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的簽到任務都普普通通,沒什麼特彆。
昨夜意外地睡得不錯,對失眠成性、作息混亂的他來說,稱得上一句奇跡。
雨宮清硯拉開窗簾,推開臥室的門,徑直走進衛生間。
他打開洗漱台上面的儲物櫃,找出一隻新牙刷,開始洗漱。
諸伏景光看著那個在他的安全屋裡來去自如、暢通無阻的家夥,嘴角抽了抽。
淩晨時分被站在床頭的黑影驚醒後又被迫在沙發上坐了一整晚的安全屋真正的主人眼底掛著黑眼圈——他也不是不能在沙發上睡一晚或者出去住一晚,但無論是和一個代號成員睡在同一間公寓還是讓自己的安全屋裡隻留下一個代號成員,他都很難做到。
所以他選擇在沙發上靜坐了一晚,幸而這一晚極為平靜,什麼都沒有發生。
洗完漱,那位不速之客又走進了廚房。
諸伏景光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四肢,準備跟進去看看。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現在的情況就是他根本拿麥芽沒辦法,隻能順著那家夥來。
不幸中的萬幸,麥芽雖然隨心所欲過了頭,但是目前為止也沒做出什麼切實損害他利益的事情。
想到好友正在籌備中的計劃,他輕輕揉了揉發僵的臉頰。
諸伏景光明白好友如此果決地做出這個決定,其實有想強行為他解圍的成分在。
麥芽是一顆公認的定時炸.彈,現在這顆炸.彈不偏不倚地砸到了他頭上,就算現在沒炸,但誰也保不準什麼時候會炸。
對於那個計劃,無論從哪個角度想,他沒有不讚同支持的理由。
“麥芽,你……”他走進廚房,看著擺在餐桌上的餐盤,話音一頓。
雨宮清硯將第二份早餐擺在餐桌,看向站在廚房門口的人,從旁邊抽了幾張紙巾擦手,隨口道:“吃早餐。”
他把圍裙脫下來,掛回原處,洗完手轉過身時才發現那個站在門口的人竟然還站在廚房門口,再開口時他的聲音裡便帶上了點催促:“過來吃早餐。”
諸伏景光將信將疑地坐在餐桌旁,他看著已經拿起筷子吃起早飯的那個人,又低頭看了看擺在面前的那份早餐,略顯遲疑。
兩秒後,一隻手伸了過來,乾脆利落地把兩個餐盤做了個交換。
諸伏景光抬頭看過去,隻看到了半雙藏在鏡片下的深綠色的眸子。
“我不是……”他試圖為自己剛剛的遲疑辯解,但是當坐在對面的那個人抬頭看過來時,他的話音又戛然而止。
沒什麼好辯解的,對於麥芽威士忌準備的食物,他當然會有所顧忌。
他看了一眼被咬了一口的煎蛋,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味道意外地還不錯,有些打破了他對麥芽威士忌現有形象的認知。
從室內滑雪場那一天起,他忽然就對直視那雙深綠色的眸子產生了抗拒,與那雙靜謐的、平靜的眸子對視時,恍惚間會讓人誤以為眸子的主人並不是在看自己,而是這個世上任何一粒造物。
那種毫無波瀾的視線讓他在某一瞬間感到毛骨悚然,麥芽有時是在看他,有時卻像是在試圖通過看他去看什麼更深層的東西。
“謝謝。”飯後,諸伏景光將清洗過餐盤放回櫥櫃,餘光中察覺到那人看過來,他補充道:“早餐很好吃。”
“不用。”那人說:“幫我完成任務的謝禮罷了。”
——任務。
諸伏景光動作稍停,他流暢地轉過身,將剛剛的那一絲反常掩蓋下去。
他知道麥芽嘴裡的任務不是指組織的那些任務,但是在這一刻,他率先想到的仍舊是來自組織的某個任務。
他不知道好友具體會怎樣籌劃,但是難度是可想而知的:一方面要把自己從這件事裡摘出來,一方面又要讓麥芽察覺不到異常,而一切最終都會指向一個終點——麥芽威士忌折在了朗姆這個任務裡。
“給你。”
諸伏景光即刻回神,看向遞到面前的那隻手。
素淨的掌心裡安靜地躺著一顆糖。
“這是……?”
“今天的任務獎勵,給你了。”
雨宮清硯習慣性地聳了聳肩,不小心牽動了肩上的槍傷,他臉上的表情微滯,不過沒流露出什麼異樣。
見蘇格蘭威士忌遲遲沒有伸出手,他乾脆抓住那人的手把東西塞了過去。
諸伏景光低頭看著手中的糖,沒說話。
麥芽威士忌來時來得無緣無故,走時也走得莫名其妙,等他再反應過來時,麥芽威士忌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他一直都知道那個人很擅長隱匿自己的氣息,所以總是一個不留神就不見蹤影了。
麥芽威士忌的很多行為舉止乃至於言語都堪稱高調,但是實際上卻是,如果不能一直看著那個人,很容易一轉眼就再也看不到了。
諸伏景光捏起那顆糖,他想,麥芽威士忌簡直就像是另一個世界裡的人。
他啞然失笑,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是太過飄忽,跟麥芽的接觸變多,竟然也開始變得無厘頭起來了。
他想了想,最終把那顆糖放進了醫藥箱——跟麥芽威士忌第一次上門的時候買的那兩盒藥一起擺在了醫藥箱的角落。
他隨手關上醫藥箱的蓋子,隨著那顆糖逐漸隱藏在黑暗中,另一種想法忽然冒了出來。
——像麥芽威士忌或者說像雨宮清硯這種個性的人,說他是活在一個隻屬於他自己的世界裡倒也不為過。
“另一個世界的人啊……”他自言自語般地說著,不知自己在感慨什麼。
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諸伏景光將那些有的沒的的思緒統統斬斷,接通電話。
“zero?”
“你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嗎?”
電話中好友的嗓音一如既往地熟悉又令人安心,諸伏景光遙遙望著擺放醫藥箱的那個櫃子,在某一刻仿佛透過櫃門和醫藥箱的蓋子看到了靜靜地躺在裡面的一顆包裝精致的糖果。
他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好友的話:“計劃萬無一失……”
他的聲音頓了頓,直到這通電話被掛斷,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將後半句話說出口:
“——麥芽必死無疑。”
*
【你把藥給了蘇格蘭威士忌。】
雨宮清硯像是沒聽到那道聲音似的,隨手打開新收到的郵件。
【你不該給他。】
【你的傷還沒痊愈。】
雨宮清硯翻看著波本威士忌發來的計劃書,有理有據安排詳備,倒是真如同蘇格蘭威士忌說的那樣,任誰都能輕鬆看出來這是個很優秀的情報人員。
【你比蘇格蘭更需要……】
“閉嘴,彆囉嗦了。”
因為他的傷還沒好,因為他接下來要去執行組織的任務,所以今天的任務獎勵恰巧就能幫助他治愈傷情。
這種仿若命運般的“巧合”一如既往地讓他感到惡心。
“需不需要不是由你來決定的。”
——不被定義、不被禁錮、不被約束。
無論在哪個世界,隻做最真實的自己。
雨宮清硯關閉郵件,面無表情道:
“彆妄圖管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