴的指尖微微用力,她的面頰隨著他的動作微微鼓起,雪白的軟肉微微下陷,“挽挽,看我。”他的聲音中帶上了一□□哄。

他攬著她纖細的腰肢將她抱了起來,顧南挽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的懷中,她下意識地攥住了他的幾縷銀發,戚無宴的大手落在她的腰間。

往日性子古怪桀驁,眼高於頂的戚無宴,卻是第一次卸去了滿身的高傲與戾氣,他微微抬起頭,雪白的圓耳隨著他的動作微頓,面上仍是沒什麼表情,目光卻是從未有過的灼熱與專注。

“你怕我。”

顧南挽的目光在他的圓耳間停留了片刻,她抿了抿唇,目光有些閃爍,她的嘴巴動了動,卻是小聲道,“戚無宴……我不知道。”

落在她腰間的手微微用力,戚無宴喉結滾動,他直勾勾地盯著面前之人,經過方才的一番動作,她身上單薄的衣物有些淩亂,隱隱露出了精致的鎖骨,他的眸色暗沉,似是恨不得將她揉入骨髓吞吃入腹,“你在躲著我。”

戚無宴薄唇緊抿,他眉頭微蹙,有些不解,“為什麼。”

顧南挽沉默了片刻,她覺得她肯定是生出了一絲錯覺,她竟然覺得自己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絲委屈的意味,她肯定是瘋了,戚無宴怎麼會委屈……他隻會毫不手軟地扭斷所有令他不高興的人的脖子。

顧南挽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先前她一直是有些躲避著戚無宴的念頭,許是因為這麼多年的經曆,她行事中不知不覺間已經有些畏縮,她膽怯地不敢邁出那一步。

她總是下意識地想要逃避這一切。

修士這一生極為漫長,若沒有發出什麼意外,她現在至少有數千年的時間可活。這一輩子太長,她不敢保證說以後會怎樣,若戚無宴是個普通人,她可能反倒不會這般糾結,他們以後若有分歧,她可以想走便走。

可他是戚無宴。

他來曆不明,神秘詭異卻又極為厲害,到現在都沒人能說出他的來曆,他有足夠輕易殺死她的能力。她在他的面前就像是柔弱無力的獵物,沒有反抗的能力,亦逃無可逃。他的性子古怪涼薄,她摸不清他心底的想法,亦是看不透他的神色,更摸不清他的修為,她甚至連那層好看的皮囊下究竟是誰,是什麼模

樣都不知曉。

未知的事物總是令人心生恐懼。

哪怕他現在的模樣再怎麼無害,可他會拿著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他高大的身形,灼熱而貪婪,遠超常人的欲/望,不懂饜足的模樣都會令她下意識地想要逃離。

戚無宴不會理解她的恐懼害怕,就像是她也無法理解戚無宴為何會願意在第一次便讓她接近他,她體內的奇毒似乎對他沒有任何影響,那當初的忘歡散應當也不會使他失去理智,喪失抵抗能力。

顧南挽攥著他長發的指尖微微用力,連指節都泛著隱隱的白,周圍的空氣似乎都有些滯澀,熟悉的冷香繚繞在她的鼻翼,逼得她幾近窒息。

光影搖曳,他的半張面容隱於黑暗之中,暗金色的妖紋自他的頰邊蔓延,與他額心的金印形成了一道神秘的紋路,“你什麼都不需要做,你彆躲著我。”

戚無宴近乎是在心底將那清心咒翻來覆去念了個遍,方才壓製住心底的各種洶湧欲/念,他本就是貪婪而充滿攻擊性的物種,許是因為奪舍了這白虎的肉身,他周身的那股氣息反倒能緩和他心底的暴戾之氣。

“挽挽,你彆怕我。”

戚無宴靜靜地埋在她雪白的頸間,毛絨絨的耳朵擦過她的頰邊,他將顧南挽整個人都深深地攬入了懷中,這個懷抱無關情愛。

他的腦中從未有過的清明,以至於他說出了他這輩子以來說過的最長的一段話,“我會向你證明,我會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我會照顧好你,照顧好我們的孩子,讓你出門在外沒有後顧之憂,我會做一個賢夫良父。”

顧南挽,“……”

她也不知道戚無宴從哪裡學來的這段話,她微微側首,隻見他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雪白的圓耳有些失落地搭在銀發間,顧南挽的指尖微微蜷縮。

想摸。

戚無宴似是看穿了她心底的想法,冰涼的大手卻是抓起她的指尖,落在了他毛絨絨的圓耳之上,柔軟的毛發擦過她的指尖。

“挽挽,給我一個機會……”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窗外的煙花瞬間炸開,這煙花似是一個閘門,隨著那煙花的落下,原本寂靜的夜晚瞬間安靜了下來,滿城的喧囂模糊了他後面的話語,微涼的呼吸落在她的頸間,帶來些微的癢意。

………………

夜色漸濃,城內卻是漸漸的熱鬨了起來,窗外一片喧囂,空中儘是五顏六色的漂亮花燈。

顧南挽縮在被子中,方才的一幕幕時不時地略過她的腦海之中,她罕見的沒有倒頭就睡著,她悄悄睜開了眼睛,隻見小肥啾抱著雪白的蛋睡的四仰八叉的,一臉的無憂無慮,顧南挽忍不住有些羨慕,她壞心眼地戳了戳他的肚皮,小肥啾蹬了蹬爪子,翻了個身,隻留給了她一個圓滾滾的背影。

身側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響,原本平躺在她身側的戚無宴微微翻個身,顧南挽連忙收回了手,她也不知,先前她怎麼就被戚無宴哄得給答應了下來,或許是窗外的氛圍太過熱鬨,又或者是那毛絨絨的耳朵太軟,迷了她的心智。

不知是不是戚無宴動的手腳,原本說好給她守夜的肖思瀾二人卻早已睡的昏天黑地,隔著房門,她都可以聽到他們沉沉的呼嚕聲。

一夜無眠。

直到天將明,顧南挽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身側傳來幾道淩亂的腳步聲,原本躺在地上的兩人猛地睜開了眼睛,肖思瀾有些茫然地揉了揉額頭,隻見幾個修士神色古怪地看著他們,他眨了眨眼睛,“我怎麼會睡著了……”話落,他似是想到了什麼,他的臉色瞬間大變,連掉落在一旁的長劍都顧不上,連忙爬起來焦急地敲了敲門,“小姐,你怎麼樣了?”

他還沒來得及敲第二下,便見房門被從內打開,他

們還沒來得及看眼房內,房門瞬間又被再度闔上,他這才鬆了口氣,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修士,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們昨夜怎麼會莫名其妙便睡著了呢,甚至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正當他疑惑間,身材高大的黑衣男修似是看不到他們的存在,面無表情地從他們身側走過,姿態高傲,眉眼輕狂,似是他們這等凡人根本入不得他的眼。

肖思瀾,“?”

拳頭硬了。

他天資不錯,算是年輕一輩的翹楚,哪怕在隱族,他到哪裡都是被人捧著的,何曾被人這般無視過,更何況,還是他一直都看不起的小白臉。

戚無宴那目中無人的模樣看的他有些牙癢癢,想揍人。

肖思瀾快步跟在他的身後,這離得近了,他才發現戚無宴身量極高,他在男子當中已經算高,戚無宴卻比他還高了大半個頭,他的身形修長,氣質極好,來來往往的那些男修在路過他身邊時,一瞬間便被他襯得跟一堆土豆似的,根本無法入眼。

肖思瀾下意識地退後了兩步,離他遠了一些。

他挑了挑眉,指尖無意識地撥弄著腰間懸掛的長劍,“你乾嘛去?我們待會便要走了,你彆添亂!”

戚無宴面無表情地走下樓梯,肖思瀾又是一陣牙癢,隨著他的到來,原本熱鬨的客棧有一瞬間的寂靜,戚無宴卻隻徑直地走向後廚所在的方向。

客棧再度熱鬨了起來。

肖思瀾見狀挑了挑眉,搞半天給小姐準備飯食呢,他還以為要乾嘛,肖思瀾冷哼了一聲,轉身折回了樓上。

算他自覺!

顧南挽早已被門外的聲響吵醒,她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哈欠,身旁的被子中已經沒了戚無宴的溫度。

隻見小肥啾已經坐起了身,正貼在她的身側,小嘴中叼著她的頭發絲,懷中抱著白蛋,一雙水汪汪的豆豆眼呆呆地看向窗外,隻見樹上停著幾隻五顏六色的小鳥,他們正親昵地依偎在一起。

顧南挽從儲物袋中取出幾枚靈果遞到了小肥啾的嘴邊,卻見小肥啾看了一眼那果子便扭過了小腦袋,依舊眼巴巴地看著樹上的小鳥。

大抵是有些孤獨的。

靈獸幼崽不比人類,他們天生便開了神智,要比尋常幼崽更聰明一些,明明是一天出世的,也不知為何這孵化時間差距如此之大。

顧南挽揉了揉他軟乎乎的小腦袋,也不知這白蛋何時才能孵化,她站起身,對著鏡子梳了梳淩亂長發,不知出於什麼心思,她甚至還難得地編了幾個細細的小辮子,顧南挽看著鏡中之人,隻見她的眸底似是綴滿了瀲灩水光,比起前些日子,眉眼間多了一絲神采。

雪白的頸間還有著幾道淺淺的吻痕,顧南挽撇了撇嘴,她籠了籠衣服,遮住了頸間的痕跡,卻聽門外傳來了幾道敲門聲,肖思瀾揚聲道,“小姐,我們該走了!”

顧南挽聞言站起身,她撈起還在悲傷望天的小肥啾,快步走出了房門,

………………

綠意盎然,群山繚繞之間,隻見幾匹烈焰馬拉著轎子瞬間自山林中奔湧而出,火紅的烈焰幾乎染紅了半片天空,星星點點的烈焰自空中墜落。

一道悅耳清脆的怒斥聲驟然自轎子內傳出,“那群廢物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連那麼兩個死丫頭都弄不死!”轎內卻是一個身形佝僂,面容蒼老,身著華服的老婦人,她神色威嚴地坐在軟榻之上,幾個年輕貌美的男修神色曖昧地跪在她的腿邊。

那老婦人的額間墜著一枚紅寶石,那漂亮的紅寶石在她蒼老,布滿皺紋的面容之上有些說不出的怪異,她的聲音卻像是年輕的姑娘,悅耳動聽,含著一股獨特的韻味,“當初他們說了此事一定萬無一失的,結果現在居然給我整出來一個死丫頭!”

“還得我親自出

手。”

她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越想,她便越生氣,她忍不住一腳踹翻了身旁的男修,那男修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血跡,他卻不敢多言,連忙爬起來,又再度跪在了她的身前。

一旁的年輕女修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奶奶,我們真的要這樣嗎……”要知道,隱族最忌諱的便是私下裡同族自相殘殺,一旦被發現,哪怕是他們,也得被扒層皮下來。

“要不就讓她回來吧,我不信她是我的對手!”

朝姚老人聞言冷哼了一聲,她厲聲嗬斥道,“你彆多管,你好好修煉便是。”

那年輕女修見她發火,立刻噤了聲。

朝姚老人看著有些委屈的孫女,她終是無奈地歎了口氣,“阿昭你過來。”

朝姚老人看著面前漂亮的小孫女,看著她眼底滿是不服氣,她眯了眯眼睛,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厲色。

外人隻知曉那古喬天資聰穎,修為不錯,然而隻有他們這群親眼見過的人,才知道那古喬有多可怕,比起那個老太婆,她的天資更甚,隻要她還在一日,她們便永遠都沒有希望……

她壓的那群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而古喬的女兒,哪怕隻繼承她六分天賦,都足夠他們喝一壺,她為了那個位置拚了一輩子,卻一直被那老太婆壓了一頭,眼見古喬身死,那位置即將落在他們的手中,現在又突然冒出來古喬女兒,她怎麼能接受?!!

這幾乎是她心底的一根刺,時時刻刻紮的她坐立難安。

現在正是他們競爭族長一位的緊要關頭,她不能允許任何人破壞她的計劃!

朝姚老人面色微微有些扭曲,渾濁的眸底閃過一絲殺意。

那個小賤人一定得死……

…………

顧南挽坐在飛行靈器之上,她的裙角隨著寒風舞動,勾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度,小肥啾趴在她的肩膀之上,一雙豆豆眼好奇地看向腳下不停變換的風景。

顧南挽撓了撓他的下巴,卻聽身後傳來了幾道腳步聲,隻見戚無宴端著一道精致的托盤,大步向她走來,琥珀色的眸底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顧南挽托著下巴,有些稀奇地看向戚無宴。

戚無宴並沒有騙她,他說要做個賢夫良父便立刻開始了行動,肖思瀾方才還告訴她,戚無宴一大早便去了後廚,為她洗手作羹湯。

顧南挽有些想象不到,戚無宴扛著燒火棍做飯的模樣。

顧南挽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卻聽一聲輕響,那托盤輕輕地落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戚無宴在肖思瀾二人不滿的目光中,面無表情地坐在了她的對面,“嘗嘗。”

顧南挽的目光在那托盤上停留了片刻,她隨手端起了一旁的茶盞,揭開了茶盞,而後目光一滯,隻見裡面卻是一坨泡大的黑木耳。

顧南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