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太陽雨(四)(1 / 1)

[雨宮清硯]看著那個站在窗邊的孩童,久久無言。

那個家夥看起來對自己變成了小孩這件事接受良好,窗台對現在的他來說略高,於是他就去廚房搬了把椅子,站在椅子上打理那盆矢車菊。

【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雨宮清硯]看著屏幕中的畫面,再次問道:

【值得嗎?】

那個孩子跳下椅子,抱著水壺去裝水,但是他顯然高估了自己的力氣,於是又倒掉了一半的水,把水壺上的水痕擦乾,抱著水壺回到窗邊,重新爬上那個椅子,略顯吃力地澆起了花。

【那個家夥真的值得你這樣做嗎?】

“你已經變得習慣性斟酌利弊了嗎?”

[雨宮清硯]一愣。

他下意識的沉默似乎讓屏幕中的那個孩子感受到了勝利感,毫不掩飾的笑聲傳入耳膜。

“這個世界原本沒有顏色,但是諸伏景光在我的影響下得到了顏色,這就證明這個世界是可以染上顏色的,隻不過是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而已。”

[雨宮清硯]是在那個人倒下去的那個瞬間看透對方的真實目的的——他們都是雨宮清硯,所以反而很容易猜透彼此的心思。

雖然他們都是雨宮清硯,但是他們本質上仍舊有所不同,即使看透了目的,對對方的行為他仍舊有無法理解之處。

因為那個雨宮清硯與他不同,因為那個雨宮清硯遇到的蘇格蘭也與他遇到的蘇格蘭不同,他似乎隻能這樣解釋。

【主角是對這個世界牽連最大的存在,是這個世界的中心樞紐,你覺得既然自己能影響一個諸伏景光,那自己也能影響這個世界的其他造物乃至於這個世界,所以你試圖讓自己站在主角的位置上,即使隻是一瞬,也足以徹底改寫這個世界。】

【但你不是漫畫家筆下的主角,如果失敗了你就會死,而工藤新一沒有變成江戶川柯南,沒有真正的主角,這個世界也會隨之崩壞……這個世界是否繼續存在無關緊要,但是你在用自己做賭注,你賭自己能有一瞬與主角重合,就可以用那一瞬去把這個世界占為己有。】

【你說我變得斟酌利弊,嗬……已經舍得用自己作為賭注的家夥,有什麼資格評判我?】

屏幕中的孩子放下手中的水壺,看起來對他的話沒有任何反應,甚至勾了勾唇。

——那個家夥在笑,那個家夥竟然笑了。

[雨宮清硯]的第一反應是,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童年模樣的微笑。

“你能看到嗎?222號。”

布滿無數塊屏幕的空間裡,倚靠在沙發裡的男人沉默半晌,說:

【嗯。】

他是在那個家夥不顧阻攔吃下那粒膠囊的那一刻意識到那個家夥的目的的,他不確定那究竟是臨時起意還是早有打算,畢竟如果是他自己,無論什麼都做得出來。

他會為了某些樂趣去深思熟慮地做計劃,也會為了一時興起

的想法放手一搏,無論是對於哪個雨宮清硯⑺[(,自由都不僅僅是一個代名詞,也是他們從誕生伊始就開始追求的本我。

那個人扶著牆壁逐漸滑倒在地上,大概是他們的外表過於相似,以至於他幾乎生出了一種自己的骨骼也正在隨著攀升的高溫融化的錯覺。

隨著軀體的逐漸縮小,更先令他在意的卻是被那個人壓在身下的草坪。

從眼睛和唇角流出的血液順著臉頰流淌至草地,暗紅與青綠交織。

那是來自雨宮清硯的紅色自己來自那個世界的綠色。

意識到那棵草竟然擁有了顏色的那個瞬間,他的耳畔似乎聽到了什麼破碎的聲響,畫面中的黑白逐漸裂開絲絲縷縷的縫隙,從中迸發出即使是在昏暗的傍晚時分也仍舊鮮豔奪目的色彩。

那些細碎的崩裂又重組的聲響吵的他頭疼,有什麼壓抑已久的東西在推動著不同的顏色萌生,先是距離他最近的那塊屏幕變為彩色,後來又以那塊屏幕為中心擴散,這個空間裡的所有黑白的屏幕都像是被點亮了一般刹那間煥發生機。

——那個家夥是在“搶”那個世界。

——那家夥賭贏了。

但是[雨宮清硯]無法理解那個家夥為什麼要這麼做。

殺死主角,帶著擁有顏色的諸伏景光離開這個世界,這明明已經是送到面前的最好的選擇。

冒著會死的風險去賭,賭贏了也不過是這個世界染上顏色,賭輸了,就算不從自己出發而是考慮外界,那個家夥最在意的諸伏景光也會隨著世界的崩壞而裂解。

[雨宮清硯]甚至已經在嘗試從另一個自己的角度去出發思考,但是仍舊得不出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答案。

【如果失敗了,你會死。】

“結果比過程重要,達成目的為什麼要斟酌利弊?”

【結果比過程重要。】

[雨宮清硯]站起身,他看著屏幕中的那個人,大聲問道:

【你要的結果又是什麼?】

“我要聽他親口說他會選擇我。”

【他沒有選擇的權利。】

“他現在有了。”

[雨宮清硯]站在原地,過了許久才重新開口:

【你要明白,從你把這個世界奪走的那一刻起,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會脫離原本的劇本,緩慢地發生變化。】

雨宮清硯看著面前的那盆花,變小以後,那副眼鏡已經不適合他了,不過也無關緊要,現在即使不透過薄薄的鏡片,他也能看清花瓣與花葉的顏色。

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仍舊在響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世界已經脫軌的緣故,那道原本帶著機械性的金屬音的聲音,聽起來越來越像他原本的聲音。

【成為了警察的或許不再是警察,成為了殺手的或許不再是殺手,犯罪組織有可能不複存在,也可能有新的犯罪組織誕生,生者可能死去,死者也有可能死而複生,你從未來改變了過去,這個世界裡的造物擁有了選擇的權利,也

就不再是過去的他們。】

他安靜地聽完了那段話,輕笑道:“真有趣,不是嗎?”

【那個人也有可能選擇不再愛你。】

【我給你的選擇就是最好的選擇。】

【人都會變,諸伏景光也是如此。】

“先不論你給我的是不是最好的選擇。”雨宮清硯用指腹輕輕觸碰藍色的花瓣,淡淡道:“但是那個選擇之下附帶給他的一定是最糟糕的選擇。”

能帶諸伏景光一起離開的確是一個聽起來還不錯的選擇,但是諸伏景光已經拒絕過一次這個選擇,他不喜歡把一件事重複多次,所以他也不會把同樣的選擇給諸伏景光第二次。

係統說,漫畫家不在意諸伏景光而他在意諸伏景光,所以帶諸伏景光一起走就是最好的選擇——但是提出了這個選擇的係統比漫畫家更要不在意諸伏景光。

同樣的,就像係統說的那樣,但是他在意諸伏景光。

“沒有人該替他做選擇,無論是我還是漫畫家還是你……他該有選擇的權利。”

漫畫角色並不是真正的“人”,他們有著既定的人生軌跡,像是天生就被編寫好程序,一步步走向命中注定的結局。

但是屬於他的諸伏景光是不同的,那個人應該擁有選擇的權利,擁有了選擇權後才能真正稱之為人,而不再是一個漫畫角色。

所以幾乎不需要猶豫,他決定去把這個世界搶過來,他要讓這個世界脫離漫畫家的筆尖,成為一個真實存在的世界。

“其他世界的人有的他該擁有,其他世界的人沒有的他也可以擁有,如果他沒有,那就由我幫他搶過來。”

【帶他離開這個世界後他也可以成為真正的人、可以擁有選擇的權利。】

“你還是不懂,222號。”

雨宮清硯抬頭看向窗外,兩個雪人安靜地依偎在夕陽下,他平靜道:

“我曾經不顧一切想離開的世界,對他來說或許是他不顧一切也要回去的地方。”

【如果失敗了,你會死。】

雨宮清硯笑了一聲:“你好像很在意這一點。”

那道聲音沉寂了一會兒後繼續響起。

【你因為他的顏色而對他特殊對待,而你未嘗不是這個世界裡我能看到的唯一的色彩。】

【我們是相同的,既然你會為此在意那個人,我當然也會為此偏愛於你。】

“我不會死。”雨宮清硯垂眸看著那朵藍色的矢車菊,漫不經心道:“補簽任務獎勵,幸運max,限時三分鐘……你不會覺得我真的會拿自己的命去賭吧?”

【真不愧是……真不愧是雨宮清硯。】

“我就當你在誇自己了。”

【哈哈。】

那道笑聲帶著古怪,連帶著剛剛的那聲“雨宮清硯”都染上了幾分詭異,雨宮清硯微微皺眉,還是暫且忽略了那份異樣,繼續說道:

“你當初和111號換過任務獎勵吧,把原本的獎勵換成了成

為係統,既然可以換?[(,我也要換一份獎勵。”

【你並沒有殺死江戶川柯南。】

“工藤新一沒有變小,這個世界裡不存在江戶川柯南,和江戶川柯南死了並沒有區彆。”

【就猜到你會這麼說,就當給你的最後一份禮物,你想要什麼?】

“糖。”雨宮清硯說:“你一定還有吧,那種能恢複一切的糖果。”

【你搶到了這個世界,從今以後,或許不需要我的幫助你也可以憑自己打破規則離開,但是你現在真的要留在這種無趣的世界裡嗎?】

“你許諾我完成最後一個任務的獎勵是打通次元壁讓我離開,我答應了,但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想去哪,我並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我隻是不喜歡這個黑白的世界,即使這個世界現在有了顏色、成為了真實的世界,也不影響或許未來某天我還是會離開……222號,既然你也叫做雨宮清硯,你就應該更能理解我的想法,想做的事現在就要做,無所謂利弊得失,大不了就推翻重來,路有很多,就算前方沒有路了,也可以自己走出一條新路。”

係統並沒有給出額外的回應,而是將話題引向了另一處。

【我過去給你糖你從來不吃,現在卻主動找我要。】

雨宮清硯笑笑,不再多說什麼,正因為他足夠了解自己,所以才更加篤定那顆糖會被送至他的手中。

即使不能,按照漫畫的梗概,大結局時主角一定會戰勝一切恢複身體的大小,這個世界裡本就存在解藥,隻不過向係統索要一顆糖更加簡單方便而已。

【重置任務(1000/1000):殺死[江戶川柯南]】

【重置任務已完成,任務獎勵請查收】

【一顆糖果】

掌心把玩著的矢車菊刹那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顆包裝精致的糖果。

雨宮清硯的第一反應不是看那顆糖,他看著斷掉的花莖,皺眉道:“你拔我的花?”

係統並沒有給出任何解釋,而且自顧自地說起了另一段話。

【曾經為我發布過一千個任務的係統熱衷於時間和糖果,雖然原因不明,但是他給我的絕大多數任務獎勵都有關時間和糖果。】

雨宮清硯想起了自己在完成任務後經常收到的那些垃圾,他皮笑肉不笑道:“你是想說,你喜歡垃圾……”

【那個係統叫做221號。】

雨宮清硯的話音戛然而止。

【隱藏在221號之下的操縱者與我有著相同的臉,他的名字叫做雨宮清硯,當你某天成為223號,你就會看到更多你現在看不到的東西。】

雨宮清硯愣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該保持沉默。

他一直以為222號的係統是111號,結果再往上一個序號竟然不是111而是221,如果221號也是雨宮清硯,那麼前面的兩百多個序號代表著什麼?222號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做錯選擇,那前面更多的重啟的又是在證明什麼?

他正要追問,那道如影隨形地附著在他耳畔一千多天的聲音卻如潮水般褪去,隻餘下一片寂靜。

他看著空蕩蕩的花莖,切面平整,但是原本精心養護的藍色花朵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那是那個名為222號的係統帶走的唯一一樣東西。

在多羅碧加樂園,吃下那粒膠囊後他陷入昏迷,但是醒來時他自己回到了諸伏景光的家裡,按照諸伏景光的說法,他打開門時發現了躺在門口的他和工藤新一。

排除一切不可能,把他和工藤新一送過來的人似乎隻有一個。

在他盯著空蕩蕩的花莖出神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引回了他的注意力。

“zero,這個問題很難形容……總之等你見到他你就明白了。”

雨宮清硯聞聲轉過身,正巧與打開門的兩人迎面對上視線。

他站在椅子上,眨了眨眼。

上一次見波本威士忌還是在離開那個天台的時候,按照諸伏景光眼中的時間流速,那是在三年之前。

三年過去,諸伏景光身上已然出現了一些細微的變化,但是波本威士忌卻好像是跟著他去了二十年前度過了三天一樣,渾身上下竟然看不出絲毫不同。

他上下打量著那個金發青年,那個金發青年也上下打量著他,半晌,那張笑容本就已經僵住的臉上的表情逐漸裂開。

雨宮清硯好奇地等待對方接下來的反應。

“這是……那個混蛋……”

安室透顫抖地抬起手指了指站在放在窗邊的椅子上的孩子,僵硬地轉頭看向身旁的好友,失聲道:

“這是……雨宮清硯的兒子??”

“啊?等等,不是!!”

“那個混蛋他竟然敢讓你給他養兒子?!”

“不不不先等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像是被好友劇烈的情緒波動影響,諸伏景光莫名跟著慌張起來,他胡亂擺了擺手,終於想起了什麼,轉頭求助道:

“你也解釋一下啊!!”

那個站在椅子上靜靜圍觀的孩子歪了歪頭,忽然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笑容,諸伏景光心裡一驚,頓時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等等你還是不要解釋了讓我來——”

帶著孩童獨有的清澈柔軟的嗓音在客廳裡響起:“爸爸~”

安室透:“雨宮清硯那個混蛋在哪?!!”

*

諸伏景光偶爾會想,那個人究竟付出了什麼代價。

從很久之前起他就覺得雨宮清硯能看到他無法看到的風景,甚至是聽到他無法聽到的聲音。

那個人與他待在一起,似乎隻有兩個人,但是那個人卻無所顧忌地與不知道存在於哪裡的第三個人對話。

起初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後來以為那或許是精神疾病,但是不知從哪一天起,他生出了第三個人真實存在的想法。

如果有一個人在向雨宮清硯發布一些無厘頭的任務,那麼那些無法理解

的行為似乎變得有跡可循了起來,如果有一個人在與雨宮清硯進行對話,那麼那些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語似乎也可以讀懂了。

三年前,他不知道那個人付出了什麼代價來救他,三年後,他不知道那個人付出了什麼代價留下來。

難以置信,仿佛隨時都會消失不見的雨宮清硯竟然留下來了。

他不知道那個人和管理官究竟談了什麼,等到他知道時,那個人已經變成了他的協助人。

他起初以為那是因為變成了小孩子迫不得已選擇的延長停留,但是那個人卻告訴他,自己隨時可以恢複原樣。

“那為什麼不讓自己恢複呢?”

享受著辦公室裡的同僚們的零食的孩子淡淡道:“因為我沒有過去。”

諸伏景光無法理解這句“沒有過去”的含義。

他曾經懷疑過雨宮清硯是否沒有過去,畢竟就連最精密的情報網都無法查到有關那個人加入組織之前的生平,就像是一個憑空出現的人。

就在他問出這個問題的第二天,真正的雨宮清硯就站在了他面前——與他身高相持版本的雨宮清硯。

他們照常一起前往警察廳,辦公室裡的同僚們仿佛經曆了世界觀的重塑才勉強接受了那個孩子一夜長大的現實。

與組織的對決已經走到了最後階段,他相信在不久後的將來,那一方黑暗終將會被光明籠罩。

同樣是那一天,下班路上,諸伏景光看著身側的那個人,在走到家門口的那個路燈下時,他主動叫住了對方。

“你真的要留下來嗎?”他問。

“你不希望我留下來嗎?”那個人反問。

“我希望你能開心。”諸伏景光說:“我希望你選自己的最優解。”

“再讓你選一次,我要帶你走,你會怎麼選擇?”

諸伏景光看著那雙深綠色的眸子,他聽到自己回答:“抱歉,我不能這麼做。”

那個人說:“所以才會出現第三種選擇。”

第一種選擇是獨自離開,第二種帶他一起離開,諸伏景光不知道第三種選擇代表著什麼,但是他知道那並不是為他留下。

過去他懷疑那個人活在另一個世界,現在,他模糊地感知到,他們似乎身處在同一方世界裡了。

不是像三年前那個人為了他選擇來到這個世界裡,而是他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那個人的世界裡。

諸伏景光無法形容那種玄妙的感覺,他知道那聽起來很奇怪,但是他還是想這麼說:

“我總覺得,好像不是你來到了這個世界,是這個世界到了你的世界裡……所以你才會留下。”

這是很奇怪的話,但是那個人聽了以後隻是微微一笑,說道:“第三種選擇是正確的。”

“第三種選擇是什麼?”諸伏景光問。

那個人笑而不語。

諸伏景光沒有追問,又好像其實他並不在意能否得到答案。

第三種選擇或許超出了他的認知

,就像是一個成年人可以變成孩童起初也超出了他的認知,或許未來的某天那個人為他揭開謎底,或許永遠都不會,但是看著那人臉上的笑意,像是被感染了似的,他也跟著笑起來。

那個人眼中有他無法看到的風景,他並不執著於能夠和那個人看同樣的風景,他執著的是能夠親眼看到仍舊在憑著自己的喜好去看那些風景的雨宮清硯。

三年前,他26歲,那個人27歲,三年後,他29歲,那個人在公安的助力下辦的身份證明卻還是寫著27歲。

雖然心裡覺得對方才是那個年長者,但大概是因為覺得自己更像是年長者加之近期見過對方孩童時的模樣,諸伏景光開始自持年長者的身份更加坦然地面對一些問題。

借著那盞路燈的光,他看著那張熟悉的面龐,認真問道:

“你會為我停留多久?”

“到我不愛你的那一天。”

聽到那個回答的那一刻,諸伏景光忽然鬆了口氣。

到我不愛你的那一天——那個人的出發點仍舊是自己,不會為外界而動搖改變本心。

很久之前,他曾經生出過自己能否改變那個人的想法,後來他才逐漸想明白,其實最初吸引了他的正是那個人身上那種無法預測的神秘和自由。

我愛你,但我仍舊是我自己——這似乎是他們在最早最早之前達成的第一個共識,也是他們在彼此身上發現的第一個共同之處。

那個人站在路燈下,就像過去很多次那樣張開手臂,笑著說:“好了,你可以感動到來抱我一下了。”

諸伏景光無奈地笑笑,就像過去很多次那樣與那個人相擁在一起。

他想說一些浪漫繾綣的情話,諸如我會永遠愛你等等來回應那句不似情話卻勝似情話的話語,但是相擁的那一刻,仿佛這個攜著寧靜和晚風的擁抱已經抵過了一切動人心弦的話語。

這是獨屬於他們的默契。

一牆之隔的院子裡,兩個矮矮的雪人並排依偎在一起,白日裡隨著陽光融化之處在夜晚降臨後凝結成冰,遠遠看去似乎已經化為了一個整體,但它們仍舊是兩個不同的個體。

愛你但是更愛自由,所以希望你也能擁有同等的自由;執著於你但是更執著於信念,所以希望你也能無所顧忌地繼續堅守信念。

愛你直至我不愛你的那一天——自我,自由,像風一樣無法捕捉,風暴中心卻始終藏有一方寧靜。

烏雲散儘,月光不答,風眼沉眠。

*

“有時間可以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嗎?”

“你一定要聽的話也不是不行……但是很長。”

“有多長?”

“每天講一個故事,要講一千零一十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