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第7章

想到某種可能性,眾人沉默,目光望向呂先生,現場氣氛一瞬間冷場,被某種古怪的氣息籠罩,空氣一寸寸凝結。

呂先生似乎震驚太過了,他嘴唇顫動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他剛想說,“怎麼可能呢,不是我!你們怎麼能懷疑我!”

他才剛經曆了喪子之痛啊!你們當著我兒冰冷的遺體懷疑我?

他話還沒出口,妻子比他動作更快,恨恨地咬唇,瘋了似的撲過去,當著孩子的面就廝打起來,撕心裂肺地高聲道:“不是你,是她對不對!你們兩個背著我乾了什麼!你們是不是早嫌樂樂礙事了?如果不是樂樂,你早跟她遠走高飛了吧!”

這句話說明了,呂先生確實有什麼秘密,也可能有嫌疑。

“什麼她啊他的,我什麼都沒乾!”呂先生臉上被撓出兩條長長的抓痕,他卻顧不上,一邊製住妻子,一邊慌裡慌張地否認了,不否認不行,在場警員目光炯炯地盯著他。

“不是呂先生!”齊翎也這樣認為,他滿臉寫著不敢相信,虎毒不食子這句話,被他如車軲轆一般反複說。他可是從案情一開始跟到現在,驗屍、看監控、走訪、排查、通知家屬來領屍每一個環節都沒落下,跟呂先生有充分的接觸機會,自詡有看穿人心的本事。

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更何況呂先生他哭得那般傷心,一個人總不可能有兩副面孔吧。

蔣敬也是刑警隊一員,他恨鐵不成鋼地教訓道:“你這孩子,我們也隻是初步懷疑……”你急著跳出來做什麼!

二十出頭的人了,一點也不穩重。

“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一向是秦隊的行事作風,假設時比誰都大膽,求證時又比誰都心思縝密。

齊翎還想說什麼,他不完全是為呂先生辯白,他隻是相信濃厚的血緣親情,並想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三觀。

新人警察還是閱曆單薄了點,那點心思蔣飛一眼就看穿,他道:“你難道沒聽過俄勒岡州的小伊麗莎白案?如果不是一個快遞盒暴露了異常,測謊儀都不能將嫌疑人定罪。”

畢竟嫌疑人擅長自我欺騙,或者說心理素質極高,也有可能是當年的測謊儀並不完善,以至於嫌疑人完美地通過了測謊。

這個例子一出,眾人臉色嚴肅起來,他們當然聽過!

這是一起發生在國外的知名案件,作為虎毒不食子的反面案例,犯罪心理學和動機剖析課上,每一位教授都必提的一個經典案子。

那是一個天氣晴朗的早晨,21歲的凶手給自己可愛的女兒伊麗莎白(又叫小愛妮)穿好衣服,準備帶她出門,結果因自己傷口被刀割傷流血而耽誤了行程。她稱就在自己進屋處理傷口的那一段時間,女兒失蹤了,並言之鑿鑿女兒可能被人綁架了!她很痛苦,急得要發瘋,歇斯底裡地撥打了911報警電話。在警方派出大規模搜捕行動一無所獲後,漸漸發現事情不對勁,便開始給這位母親測謊。母親通過了測謊。

事情也就不了了之,案件繼續

查下去。

兩日後,母親又報警說,自己收到了一個快遞,裡面是女兒的手套,她哭著說女兒一定已經死於非命。也是這個奇怪的快遞讓警方堅信母親的嫌疑,一般母親都不願意將親生骨肉往不好的方向猜測,這位母親卻隻看到了一雙手套,就認定女兒已經慘遭毒手。

果不其然,在一連串的審訊中,這位母親最終承認了自己的罪行——什麼女兒失蹤都是她編造的謊言,她殺害了女兒並埋屍。

她的動機是什麼——21歲的她認為單親母親的生活實在太累了,這個孩子就是一個小拖油瓶,給她帶來了無數疲憊,帶走了她的悠閒快樂。

她想跟一個男人結婚,在這個新家庭裡,女兒的存在恐會礙事。是一塊擋在她奔向美好生活的絆腳石,而她選擇,親自搬開這塊石頭。

這個案例中的動機,也因此廣為流傳。

這世上有“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自然也有嫌孩子礙事,想一腳踢開的父母。

更彆說,他們市局都破過人世間多少詭異離奇的案子了。

眾所周知,當案件暫時沒有嫌疑人,又找不到動機時,熟人家屬就是最大的嫌疑人。縱使調查一時陷入僵局,也不能放過任何一個人的嫌疑。

呂先生沒聽過這個案子,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商人,哪裡知道這種事,聽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過神。

蔣飛平靜地講述這個案件時,一邊餘光小心觀察,見呂先生額頭滲出冷汗,神色不太自然,心裡有底了。

不是他,可這個父親恐怕也乾淨不到哪裡去。

他們乾這行的,永遠不會低估了人性複雜的一面。

畢竟人之所以為人,正因為我們有著複雜的情感。

法醫陳伶走了過來,態度溫和又彬彬有禮,“呂先生請。”

“真的不是我!……”呂先生口氣絕望又無奈,他最多是時常覺得兒子礙事。自己每次去探望情人時,面對兒子懵懵懂懂又似乎洞察一切的純澈目光,他總感到不自在,心想兒子太聰明了也不好。

他常常想,自己有兩個兒子。嘉樂是大兒子,可當時他初為人父沒有經驗也不知道怎麼養,采取的是放縱式育兒。等知道怎麼養了,孩子也大了,有自己想法了,不是很會撒嬌,不如他和情人生的小兒子貼心。

當然了,想歸想,他又不是什麼魔鬼,更不是那個俄勒岡州那經典案例裡的反面父母,他私生活有瑕,卻從沒想過殺害自己的親生兒子!

頂著眾人的目光,呂先生比誰都想擺脫自己嫌疑,於是他急急忙忙伸出手。眾人屏息以待,齊翎也是如此。

呂先生的手,顫顫巍巍覆上去時,他發覺這個季節分明是炎炎秋日,他長袖下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同時,他聽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在跳,全身血液緩緩變冷,他在期待又抗拒什麼結果,他也不知道。

好似這個指痕比對,將會顛覆他接下來的一係列三觀……

他佯裝平靜。

注視著呂先生的手覆上去,

◎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相似卻又不完全一致。凶手的手指要再細一點。他一顆激烈跳動的心又緩慢回到了胸膛裡,心裡升起一種失落又慶幸的心情。

慶幸在於,孩子父親不是凶手,沒有顛覆他的三觀。

失落在於,孩子父親不是凶手,案子還得繼續查下去。

奈何沒有嫌疑人啊!

凶手到底是誰啊!

另一邊,技偵那裡有了新進展,從超市拷貝回來的影像,他們翻來覆去看了上百遍,幾乎是逐幀逐幀看,統計人頭,眼睛都要看瞎了。

慶幸的是,他們沒有白忙活,“秦隊,我們統計了超市出去和進來的人頭數。當時超市總共有47名孩童,走出來的卻隻有45個!”

“確定沒看漏?”英俊的男人眉間皺出一個“川”字。

頂著碩大的青灰色黑眼圈,兩名技偵皆挺直胸口保證道:“沒有,像素很差,可發現這個人頭差後,我們來回又看了好幾遍,確定沒有遺漏。”

這確實是一個新線索,足以說明,呂嘉樂果然走了沒監控的後門,同時也伴隨了一個很不妙、很棘手的猜測——

呂嘉樂走了後門,還有一個孩子跟他一起走了後門。

“那是一個戴帽子的孩子,看不出是男是女……”技偵把模糊的畫面放大。

呂嘉樂已經被證明失蹤後被殺害,那另一個孩子呢?

現場的警員為這個猜測頭皮發麻,瞬間想都不敢想!

可現實不容他們不想,很快就有人報案了,是一名周末來到河流野釣的釣魚佬,他說自己魚鉤扯線,本以為上來一個大家夥,正興奮得拍大腿呢,結果釣上來一個——當場連心愛的釣具都顧不上了,連忙跑去報警。

釣魚佬一路高喊“死人啦死人啦”,那瘋瘋癲癲的樣子鬨得很大,等警方抵達現場時,局面差點不能控製。警戒帶後全是一片黑壓壓的圍觀群眾,人頭攢動,還有人仗著自己站的石頭沒有圍上警戒線,光明正大地踩在石頭上探頭探腦。

秦居烈一看皺起了眉,實在不明白,這年頭的人怎麼什麼都能圍觀,他想也不想,扭過頭喝令維持秩序的警員把警戒線缺口補上。

法醫拎著勘察器材,急急忙忙越過警戒帶,撥開蘆葦叢走向河流。

遠遠的隻能看見,河流裡躺著一個小女孩,她嬌小的身軀以天為被,以地為席,以河流為枕,在水中沉沉浮浮,似浪花又似水草。法醫呼吸一窒,同樣的手法,同樣的死後拋屍。明明死相是那般淒慘,卻又透著一股悲壯,顯然是凶手有意為之。

氣氛凝重幾乎讓人窒息。

齊翎渾身打了個激靈,心中一痛,腳踩在小碎石下意識退了幾步。

第二名受害者真的出現了……

警方疏散群眾及時,許多人來不及看到小女孩的樣子就被法醫擋住了,可這難不住混在人群裡的記者。

那名記者麻溜地爬上樹,調整了一下角度,身體微微前傾,努力尋找最佳的角度,隻聽一聲清晰的“哢嚓”,所有畫面收入囊中,他笑了起來。

——久違的頭條,我來了!

他拍攝的照片之清晰,一定會造成轟動,整個江州市人人都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