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第5章

華燈初上,深紫色夜幕下的江州市高橋車水馬龍,萬千燈火交相輝映,幾乎照亮整個夜空。

一棟花園小區裡,一名穿著睡衣的少年正坐在電腦桌前上網。

少年的表情十分嚴肅認真,因為膚色蒼白,電腦的熒光一照在側臉和握著鼠標的手腕上,皮肉下的青色血管似乎都清晰可見,更顯身體瘦削。

如果有人湊近一看,會驚訝的發現,電腦屏幕上赫然是一個外國論壇,裡面混雜著無數種語言。

如果想在這裡交流,除了精通多國語言的天才,否則沒人能在這個論壇來去自如。

江雪律也是如此,他隻能看懂英文,剩下他都是靠免費的翻譯器逐字逐句翻譯。

幾天前他改變了思路自救,根據那一夜的星象找到了一個研究星體的網站,再通過那個網站主頁留下的神秘符號,順藤摸瓜摸到了這個論壇。

論壇裡多是被噩夢糾纏的人,聽他們痛苦的哀嚎聲就知道了。

“我們做錯了什麼,要深陷這種夢魘之中,我的工作丟了,我的財富沒了,我一無所有,一貧如洗……”

“我可能是瘋了,我每天醒來鬼使神差地創作夢魘般的雕像,我妻子驚恐地問我在做什麼,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說要把我送進精神病院,我不能去,我去了,我的人生就毀了,有沒有人救救我——”

江雪律原本以為這是一個夢境受害者抱團互助會論壇,直到他發現混論壇的數萬人,有80%的人以“神的使徒眷族”自稱。

這個論壇的性質,與他想象中截然不同,隻看這些言論就知道了。

【[置頂]論壇主:能進入這裡的人都是聰明人,你們或許困惑,自己身上為何會發生這樣的異變,接下來就由我來解釋。

“群星”所帶來的夢境,每個人因人而異,據說隻有極少數極端聰慧又體質敏感的人才能接收這份天賜,不可否認,在座的各位我們都是神的寵兒。】

寵兒?

似乎知道江雪律心裡旺盛的吐槽欲,橫跨大洋彼岸的論壇主繼續道。

【全球七十億人,看到那一夜星象的更是數以億計,隻有數萬人接受這份恩賜,這概率難道不足以說明一切嗎?】

【(英語)沒錯,時間尚短,不過已經有神秘學家在研究這種現象了,他們管這種症狀叫“群星症候”】

這個言論後附上了一段視頻。

一群研究神秘學的學者好似陷入癲癡狂熱一般,不顧阻攔,跑進精神病院,將一些已經神智瀕臨崩潰、纏綿病榻的患者,當作活體標本來研究,手裡唰唰唰記下許多文字,那一張張臉龐紅得發熱,眼神裡皆是興奮,在鏡頭裡湊得很近,他們嘴裡神神叨叨、翻來覆去隻說著一句話,“群星、群星!”

給人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很難讓人不聯想,自己未來也是這樣的下場。

【(波斯語)如果你相信,灰霧之上有主宰眾生的諸神,我們該欣然接

受這份神賜!】

【(德語)沒錯,神的能量強大,他選擇信徒是隨機的,你們健康受損、失去神智,是因為大部分容器承受不起這份恩賜,你們應該看看,有人死於噩夢,卻也有人獲得了超凡的天賦!】

言下之意似乎在說,神無罪,給你們機會,你們不中用啊!

這名網友放了一個手機拍攝的錄像,還是一個前後對比的視頻。視頻一開頭出現了一名年輕的卷毛男人,前半段這個男人似乎在音樂室裡唱歌。

他一開腔,大家就知道了:平庸的歌喉,泯然眾人矣。

可是下半段,男人卻不在音樂室裡了,他臉上洋溢著傲慢的笑容,他的氣息變了。他站在露天噴泉前,伴著白鴿與玫瑰花引吭高歌,下一秒更是切換到了奧地利維也納的金色大廳。

男人閉著眼睛,姿態落落大方又自信地亮出歌喉,那歌聲如夢似幻,與先前截然不同,好似神靈附體。一洗先前的粗糙平庸,擁有了如魔鬼般能蠱惑眾人的超凡歌喉,令台下觀眾乃至視頻前所有聽到歌聲的人如癡如醉,一曲畢,掌聲轟動如雷久久不歇!

江雪律也是如此,從聽到歌聲的第一秒,一種震撼順著尾椎骨,衝上頭皮,每一根神經都在爆炸,雞皮疙瘩爬了滿身。

這一刻他有百分之一的理智相信了,這是神賜的天賦。

【(德語)看到了吧,這是新活躍在外網的新貴,一夜爆紅的天才!據他所說,他與數百年前男高音歌唱家精神共振,在路邊一展歌喉被星探挖掘、遇人賞識,半個月後他就在維也納音樂大廳登場演出了,此後往來皆是名流,出入都是高雅、奢華和名流薈萃的晚宴……你們唯恐避之不及的東西,世界各地有的是人甘之如飴,用那句華國話說,‘你之□□,他人之蜜糖’】

此話一出,論壇無數網友都陷入了沉默,難道快被噩夢逼瘋了的他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韓語)我好羨慕你們有這樣的福氣啊思密達】

一時之間,論壇宛若信徒聚會,陷入了無與倫比的豔羨與狂歡。除了少部分病入膏肓者依舊在痛苦,想尋找一根救命稻草自渡。剩下的人都積極地轉變心態,好似天降甘露,於消瘦和苟延殘喘中爆發出一點振奮,也認為這是神的恩典……

江雪律並不在其中,他垂著頭陷入沉思。

什麼神賜的天賦,江雪律並不相信,他寧願相信,這是高緯度的神偶然路過,隨手撥給人間的一點種子,欣賞人間方寸大亂的樣子。

否則為什麼大多數人發瘋,少數人崛起。

而他最初更是與一個百年前活在倫敦都市裡惡名昭彰的連環殺手精神共振,看見他手起刀落,製造恐慌和話題,最後看他隱於迷霧、逍遙法外,從1888年至今收割無數的崇拜者。

後續更是夢到無數殺人噩夢。

這種能力有什麼用?

這一沉思就過去了半個小時。

直到看了一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發現這個點已經九點了,不早了,第二天

還要上學,江雪律關掉電腦,慢慢爬上床。

英華的同學都以為,江雪律一定每天學習到淩晨一兩點。實際上江雪律如果不受夢境困擾,每天隻學習到八點,一般做完分內的作業、額外的試卷後就會上床休息。

玩一會兒手機安眠,然後飽受夢中疾苦。

這一夜他毫不意外地又做夢了。

第二天醒來後,刺眼的白光透過窗簾縫隙,溜到他枕邊,照出一張猶存驚懼的側臉,江雪律緩慢伸出手,摸了一下睡衣,果然又被自己冷汗濕透了。

昨晚的噩夢依然驚心動魄,他居然夢到了自己將魔爪伸向了小孩子。

……

月亮星辰皆照耀的夜晚,城市那頭的高中生都乖乖上床睡覺了。

江州市公安局門口還燈火通明,加班的效率就是高,命案才發生過去倆小時,受害人的驗屍報告以及第一手資料就已經呈上來了。

“死者呂嘉樂,今年八歲,在燕台區實驗小學就讀,一年級學生,父母是本地有名的機械加工廠商。死因是扼喉導致的機械性窒息死亡,生前疑似被裝入密閉式的隱藏空間,進行過秘密轉移,後被棄屍小河岸。傍晚七點半被遛狗的路人發現。凶手行事謹慎,或者能掩人耳目,目前除了報案人,沒有發現任何目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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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警局內部,隨便找了張桌子開的簡單案情分析會,實習生紛紛拿起了紙筆。全都是二十來歲初出茅廬的小夥子,深知經驗不足,勤奮來湊。

齊翎記得最勤快。

這是一個身材挺拔的小夥子,人五官端正,長相精神,本來從分局調入市局他是想乾文員的。沒想到市局人手不夠,來了半個月,一直在跑外勤的路上,白皙的膚色有往小麥色演變的趨勢。

這監控一看就是兩小時,電腦顯示器擺旁邊,監控大屏幕被分成數以百計的小方格,密密麻麻的影像全是行人和汽車,人眼都要看花了。幾名技偵從旁協助。

誰讓這案子來得巧,不早不晚偏偏趕傍晚來,一時間,能準點下班的也得留下來

七八個大男人,全擠在這小小的監控室,每人一根煙和一杯泡得發苦的咖啡,幾盒被吃乾抹淨的盒飯丟在垃圾桶角落,再加上跑外勤,外套捂得熱散發出的汗臭味,熏得屋子什麼味道都有。

煙霧繚繞,不知情的把腦袋往這一伸,還以為這裡是吸煙室。

“找到了!找到了秦隊!”一名技偵激動地站了起來,“我們排查了十八條主乾道,最後從實驗中學主乾道附近五公裡,到以小公園為中心方圓兩千米的監控攝像頭,以及兩條小道,逐步縮小範圍,還原了死者生前的行動軌跡……”

秦居烈嗯了一聲。

這個案子本來不需要他出馬,正好趕上他一個案子結束,這一攤派過來無縫銜接

,局裡也授意他找人帶帶幾個新來的實習生,給他們練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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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眾人想看什麼,技偵立刻從上百個豆腐大小的方格中,調出那塊受害者出現的重點區域,逐幀放大。

監控攝像頭裡顯示,孩子走出校門,在校門口跟朋友逗留了一會兒,這樣沒有異常。從性格看,受害人性格開朗,跟朋友分彆都是依依惜彆,揮舞著軟軟的小手還一步三回頭。

最後他又去了公園裡,逗留了近十分鐘,一路穿行小道,還經過了震耳欲聾的施工隊。

一直盯著孩子無憂無慮的背影,秦居烈一言不發,眼中神光微斂。監控畫面在動,照出的光好似一把修眉刀,將人隱在黑暗中的眉峰修到鼻梁,更顯眉骨突出,薄唇格外醒目。

那雙眼眸深邃,好似能穿過屏幕,捕捉孩童的一舉一動。

監控繼續播放,似乎看到了什麼,他目光才聚精會神地凝起。其他人也差不多,倏地那一個個腦袋湊近了屏幕,全神貫注地看著,不肯錯過一點蛛絲馬跡。

最後監控停了,定格在一個人來人往的建築物。

“孩子去了一家超市,等等怎麼不放了?”一名新人急急忙忙道,他還以為電腦卡機了呢。

技偵忙回道:“到這裡就沒了,往後幾個小時,根本沒有見到受害者出來。”

“這家超市有問題。”另一名新人目光炯炯有神,卻說了一句廢話。

“看完了?”秦居烈問。

以齊翎為首的新人們點頭如搗蒜:“看完了!”他們不懂秦隊為什麼這麼問,一群實習生眼神天真純潔,還透著一股清澈的某種東西。

最終還是副隊喊了一嗓子:“看完了,還愣著乾什麼,今天散了,明天一早重點調查那家超市,剩下的人繼續去排查死者家屬的人際關係!”

這吼聲震耳欲聾。

“哦哦哦。”新人們後知後覺,立刻如鳥獸散。

昨夜加班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線索,翌日一大早,眾人兵分兩路,其中一路驅車飛馳前往那家超市。警車停在不遠處,下來倆警察。

“這附近怎麼好多警察?”

一名超市員工正忙著收銀,聽到紅藍警笛聲,於百忙之中抽空望了一眼,既疑惑又納悶,嘟囔了一句。

誰料他剛說完,下一秒他就看到面前出現了倆警官證,簡直像電視劇一樣,“請配合一下。”瞬間身子僵硬,再眼睜睜地看著顧客被疏散,現場被封鎖。

這仗勢鬨得人心惶惶,這名超市員工條件反射地舉起手,還不等盤問分分鐘老實交代:“警察同誌,我配合,我絕對配合,可是我什麼都沒乾啊。”

眼前倆警察,一老一新。

老的看上去四十多歲,頭發較少。年輕的大約二十出頭,俊秀得不像話,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兩人都穿著一身製服

,神態也威嚴正直,板起臉時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凜然正氣。

正義到什麼地步,正義到做賊心虛的人看了,想遁地而走;沒做虧心事的見了,也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做了虧心事,否則怎麼會被找上門來。

超市員工就是後者。

他已經開始絞儘腦汁拚命回憶,自己前半生做了什麼。

這超市門面很大,牆上貼著職工值班表。

齊翎眼尖地注意到,昨日和今日貼著同一個人。那很好了,方便調查。

“昨日是你值班?”

“是我。”

超市員工小心翼翼回答,心裡不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一顆心吊在嗓子眼裡,登時五花八門的猜測都有。

“那你昨日見過這個孩子沒有?”齊翎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想交給對方辨認。

“這……”這似乎有點眼熟,可這樣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的小孩子他似乎見過太多了,該說看過呢還是沒看過呢。

超市員工攥緊手機,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看了無數遍,一時竟陷入沉默糾結。

許多人都以為,自己的眼睛銳利無比,如同一架照相機,所到之處,能精準無誤地記住視野中的一切,什麼一草一木、車牌號碼乃至人的衣著五官。好似自己是一個自帶強力儲存卡的cpu。還常常揚言,通緝犯要是出現在我身側,我分分鐘認出他,抓他去公安局領賞錢。

實際上,大多數人都做不到,更多的是昨日一起坐電梯的人,估計睡一覺就忘了。通緝犯不作任何偽裝,大搖大擺走在自己面前,大多數人也會視而不見,或者見了就忘。

還是老警察有經驗,語重心長道:“彆掙紮了,想不起來就說想不起來。”

“那真的想不起來。”超市員工果斷放下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