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降穀零是在一覺醒來後突然發現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的。
他看不到顏色了,一切事物都化為了黑白。
事發突然,他隻好臨時請了一個上午的假,準備先去醫院看看究竟是什麼狀況。
雖然請了假,但他還是放不下公安那邊的案子,一邊出門一邊又給好友打了通電話,想囑咐好友幫他盯一下那個案子。
“zero。”
降穀零敏銳地察覺到了好友聲音中的古怪,雖然自己的病情還不清晰,但他還是立刻追問道:“你那邊發生什麼事了嗎?”
“見面再說吧……我也在醫院來著。”
降穀零眉頭蹙起,一口答應下來:“好,我大概十分鐘以後到。”
他的眼睛現在不方便開車,所以他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去醫院,路上,他不由得開始思考起來,為什麼好友這會兒會在醫院裡。
hiro受傷了嗎?
降穀零想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太對勁。
莫非是雨宮清硯出事了?
想到這裡,他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如果是雨宮清硯受了傷進了醫院,那聽起來倒沒什麼值得意外的了,畢竟那個家夥發起瘋來什麼都敢做,會把自己搞進醫院也很正常。
十分鐘後,等到他到達跟好友約好的碰面地點時,降穀零看著獨自坐在診室外的長椅上的男人,陷入了沉思。
“雨宮清硯?”
他不確定地說了一聲那個人的名字。
原本正在玩著手機的男人慢吞吞地抬起頭,敷衍地瞥了他一眼,不耐煩道:“叫我乾嘛?”
降穀零抬起手,指尖略帶顫抖地指向不遠處的那個人,不由發出一聲靈魂疑問:
“你怎麼是有顏色的?!”
醫院的走廊裡,黑白二色交織,隻有坐在長椅上的那個人看起來一如既往。
那個人對他的話沒有表現出絲毫反應,敷衍的一眼過後,隻是繼續低頭擺弄起手機。
像是慢半拍地想起了什麼,降穀零快步走到那人面前,問道:“hiro呢?”
雖然還不確定目前究竟是什麼狀況,但是既然雨宮清硯看起來是有顏色的,那就說明他看其他人或者其他物品也有可能是有顏色的,黑白隻是部分出現。
他話音剛落,一旁的診室的門被推開,降穀零下意識地隨著雨宮清硯轉頭的動作一同看過去。
看清從那間診室走出的人的那一刻,降穀零再次陷入了沉思。
“zero?”
降穀零沉默了幾秒,認真道:“hiro,現在有一個狀況,有點棘手。”
“我先說吧,其實我也有一件棘手的事想跟你說。”
諸伏景光剛剛跟醫生聊完,他關上身後的門,歎了口氣。
“今天早上起床後,我發現我的眼睛出了點問題,除了清硯以外,我看任何東西都是黑白的
……醫生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暫時還不能確認是什麼原因導致的。”
諸伏景光順手摸了摸一直在診室外等待的戀人的頭,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好友好像一直沒回話,他寬慰道:
“彆擔心,雖然還不確定是什麼原因,但是既然我還能看到清硯,那就說明大概率是可以恢複的。”
又等了一會兒,好友還是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諸伏景光遲疑道:
“zero?怎麼了嗎?說起來忘了問,你這次來醫院是哪裡不舒服嗎?”
“你隻能看到他還能勉強理解……”
降穀零略顯焦躁地揉了揉頭發,懷疑人生道:
“但是為什麼我也隻能看到他啊?!”
諸伏景光:??
【二】
諸伏景光和降穀零在一覺醒來後,不知道眼睛哪裡出了什麼問題,醫生診斷他們的視覺神經沒有任何問題,但是他們看除了雨宮清硯以外的任何東西都是黑白的。
從醫院沒能找到答案,他們一行二人便一同回到了諸伏景光家中。
既然不是個例且症狀完全相同,那應該就是有什麼共同的原因導致了這次問題,諸伏景光和降穀零開始逐天回顧前一天他們都做了什麼,思考有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
他們原本把回顧的範圍定在前一天內,但是後來把前一周的行程和日常都回顧完,他們仍舊沒有得出答案。
降穀零歎了口氣,端起茶幾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目光忽然落在了正坐在窗台上擺弄盆栽的那個人身上。
他曾經來過這裡不止一次,自然知道那盆盆栽的真實面貌——藍色矢車菊。
但是現在那盆盆栽在他眼中隻是深淺不一的黑白。
或許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又或許隻是漫不經心地隨意一瞥,降穀零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一雙深綠色的眸子。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杯子,壓低聲音說:“你有問過他嗎?”
坐在身旁的人沒有說話。
降穀零轉頭看向好友,認真分析道:“其實最古怪的事情還是在於,我們現在隻能看到他的顏色這一點吧。”
這次的狀況如果和雨宮清硯沒有關係,那才值得奇怪。
【二】
“你們的眼睛跟我沒關係。”
降穀零正要詳細問,躺在沙發上的人又淡淡道:
“跟雨宮清硯有關係。”
降穀零皺眉:“有什麼區彆嗎?”
那個人不再開口,隻是不急不緩地將手中的書翻過下一頁,儼然一副不準備解釋了的模樣。
……跟幾年前一模一樣,真不知道hiro是怎麼受得了這家夥的。
還在組織裡的時候他就已經吃過雨宮清硯的古怪個性的虧,他不準備追問太多,畢竟那個人的性格就已經注定了今天他得不到更多答案。
不過,也是還在組織裡時他就得出的經驗,其他人從雨宮清硯那裡得不到的答案,總有一
個人能得到。
降穀零轉頭看了眼好友,點了點頭。
“我先去一趟警察廳,晚點再聊……有事隨時聯係。”
“好。”
諸伏景光站在玄關目送好友離開,他關上門,歎了口氣。
他轉過身,重新回到客廳,躺在沙發上的人已經撐起了上半身,等到他在沙發上的空位坐好,那個人又重新躺下,十分自然地枕在他腿上。
諸伏景光將對方額頭幾縷淩亂的發絲整理好,下一次紙張翻動的聲音傳來時,他問:“又是工藤優作的推理嗎?”
“嗯。”
就像降穀零想的那樣,有時候有些事對其他人來說或許是秘密,但是對某個人來說卻截然相反。
有的人即使把問題問出口也得不到什麼多一個字的解釋,但是有的人即使沒開口也能得到答案。
“多和我待在一起多接觸,視覺自然就能恢複了。”雨宮清硯抬眸看向上方,“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清硯。”
“嗯?”
上方那人伸出手,指腹輕輕地落在他的眼尾,低聲說:
“你當年也是這樣看我的嗎?”
【四】
諸伏景光知道許多有關雨宮清硯的事,在後來的相處中,他們經常會向彼此講述自己的過去。
那個人從不對他隱瞞什麼,即使有的話聽起來很難聽懂,有的話讓他無法理解甚至感到離譜,但是那個人從來不吝嗇於對他開口。
黑白的世界、獨有的顏色、一千個任務、其他雨宮清硯……
剛剛發生過的那段對話,他的好友沒能聽懂,但是他在一旁心裡已經明白了七八分。
這次的狀況大概率與其他“雨宮清硯”有關。
雖然暫時不清楚為什麼會發生這種狀況,但是意識到自己的世界陷入一片黑白後,他率先想到的其實是雨宮清硯。
對那個人來說,這曾經是一種日常。
他正在體驗過去的雨宮清硯的視角,體驗世界中隻有一抹獨一無二的色彩所帶來的難以挪開視線。
“如果多和你接觸就能恢複視覺,那zero他……”
“你想的話,那就讓他過來住一段時間吧。”
枕在他腿上的人把手中的書合上,淡淡道:
“那個家夥也隻能看清我……嘖,有點惡心。”
【五】
接到好友的電話,處理完公安那邊的事宜,降穀零帶著行李箱再次按響了諸伏宅的門鈴。
給他開門的竟然是雨宮清硯。
“你住那裡。”
降穀零點點頭,道了聲謝。
他把自己的行李箱放進次臥,轉身看到躺在沙發上的那個人時,腳步微頓。
按照hiro的說法,隻要多和雨宮清硯待在一起加多接觸,視覺就能恢複。
其實他無法理解這種無法用科學解釋的解決方法,但是好友不可能騙他,似乎
也隻有這一個選擇了。
降穀零去和在廚房裡準備晚飯的好友打了聲招呼,聊了幾句後回到了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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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人之間有一套獨立運轉的相處模式,就比如誰來做飯這件事上,大多都是猜拳決定。
所以今天的猜拳大概是hiro輸了,他想。
他還想起了更多。
那時候雨宮清硯對他來說還不是雨宮清硯,而是麥芽威士忌,世界失去顏色後,再次見到雨宮清硯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了很多曾經無法理解的細節。
降穀零在沙發旁蹲下身,問道:“其實你看不到顏色,對嗎?”
“哈?”
躺在沙發上看書的人轉過頭,面無表情道:
“住進來第一天就開始詛咒我了嗎?”
【六】
降穀零還是覺得不對勁。
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雨宮清硯眼中的世界與平常人一定是存在什麼不同的。
或許是因為自己現在正在體驗這種看不到顏色的視角,所以他才會愈發覺得,當年的雨宮清硯大概也曾經曆這種視角。
現在,他隻能看到雨宮清硯的顏色,除了雨宮清硯,他眼中的任何東西都是黑白的。
這樣一抹色彩的存在會讓他開始無意識地追尋起那個人的行動軌跡,即使隻是普通的動作也帶著幾分顯眼和特殊,他跟那個家夥關係並不好,卻也因此會不受控製地想看向雨宮清硯。
深夜,他躺在床上,眼睛盯著天花板,思緒卻逐漸飄向了遠方。
那些事已經過去好幾年了,但是其實他還是很困惑當年的麥芽威士忌為什麼會對蘇格蘭威士忌如此特殊,就算是一個隨心所欲的家夥,做這種沒什麼好處的事也總該存在什麼緣由才對,但是無論他和好友如何調查分析,最終都一無所獲。
他不懷疑雨宮清硯對好友的感情,也無權過問那兩人的感情,但是他會思考這份感情究竟起源於何處。
世界失去顏色後,他後知後覺地有了一點頭緒。
如果曾經也有一抹獨一無二的色彩吸引了雨宮清硯的注意,似乎就好理解得多了。
沉入睡夢中前,他想:如果那個人眼中的世界是黑白的,那種極端的個性似乎就……
【七】
就像雨宮清硯說的那樣,和他待在一起,視覺就可以逐漸恢複。
至於為什麼可以確認不是自愈而是真的需要跟雨宮清硯待在一起,對此降穀零隻能回答,因為好友的恢複速度比他快得多。
世界陷入一片黑白對他的生活和工作都帶來了一些困擾,但是大多也可以克服。
然而就在幾天後,降穀零意識到了另一個一直以來被自己忽略了的點。
或者說,其實他曾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很快便將其拋之腦後了。
長期處於隻有黑白兩色的世界裡,他開始時不時地產生一些錯覺,以及伴隨出現精神狀態愈發不穩定。
這種狀況對普通人來
說都很糟糕,更何況是一名公安警察,而繁忙又繁瑣的工作任務又反過來再度加重了這份負面影響。
兩天後,降穀零不得不換了間辦公室,把自己的工位搬到了某個每天都工工整整地擺放著一排零食的辦公桌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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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辦法雖然樸實無華,但是的確生效很快。
結束一段緊迫的忙碌後,目光突然掃到隔壁悠悠閒閒地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某人,他會生出一種類似眼睛乾澀了許久後突然看到了一盆綠植的感覺。
降穀零不確定好友是否有與自己相同的感受,但是轉頭看向雨宮清硯時不經意間對上另一雙眸子時,即使隻是黑白,他也能清晰地意識到,那並不是看綠植盆栽會有的眼神。
大概是剛剛結束了一個大案件,接下來可以短暫休息一下,放鬆之餘,降穀零忽然有些好奇起來,在好友的視角中究竟是如何看待這段時間的詭異狀況的。
他正想約好友一起出去聊聊,一個人率先站在了他的辦公桌前。
“降穀先生,這是那個案子的結案報告,沒問題的話麻煩簽個字。”
降穀零點點頭,接過那份文件翻看起來,餘光中他忽然捕捉到站在辦公桌前的人影向另一側平移了幾步。
他抬起頭,疑惑地看著正把蘋果放在雨宮清硯的辦公桌上的下屬,問道:“為什麼給他蘋果?”
下屬把蘋果放下後就平移了回來,大概是顧及在場有個人在睡覺,他甚至還壓低了聲音,回答道:“可以補充維生素。”
降穀零:“……我不是問這個!”
【八】
“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都過著這種生活,活在一個黑白的世界裡,但是看自己的時候又是有顏色的。”
諸伏景光原本是笑著的,但是說著說著神色就難以維持,他頓了頓,才繼續說:
“你還記得那副眼鏡嗎?”
剛剛接觸麥芽威士忌時,他們對那個人進行了全方位的調查,雖然沒能得出太多有用的信息,但是他們注意到了一個疑點。
從某天開始,雨宮清硯突然開始戴上了眼鏡,但是雨宮清硯的視力似乎並沒有問題,後來也證實那的確隻是一副平光鏡。
“那個其實是用來看顏色的。”諸伏景光說:“透過鏡片,他就能看到其他東西的顏色了。”
他們兩人不約而同地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聊下去。
就像很多年前的時候他們覺得自己無法理解麥芽威士忌的思維邏輯,很多年後的今天,他們也仍舊不覺得自己有能力去剖析那個人的心思。
但是降穀零還是無意識地開始思考起來,如果是自己站在那個立場,自己會如何看待外界?
如果包括自己都是黑白的,通過鏡片就可以看到顏色,或許勉強稱得上是一種補救,但是如果這個世界中唯有自己是有顏色的而其他一切都是黑白的,這種時候再通過鏡片去看到外界的顏色……
降穀零想,鏡片的原理本是光線折射,不是親眼看到的,映射在視網
膜上的畫面,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假的。
“隻有真正體驗過……”
“才知道這種感覺……”
身旁傳來兩聲喃喃自語,降穀零轉頭看著好友,時隔多天,現在他已經能依稀看到淺淡的顏色了。
他的好友站在天台邊緣,不再開口,隻是靜靜地看著遠方,虹膜上稀薄的藍色像極了遠處昏沉的天空,他不知道好友此刻在想著什麼,卻也不難猜到那大概是關於某人。
“快下雨了。”降穀零說:“回去吧。”
【九】
二十七天後,諸伏景光的視覺完全恢複。
又過了二天,降穀零終於可以把自己的工位換回原本的辦公室。
下班後,他去諸伏宅拿自己的行李箱。
“這段時間打擾了。”
諸伏景光打趣道:“我們之間就不必講這種客套話了吧。”
“對了,之前做的醬牛肉還有很多,我打包一點你帶回去吧。”
降穀零沒拒絕,或者說,其實他在等待一個能和雨宮清硯獨處的時機。
他有想問的問題,那個問題隻能從雨宮清硯那裡才能得到答案。
那個人又坐在窗邊,低頭看著手機,時不時用手指輕輕擺弄一下身旁的盆栽。
藍色的矢車菊,這一次,他已經能親眼看到那盆盆栽的顏色了。
他曾經針對過麥芽威士忌,想至麥芽威士忌於死地,那時候他和諸伏景光在組織裡還沒站穩腳跟,意識到身上攜帶著肉眼可見的危險性的麥芽威士忌在不斷靠近諸伏景光後,他無法不做出行動。
他可以平靜地接受麥芽威士忌接近的是自己,但是無法對好友陷入危險無動於衷。
還在組織裡的時候,在某次和蘇格蘭、麥芽共同執行的追擊叛徒的任務結束後,他曾遠遠看到雨幕中撐起的一把傘,一道平靜的聲音響起過後,那一刻他開始思考,或許麥芽威士忌會成為蘇格蘭威士忌的保護傘。
那個人不在乎的東西太多了,不在乎他的計劃曾讓自己陷入險境,不在乎組織與各方臥底的恩怨和對立,如此種種,但是他在乎蘇格蘭威士忌。
所以從那以後,他認認真真地收斂起自己的針對,開始對麥芽威士忌虛與委蛇。
後來他也的確以那份始終無法理解的“在意”為籌碼,不止一次利用麥芽威士忌去保護諸伏景光。
但是他要承認,即使是一切已經塵埃落定的現在,他也仍舊對那個人抱有質疑。
他承認雨宮清硯對諸伏景光的感情,承認雨宮清硯曾在擊潰組織中做出的貢獻,但是他無法承認這個人。
“雨宮。”他認真道:“其實你……”
那個人不鹹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就又收回了視線,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手機上。
降穀零的聲音卡住,像是喉嚨中的齒輪生了鏽,他最後什麼都沒問,隻此一眼,他卻好像已經得出了答案。
或許其實他心中早就有了答案,隻是唯獨在某一段路上遲遲不肯向前。
【十】
雨宮清硯坐在窗台上,看著手機中的那條短信,將那個不顯示號碼的對話框刪除。
【怎麼樣,223號,喜歡這份禮物嗎?】
【你是誰?】
【係統147號竭誠為您服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