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1 / 1)

“秦哥,顧騫他們幾個招了,他們那輛車,是找黑市車販子買的。”

秦居烈:“他們的交易方式?是線上還是線下?”

“顧騫說這倆種方式都有,他們提出要求,自己需要什麼車,對方就派人在一個指定地點放車鑰匙,買家在根據車鑰匙去停車場裡找,速度非常快。”

簡單來說,車鑰匙是送過來的,車子是自己去取的,避免了正面交易,賣家不在乎是誰買了車,買家也慶幸不會留下把柄。根據顧騫自己的描述,他跟人聯絡上了後,在一處花壇下拿到了車鑰匙,隨後自己去停車場找,他從頭到尾都沒見過人,到底是誰送的鑰匙他們也不知道。

他們四人不是警察,為了毀屍滅跡,心情焦急之下更不會去探尋這種事。拿了鑰匙的當天,開了車就走。

那個停車場在爛尾樓的附近,本來不是停車場,奈何車輛多了,在城市裡自然形成了。因為周邊設施不發達,監控覆蓋較少,隱密性極高,裡面停放許多被車主遺棄的廢車、舊車,也沒人去處理。更有許多被盜的贓車、黑車停在這裡,慢慢聚集成了一個傾銷地,這些車子可能來自五湖四海,牌照被撤了,又被改頭換面過,源頭基本上無法追尋。

簡直是一個天然的交易場所。

難怪成了車販子的天堂,這一條交易鏈十分完整。

“那違禁品呢?他們又是怎麼交易的?”他們通過藍極俱樂部會員的手機,找到了那群公子哥大小姐打電話要貨的電話,結果發現這些電話號碼,全都是七八年前的不記名電話卡。

“方法也差不多,線上聯係,線下不碰頭的交易,不過毒販更為謹慎。他們打電話要貨,每一次交易地點都不同,有時候甚至是虛假地點。彙款的話,他們要求打向一個海外賬戶。”

虛假地點是什麼?

換言之,擔心信息被警方截獲,先發幾個虛假地點,最後在交易臨近前,再給一個正確的地點。而真假地點的確認,全靠老顧客的默契。

顯然這些毒販心裡也清楚明白,倒賣車輛和交易違禁藥品,這兩者量刑和嚴重程度截然不同,他們玩的是狡兔三窟的把戲。

白板上清晰羅列了交易地點和地圖,城市各個角落都有。

警察局內部開了一場小會後,還是決定偽裝成客戶,將人引蛇出洞。

有人提出了一點憂慮:“藍極俱樂部的消息傳出去後,那賣家也許會更謹慎,我們想偽裝新買主,恐怕引不出來。”這不是警察願意看到的事,引蛇出洞的難度增加了,奈何被抓捕的人員中,林修傑名氣太大了,吸引來了一窩蜂的記者。尋常全是普通人的抓捕行動,縱使被捕者是富二代、高官子弟,背後財富驚人,記者們看都不會看一眼。

秦居烈沉吟片刻,拍板做主:“去叫老鐘。”

老鐘不是一名警察,是一名警方合作多年的線人,手裡沒有什麼違法亂紀的事,隻是常年遊走在灰色地帶,在黑白兩道都有關係。

老鐘今天眼皮子狂跳,總預感有事情發生,直到他那部手機響起了久違的信息,提醒他組織需要他。

他收拾思緒,穿了厚大衣,準備走出家門,前往見面地點。老婆在家裡大喊,鍋鏟狠狠砸了兩下:“好不容易做好了飯,你又要去哪裡?一整天不著家!”

老鐘也知道快午飯這個點了,離開家簡直是不給婆娘面子,可組織不等人啊,他快速穿鞋,嘴裡含糊不清道:“我就出去一會兒,馬上就回來了。”

老婆孩子都不知道他背地裡還有一份兼職,每次他往家裡拿錢,倆人都以為他是打牌贏回來的。

街邊一家樸素的蔡記炒菜館裡,一名便衣警察坐在角落,慢悠悠地端著熱茶啜飲,手裡翻來覆去地拿著一份菜單端詳,顯然等了他一段時間。“來了啊,點餐吧。”

“不行,我老婆做好了,在家裡等我呢。”如果在這裡吃飽回去了,他還能活?

“那就多點兩個菜,給嫂子帶回去,今天晚上也不用做飯了。”老鐘一尋思也對,就點了兩道小炒肉。

這一場警察和線人私下見面,隻持續了半小時,半小時後各自離開。老鐘領了任務和活動經費,找上了城市裡一名吸毒者。

兩天後。

一個陽光燦爛的上午,交易開始了。

買家要貨,賣家發了三個地點,一處是體育館偏僻的後門,一處是菜市場,最後一處是沒有監控的街邊。

交易時間是十點。

不過警方已經提前布控了,三個地點都有人手。

三個虛假地點中,最後虛晃一槍,正確地點是菜市場。

菜市場到處都是攤子和行人,人頭攢動密集,距離交易時間還有一個小時。警方把車停在街邊,購買了一堆豆漿包子,分發給同事食用後就屏息等待。沒過多久,馬路對面出現一個特殊的人。

那人年齡二十出頭,染著一頭黃頭發,咯吱窩夾了一個其貌不揚的快遞盒。

這黃毛不知道從哪條街出現的,仿佛一個突兀的外來者。

普通人可能注意不到這個人有什麼不同,警察卻敏銳地在人群裡捕捉到對方的一點格格不入:對方睡眼惺忪,手裡拿著手機不斷發消息,眼神左顧右盼,似乎在確定周邊情況。

蔣飛迅速停下手裡吃早餐的動作:“兩點鐘方向,是這個人?”

“應該是他!那小子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其他警察呼吸快了兩拍,沒彆的,這黃毛從頭到腳透著一股可疑,對方把一個快遞盒放到一個塑料布下,又轉頭看了兩眼,掏出手機拍照,似乎在發消息,很快就轉身走人。

“人出現了,抓不抓?”

眾人呼吸急促,心情激蕩不已。對方走路的速度並不快,隻要他們一窩蜂衝出去,那個黃毛插翅難逃!

一旦抓住了,這一條交易鏈就找到了突破口,也許會被連根拔起。城市平和表象之下,彆有一番暗流湧動。

秦居烈心中也在輕顫,他微微眯起狹長的雙

目,緊盯著那個黃毛,一時沉默不語。心裡念頭交鋒了片刻,最後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風,他一個手勢打斷了抓捕,“不了,不要打草驚蛇,這些都是負責送貨的雜魚,抓了意義不大。”

大魚和小蝦米之間孰輕孰重,眾人還是拎得清,瞬息之間,選擇了放長線釣大魚。

“不要輕舉妄動。”

一聲令下,全員都沒有動。

一名便衣正在水果攤上佯裝挑水果,那黃毛吊兒郎當從他身邊路過時,該名警察瞬身雞皮疙瘩隔著厚衣服都爬上了手臂和手掌,是貓見了老鼠的興奮和逮捕欲。

這黃毛弱不禁風,身子板薄弱,隻需要一招擒拿,他就能快速把黃毛摁在地上。

偏偏秦隊說不能動,便衣失望之下,花了好強的自製力,才努力壓下了自己想要擒賊的本能反應,這股勁兒之大,差點把水果捏爆了!

等黃毛離他十米遠了,他才緩緩從胸腔裡吐出一口濁氣。

後續江州市刑警隊發現,這份謹慎有好處,齊翎負責開車,警察跟蹤十分隱蔽,他們驅車跟了黃毛一段時間,發現對方左顧右盼後,悄無聲息地上了一輛雙人電瓶車。

“原來還有同夥接應呢。”蔣飛看笑了。

這一路狂跟,在一處大樓前抵達了。

市局警察們猝然一頓,迅速刹車,透過車窗玻璃,自下而上打量這棟名為鼎興大廈的陳舊高樓,警察的直覺告訴他們,這棟樓隱隱約約隱藏了什麼秘密。

——

鼎興大廈樓道昏暗,即使是白天,也泛著一股與時代格格不入的油膩破舊。

黃毛把小電瓶往樓道上一停,勾著車鑰匙就往上走,一進屋就狂睡不止。他們熬了大半個晚上,這個點是他們正常歇息的時間。

臨近午時,他被一陣陣香氣喚醒,感到饑腸轆轆、腸胃絞痛,騰地一下從床上爬起來,他煩躁地破口大罵:“他爹的,樓下又做飯了!”

樓下605來了一個鄉下親戚,是最近一周的事情,全樓都知道,可大家沒想到。這個鄉下親戚實在厲害,對方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廚藝,那廚藝吊打徐麗幾條街。每到中午和晚上的時間點,折磨人的事情就來了,一陣陣濃鬱的香氣都往外湧,樓上樓下的住戶簡直深受其苦。聞到那味道,口水直接分泌出來了。

樓下604果然第一個忍不住,肖燕不顧自己身上還穿著吊帶睡衣裙,披了一件羽絨服,將頭發盤了盤,盤出一個發髻,端上一個鋁製碗,敲了敲門。

開門前,她還摸了摸自己又滑又黑的長發,自認為風情萬種。可惜開門的男人太過老實,從不多看她一眼。

肖燕也不在乎,門一開,她嬌滴滴道:“堂哥啊,我姑娘餓了,能不能來舀一碗?”

堂哥揚起憨厚的笑容,“都是鄰居,當然可以了。”

這一勺子下去滿滿都是肉,吃人嘴短,肖燕難免心虛:“哥,你找到工作了嗎?”

“沒呢,我去應聘人家飯店的廚師,人家不要我,要我出具健

康證、廚師證、營養證,咱什麼也沒有啊。”做菜不都是拿起鍋鏟隨便做做就完事了,怎麼還要考證。“堂哥”將一個鄉下來大城市找工作,處處碰壁的角色演得相當到位,濃眉恰到好處流露出愁苦。

“堂哥你這樣的手藝都要證啊,你彆放在心上,大城市就是狗眼看人低。你找不到工作,就給我們專職做飯好了,我女兒厭食症都被你治好了。”

“再說吧。”堂哥微微一笑,“我還沒做好,你先應付肚子,一會兒我會送過去。”

肖燕前腳剛走,他臉上笑意瞬間收斂了幾分,他把菜端到餐桌上,“叔兒,來吃飯了。”

徐麗的老父親趕緊衝過來了,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舌頭太忙了手倒是有空,給他豎起一個大拇指:“好吃!好吃!”

堂哥給主人做了飯,沒有忘記自己潛伏進來的使命。他是來調查這鼎興大廈,到底藏了多少犯罪,這潭水有多深。

他上了樓,去了705,他手指曲起,才敲了兩下門。那個黃毛就衝了過來,眼睛爆亮,下意識伸出了右手:“哥你總算來了,今天又要吃你的喝你的了。你先隨便坐啊,我去廚房拿個碗。”

他手裡的鋁製飯盒被人奪走,黃毛自己去廚房拿了個碗來裝,動作迫不及待。

他就這樣毫不費力、輕而易舉進入了這個房間,他一進室內,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熱風,不是地暖,是一台老舊的暖氣機,正嗡嗡作響。屋內擺設極近淩亂。

桌子上有一桶吃了一半的泡面,尋常人可能看不出什麼,可他是一名警察,他眉心一跳,敏銳地發現了一處細節。

這吃泡面的塑料叉子放在左邊……

剛剛黃毛拿右手接他的飯盒,黃毛是右撇子,吃泡面的人是一個左撇子,說明705的住戶,至少有兩個人。

這個情報他在心裡悄悄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