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1 / 1)

高中生之間也有特殊的加密黑話。

他們開始聊遊戲,某款射擊遊戲中,遊戲裡有一個方向標尺,東南西北,一爆點就是說敵人方向和裝備,其中三要素——方向(角度)、距離、武器。每一次報點,隻要將這三個最重要的信息表達了,那大致的情況就清楚了。

江雪律報了幾句話。

翻譯一下:

左邊老人和男人手裡有槍,還有一個人來自西南方向,是一頭獨狼。

三個人都有槍。

A區地圖則是遊戲裡一片血紅色豔麗的花草,可以提煉出許多化學品,是犯罪者的老巢,誰占領了這裡進行焚燒,這支隊伍就勝利。換言之,三名中還有毒梟。

“……”

四人對視少頃,周眠洋臉色都僵硬了,完全不敢說話,沈明謙還沉浸在偌大的震撼中,他在學校撞見江雪律在打電話報警,江雪律直接報出了逃犯的位置,精準到具體的門牌號,他當時已經震撼過一次,這一次帶給他的驚濤駭浪依然不小。

他不知道江雪律看到了什麼。

砰砰砰——

子彈破空而來,擊穿在杯盞、吊燈和白牆之上,迸濺出金屬火花。吊燈完全失去了支撐力從頭頂直直墜落,將人埋在地上。

地上流淌著鮮血,整個世界隻有哀嚎聲,這也不是人間煉獄,隻是為什麼防彈背心下會有血跡滲透,又是誰的護目鏡碎裂了一地。

“砰砰!”

一道魔鬼冰冷般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還有熟練地換彈匣的動作,“梁老你們先走,晚上036,過期不候。”老人哼了一口氣,從桌椅後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滿地的便衣,這都是你招惹來的,我們走。”

“砰砰砰!”

警笛聲和救護車遠遠傳來,響徹天際聲震長空,醫護人員到來時沒有人敢亂動,不知道是誰的血液浸透了整張桌子,血液越來越稠密,醫護人員手指捂上傷者頸動脈,半晌後抬起鮮血淋漓的掌心,絕望地歎息一聲:“沒有呼吸了。”

三天後電視台播報了烈士陣亡名單……

所有看電視的人,遲幾天知道了,哦昨天我市多名警察與毒販擦槍走火中不幸殞命。這隻是城市波瀾壯闊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一景,知道也就知道了,過幾個小時就翻篇了。

現在一切還沒發生。

沈明謙的角度,他隻能看到少年比雪花還白的臉,烏黑的鬢發滲透著冷汗,一雙眼珠子十分冷靜有神,幽黑的目光仿佛透著人物注視到了未來。

但是拿遊戲舉例子,沈明謙簡單明了,他開始悄聲問怎麼辦。

他們能做什麼?

當然是帶著情報走。

坐都坐下了,貿貿然驚走隻會引起風聲鶴唳。

接下來的十分鐘內,三名少年猛喝水,陸陸續續離開了桌椅,借故去上廁所,服務生扶上耳麥:“秦隊,那個叫封陽的高中生一出來,臉色慌張找我要了一張紙,寫了一串東西。”

“p036”、“渡輪”……

這個少年的字是真的醜。

誰也不知道,長得挺俊一小夥,怎麼會有這麼天怒人怨的一手醜字。如果這不是情報,蔣飛看一眼都嫌傷眼睛。

可他複述的原話如出一轍。

仿佛跳脫出這張紙,少年的靈魂躍然紙上。

“秦警官,我看到了一處港口停泊一艘遠洋渡輪,在一處空曠黑暗的工廠裡,堆滿了無數裝幀嚴密的畫像,它們在拍賣所六大專場上拍出高價。各大藏家曾經鼎力支持,其中一幅036畫,工人將它裝箱送上了渡輪,駛向了遠處的黑暗……”

那幅畫了什麼,是國境之外,西南處廣袤的地域山川,山坡之上,到處都是

笑容婉約的采茶女。采茶女手臂挽著籃子,正輕輕挑選鮮綠的芽梗,她們身姿窈窕,靈動秀美。

人物之鮮活,似乎下一秒就能引吭高歌,茶女眼神也直勾勾望著畫前人,透露著幾分若有似無的蠱惑力。難怪能拍出高價。

這幅畫無疑是美麗的。當然了,大家也不明白,這並非行家的大作,又是現代工藝的技術品,為什麼能拍下如此價格。

這幅畫落入老人手裡。

老人嗤笑一聲,他舉起了一把小刀,如同暴殄天物一般,慢慢刮掉了其中的塗層。

綠色的茶陵慢慢暴露出了真面目,陽光所到之處,一片豔紅色罌粟地和溫室大棚。采茶女也換了面容,白皙柔美的五官漸漸褪去,變成了瘦骨嶙峋、皮膚蠟黃的東南亞男性,他們渾身傷痕,深凹的眼眶如同遊離在草原裡的狼群,臂膀處不是精致的茶籃,而是一柄柄凶猛的軍火。

老人哈哈大笑:“小於真大方啊,這個地方說送就送。”

這個地方是一片沃土,五個點換來一支當地武裝力量和漫山遍野的地盤,這筆買賣還真劃算……

這是無法掩藏的地方之上,烈日照耀下的罪惡,隻是跟隨這筆交易,換了一個主人。

五個點滿足了大毒梟的口腹之欲,也滿足了他的需求。這個世界大舞台,有權有勢者耀武揚威,各大勢力和梟雄,誰都想分一杯羹。

大家聽得目瞪口呆,這才驚覺。原來他們不用暗示,江雪律早從落座的第一秒就發現了一切。他無意間掃視一切,是用眼睛在記錄,他的沉默木訥,是不想引起懷疑。

下一刻周眠洋出來了,他腳步跌跌撞撞,臉色煞白地張望兩下,一開口就是:“警察叔叔,阿律說,三個人有槍,但不僅僅是三支槍。”槍的子彈是有數的,隱藏在黑暗中的第四把沒有。

“阿律的原話是,不要小看老人。”

坐在茶樓裡的老人,他身形枯瘦,面容和藹可親,仔細看他的臉龐,面皮風乾如核桃皮,風衣下的手背猶如老樹皮,他使槍時,卻無比的精準。一把小巧的小手-槍,正嚴絲合縫地貼在他的靴沿之下。

聽到這裡,秦居烈濃眉皺起,低歎一聲,“取消行動。”

他聲音波瀾不驚,秦支隊

長指揮過太多行動,因為意外或者變故取消的行動也曾有過,他心裡有數,在沒有完全的把握時他會儘量選擇保守。他目光落在大屏幕上的少年身上。

對講機裡電流聲滋啦作響,不影響命令的傳遞:“以民眾安全為重,行動退居二位。”

a隊、b隊、c隊:“收到。”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這群便衣結束任務。無形之中開啟了蝴蝶效應,當他們放棄這場行動時,紛爭和流血就不會再發生。

偏偏又是一刻鐘,沈明謙走出來了,人群迅速包圍了他,隻見他焦急忙慌地說,“哪位是秦警官,江同學讓我們告訴你,快驅散所有便衣——”

那個毒梟他不簡單——

所有人心裡一驚,迅速展開行動。

在這時,於浩過來了。

作為華國常年通緝的販毒犯罪集團重要頭目,他人有三十多歲,長得挺爽朗,常年生活定居在陽光普照的地區,賦予了他一身古銅色的皮膚和精瘦的腱子肉,有幾分野性,一口大白牙毫無遮掩。

監控攝像頭裡,他甩了甩頭,這可是華夏警方懸賞通緝三十萬的一顆腦袋。

便衣已經散了,一個人還沒走,江雪律以為曆史已經改變了,他神色悠然,慢慢地起身,淡淡定定地拿起自己的書包,不出意外的話,他也將順利離開現場。隻是下一秒意外發生了,一把槍抵在他的後腦勺上。

“……嗨,小朋友。”

男人含著笑喚道,眼睛裡搖曳著鬼火一般的殺戮。

“你好像是一名警察,我的直覺從不騙人。”這裡似乎也安靜得詭異了。

好幾個瞬息之間,江雪律呼吸幾乎停滯了。

春日還有幾分清寒料峭,屬於白天穿短袖,轉過四五點時要開始降溫披外套的程度,江雪律書包裡有外套,他沒來得及披上。於是所有人都能清晰看見少年手臂上爬滿了雞皮疙瘩。

梁老嚇了一跳,一看於浩挾持的人質是個孩子,還是他曾經誇獎過的高中生,下意識維護嗬斥道:“小於你做什麼!快點收起來!”怎麼會有人蠢到大庭廣眾之下,拔槍出來,他都忍不住懷疑,這個於浩一開始是否有合作的誠意。這麼蠢的人,怎麼會在當地擁有一支武裝力量?

於浩笑了笑:“彆急啊梁老,這個孩子坐你旁邊多久了,你難道什麼也沒發現?”

梁老這才注意到,二樓茶室走了一大部分人,鄰桌的四個孩子走了三個,他漸漸也意識到了不對勁,眼皮不祥地一跳:“你說他是——”

“梁老,你也許不知道,我的直覺救過我很多次。”男人語氣異常溫柔,又如毒蛇一般黏膩,帶著冰冷的笑意,他的槍頂了頂少年細瘦的肩膀,“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個孩子的第一眼就感覺非常喜歡,又感覺該除掉他——”

“好像除掉他,是給全世界的罪犯做貢獻了——”

這一切純屬本能,後來於浩才知道,他的直覺真特麼準。

如果乾掉眼前這個小孩,蝴蝶不會扇動翅膀,世界犯罪史上不會再刮起一陣又一陣猛烈的颶風,偏偏他——沒乾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