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離開那個世界後,雨宮清硯總是覺得新世界在下雪,推開窗時,外面其實是春天。
他知道雪不是在窗外,而是在他心裡。
蘇格蘭威士忌死後一個月,距離那場雪崩已過去一整年,雨宮清硯卻好像回到了那座雪山。
這種頻繁出現的錯覺令他感到厭煩,而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擅長忍耐的人,所以他做了一個決定。
他要證明自己做了最正確的選擇。
【二】
簽到係統221號,一個無聊的係統,熱衷於時間和糖果,長了一張跟他一模一樣的臉,甚至跟他擁有同一個名字。
雨宮清硯懶得關注那個係統的其他事,離開那個世界後他就與係統徹底斷聯,沒想到在全部任務完成後一個月,他會主動找上那個係統。
他要站在係統的位置上,重新看一遍自己的選擇,以此驗證自己的正確。
221號遞給他一把糖,他沒接,那個煩人的家夥說:
“你好啊,222號。”
【二】
雨宮清硯成為了簽到係統222號。
站在係統的角度去看“自己”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也能從每一個任務的決定和發布以及任務獎勵的發放中體驗到221號向他發放任務和獎勵時的心思。
或者說,正是因為他們的本質都是“雨宮清硯”,所以才更容易讀懂彼此的想法。
這種易懂一如既往地令他感到惡心。
【四】
雨宮清硯大多時候會隨著心情隨意發布每天的任務,蘇格蘭威士忌還未出現,他也沒有什麼特彆想讓“自己”去做的事情。
所以北海道的那座雪山的存在就顯得格外突出。
他會發布去北海道的任務,也會發布去爬山的任務,他知道“自己”未來未必會被困在那座雪山裡,但是作為開啟二周目的契機,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在意那座山。
其實他知道,他在意的並不是那座山、那場雪,令他耿耿於懷的另有原因,但是他無法承認。
因為他是雨宮清硯。
【五】
雨宮清硯後來會想,既然蘇格蘭威士忌是警察,那當初為什麼還要折返回來救他。
他和蘇格蘭威士忌在執行任務時遇到了雪崩,一起被困在了北海道的那座雪山。
他受了傷,體力不支倒下,蘇格蘭威士忌獨自離開,他知道自己不會死,221號不會讓他死,他手中握著的一些任務獎勵也能幫助他脫困,但是不久後,有人徒手把他從雪裡挖了出來,背著他走出了雪山。
他好像是被一步一步帶出了雪山,卻又好像是躺在原地,有一雙無形的手牽引著雪花覆蓋在他身上,將他一點一點埋在了雪下。
【六】
雨宮清硯不喜歡蘇格蘭威士忌,或者說,他不喜歡那個世界裡的任何東西,而蘇格蘭威士忌是那個世界的一部分。
他隻愛他自己。
也正是因為足夠愛自己,所以他給了“自己”一副能看到虛假的顏色的眼鏡。
就像他猜想的那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拿到了眼鏡的人對眼鏡、對那個世界都愈發厭惡,但是最終還是戴上了那副眼鏡。
身處那個世界中時獲得的顏色,隻會提醒他這個世界有多麼虛假。
無論是221號與他還是他與自己的二周目——永遠沒有人比“雨宮清硯”更了解“雨宮清硯”。
【七】
後來事情愈發超出他的預期,他才慢半拍地意識到,自己對“自己”的偏愛造成了偏差。
他所看到的“雨宮清硯”是他的二周目,存在的意義是為他驗證他的選擇是絕對正確的,但是他的二周目似乎越來越趨向於錯誤的選擇。
他的二周目因為一百個任務而對蘇格蘭威士忌產生偏愛,而已經用幾l百個任務去塑造另一個“自己”的他理所當然地也會因此生出偏愛。
或者說,能不約而同地想出用諸多任務去塑造某個人這種玩法,這本就說明了他們的本質相同。
同樣,也正因為他對“自己”足夠偏愛,所以他才會從中乾預,試圖讓一切回歸正軌。
【八】
二周目的蘇格蘭威士忌擁有顏色,他的二周目頻繁詢問他為什麼蘇格蘭威士忌是有顏色的,他無法回答。
上一周目中,那個世界對他來說一切都是黑白的,二周目中,一切依然如此。
在他眼中,那個世界隻有“雨宮清硯”是擁有顏色的。
他不明白,他想不通,似乎事情越來越超出他的掌控。
他不知道蘇格蘭威士忌為什麼會是有顏色的,但是他知道自己出手該做些額外的事。
【九】
“雨宮清硯”的本質是自我和掠奪。
開啟二周目是為了驗證他的選擇是正確的,不過其實還有更簡單便捷的辦法。
比如,毀了那個世界。
如果那個世界不複存在了,自然也沒有什麼對錯之分。
他無法容忍自己會質疑自己的這種可能性。
【十】
在二周目的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他沒有贏。
其實無非就是一切重回起點,在更早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所謂的二周目不過是空有二周目之名。
他的二周目不是他,隻不過他們都是“雨宮清硯”,同樣,二周目的蘇格蘭威士忌也不是曾經背著他用腳步丈量雪山的那個蘇格蘭威士忌。
真正正確的選擇是不需要驗證的,他不後悔,但是或許從他開啟二周目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輸了。
他把那兩個孩子放在蘇格蘭威士忌的家門口,起身看到一旁掛著的【諸伏宅】的字樣時,他短暫地出神了幾l秒。
其實他並不了解蘇格蘭威士忌。
他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叫做諸伏景光,不知道蘇格蘭威士忌其實是一個警察,他從未聽過那個人的心聲,也從未在意過那個人的真實想法,他有機會去救蘇格蘭威士忌,但是他放任蘇格蘭威士忌走向死亡……很多有關蘇格蘭威士忌的事情,都是在蘇格蘭威士忌死後他才逐漸知曉。
他隨手按響門鈴,轉身離開。
【十一】
如果重來一次,雨宮清硯確信自己依然不會選擇蘇格蘭威士忌。
對他來說世界上是可以存在“如果”的,但是這份“如果”僅限於他本身。
在那個已經變為真實的世界中第一次看到屬於蘇格蘭威士忌的顏色時,他也曾不受控製地生出過那種荒謬的想法:
如果雪地裡的腳印一個一個倒退回起點,雪崩逆轉重力回到山坡,飛舞的雪花重新飄回天空——
隨著他離開院落,身後的那扇門應聲開啟,一道詫異聲傳入耳膜。
他大步向前走著,沒有回頭。
“再見,223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