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八年秋,風高氣爽。
當朝太後攜翊王夫婦與恒陽郡主夏菲菲歸渠。
車馬浩浩湯湯,大張旗鼓,城內百姓,皆到街上叩頭相迎。
昭武帝夏煊曄領後妃皇子們,早早在宮門等候。
由七匹駿馬牽引的鳳駕,緩緩走進宮門。待鳳駕停下,夏煊曄帶著後妃皇子們款步迎上去。
鳳駕打開,最先出來的是一位緋衣少女。
少女年歲在十六七歲左右,嬌俏可愛,美若天仙。她宮裝著身,年紀輕輕便可頭戴鳳冠。
“你慢點。”少女身後傳來一個急切的聲音。
太後孫佩予攙扶著宮人的手走下鳳駕。年近七十的她,鬢邊發絲黑白相間,臉上幾乎看不見什麼皺紋,從面容可知,太後年輕的時候定是為絕美女子。
隨在太後身後的是夏菲菲的父母,翊王與翊王妃。
翊王與昭武帝是胞弟,面容五官相似,隻是翊王體型相對昭武帝屬於偏瘦,因小昭武帝幾歲,看起來也比昭武帝年輕幾分。
翊王妃更是保養得宜,年近四十的她看起來與夏菲菲就似姐妹,可謂是令人羨慕的城中美貴婦。
昭武帝領著後妃皇子一同向太後行禮:“母後慈悲為懷,心係子民,為我車胡國不辭辛苦前去禮佛吃齋,今母後歸來,定是舟車勞頓,皇兒已命人為母後上好湯浴,備好床褥。”
孫佩予含笑,滿意地點頭。年近七十的她,中氣十足,端莊高貴,自帶淩人氣勢。
“皇伯伯,蒙蒼揚是不是結婚了?”夏菲菲站在孫佩予身旁急切地問道。
“菲菲,不可無禮。”鄒芳雅瞧見了,礙於天家顏面,出聲提醒一句。
鄒芳雅自然知道夏菲菲是何等受寵,她也因這個女兒,在天家中有了立足可以說話之地。隻是,大庭廣眾之下,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免得被不安好心的人傳出去,引來彆人指指點點。
夏菲菲是她的心頭肉,她可看不得這些,一兩張嘴還好管,但你一句我一句的,她怎能對付得過來。
孫佩予拉起夏菲菲的手,露出隻對夏菲菲的和藹與可親:“寶貝彆急,有皇祖母在,哀家定會為你做主。”
夏菲菲收回衝人的氣勢,委屈巴巴地對孫佩予點點頭,挽著她的手臂,靠在她身上,帶著浩浩蕩蕩的一眾走進用膳的殿閣。
昭武帝為迎太後回宮,設下了家宴,因太後長途跋涉,所上菜品,皆是以清淡為主。
宴席上,昭武帝見夏菲菲一臉悶悶不樂,胃口不開,遂關心問道:“菲兒可是哪裡不舒服?”
夏菲菲抬眸,掃一眼昭武帝,將手中的象牙筷往桌面一扔,努嘴不悅道:“皇伯伯不疼菲兒。”
夏煊曄隻覺無辜:“朕怎麼就不疼菲兒了?”
夏菲菲不看夏煊曄:“菲兒一下馬車問皇伯伯的話,皇伯伯一下子就忘了,還好意思說疼菲兒。”
夏煊曄大悟,拍了拍大腿,而後歎一口氣,道:“蒙將軍確實已與人結成連理。”
“什麼!”夏菲菲騰地一下從位置上站起,而後含怒坐下。
“菲兒這是怎麼了?”夏煊曄滿臉疑問。
“皇上,你難道不知菲兒鐘情於蒙將軍?”孫佩予拍拍夏菲菲手背,對夏煊曄道。
“什麼!”夏煊曄訝道:“朕……不知啊!若是知,定不會應下蒙將軍的請婚。”
夏菲菲臉上儘是不甘與委屈。她帶著怒氣不悅道:“皇伯伯這哪是不知,分明就是不疼菲兒。”
“這……”夏煊曄咂舌拍腿,愁著臉無措道:“這怎就不疼了呢?皇伯伯的確是不知呀。”
夏煊曄心想,他就算知道又如何,他先是帝王,後才是丈夫、兒子,他所做的一切,前提必須是無損他的利益。
夏煊旻雖是他胞弟,可生在帝王家,胞弟又如何,隻要侵犯他的利益,他一樣會動手。
夏菲菲身份特殊,又深得太後寵愛,若是讓夏菲菲與蒙蒼揚結為夫妻,那不就是擺明將江山拱手讓給夏煊旻了嗎。
夏煊曄不傻,怎麼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蒙蒼揚隻有娶富商之女,才是對他的帝位最大的鞏固。
孫佩予也輕聲哄道:“菲兒,皇伯伯日機萬理,每日都又那麼多的事情要處理,哪有時間了解你們這些小姑娘的心思,況你又不曾與他說,他就更不知了。”
夏菲菲覺得太後分析得有理,臉上的才得以稍稍消散:“那現在菲兒說了,皇伯伯可要為菲兒做主。”
夏煊曄問:“如何做主啊?”
夏菲菲微微抬起下巴,驕傲道:“皇伯伯,你讓蒙將軍休妻娶我。”
夏菲菲此話一出,登時迎來後妃與皇子們的竊竊私語,連帶著她的父母都露出驚訝之色,一旁的太後垂著眼簾,看不清神色。
夏煊曄面露難色,道:“這……怕是不太好吧。”
夏菲菲不樂意了,臉上再布怒氣:“怎就不好了!?皇伯伯,菲兒已自降身份,願意嫁給一給娶過妻的男人為繼室。總之,菲兒嫁定蒙蒼揚了。”
夏煊曄深吸一口氣,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依舊耐心道:“菲兒,那蒙將軍成婚才半年,且他妻子也未犯有錯誤,這無故休妻,無論於誰,都說不過去啊。”
夏菲菲見夏煊曄死活不願幫自己,氣得直在位子上跺腳,眼淚巴巴地哭道:“嗚嗚嗚嗚……皇伯伯不疼菲兒了,嗚嗚嗚嗚嗚……皇伯伯是大壞蛋!嗚嗚嗚……”
翊王夫婦坐在夏菲菲身旁,抬眼瞄見夏煊曄面露不耐煩之色,忙圍到夏菲菲身旁柔聲安慰。
夏菲菲絲毫沒有理會翊王夫婦,從小到大,她要什麼便得什麼,誰人敢對她不敬,她就讓那人吃不了 兜著走。現下夏煊曄不願幫助她,她心裡哪裡能平衡得了。
孫佩予抬起眼簾,拉著夏菲菲的手,擁入懷裡,寵溺地哄道:“好孩子,不哭不哭,哀家知道你傷心,但是皇上說得對,無緣無故讓蒙將軍休妻,不合於情理。哀家知道,你心中不忿,但也是沒法的事情了。”
夏菲菲靠在孫佩予的懷中,哭聲漸小,楚楚可憐地喚一聲:“皇祖母。”就不再說話。
夏菲菲從小被寵到大,但她卻不傻,她深知隻有牢牢抓住太後這個靠山,她才可以肆無忌憚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所以,隻要孫佩予說話,夏菲菲即便心中再多不甘,口頭上也會乖乖示弱,變得聽話。
宴席結束,夏菲菲紅著眼隨翊王夫婦回到王府。
翊王身份尊貴,手機住王府,勢頭堪比皇宮。
王府的後院中的一處寢屋,門窗緊閉。裡面,傳來劈裡啪啦的聲響。
夏煊旻和鄒芳雅站在門外,神情焦急地拍打著房門。
鄒芳雅哭道:“菲菲,母妃的好女兒,你開開門,讓母妃進去好不好?”
夏煊旻同樣急道:“是啊菲兒,你這樣砸東西,萬一把自己給砸到了,受傷了怎麼辦?且你這樣生氣,會氣壞自己的身體的。”
“滾!”屋內傳出氣急敗壞的聲音。
寢屋內,一片狼籍。桌子摔下地上,茶杯的茶水灑在地面上,滿地的碎瓷,就連縵簾,也被撕出一個個大窟窿。
夏菲菲氣喘籲籲地站在寢屋中,雙眸儘是慍怒與不甘。
她的東西,從小到大,無論她是不是她的,隻要她喜歡,就必須是她的。
如今,竟有不知好歹的家夥,敢搶走她的東西!簡直沒了天理!
夏菲菲雙手握拳,她若能忍,她就不叫夏菲菲。
“啊——!”想到這,夏菲菲愈發的惱怒,她尖叫,發了瘋似地在屋裡砸東西。
屋內傳出來的聲響,讓翊王夫婦擔心卻隻能乾著急的站在門外敲門。
夏煊旻道:“菲兒,我的女兒,你不要再生氣了,父王替你想辦法如何?”
語畢,屋內的聲響頓時沒了。
翊王夫婦以為有效,提起心的心得以稍稍放下。
約莫片刻,房門被打開。翊王夫婦連忙端上茶水,討好地端到夏菲菲面前。
夏菲菲冷臉掃了一眼茶杯,毫不客氣地推開。她邁腿走出寢屋,頭也不回地朝院子走去,隨而丟下一句:“讓徐公公單獨來院裡見我。”
徐公公本是伺候在太後身邊的公公,因太後疼愛,便將徐公公賜予夏菲菲,以代太後時刻照顧她。
徐公公在彆人眼中是一位公公,但在夏菲菲眼中,他還是自己的軍師,許許多多她不如意的事情,都是他替自己出謀劃策。
反正太後於皇上不會怪罪於她,有些事情,大可先斬後奏。
太陽西下,晚霞掛在天邊,金光灑在院子裡。
夏菲菲坐在院子裡的亭子中,一位手握拂塵,頭發蒼白,身著暗紅錦袍的老者急匆匆地走到夏菲菲身旁。
“老奴參見郡主,郡主萬福”
夏菲菲頷首,板著臉道:“徐公公,你可知我叫你來是為了何事?”
徐公公面相陰柔,敷著一層厚厚的**,朱紅的嘴唇欲滴出血。
他雙手作揖,躬身道:“老奴不知,但郡主若是需要用到老奴,老奴定會在所不辭,為郡主鞠躬儘瘁!”
夏菲菲原本冷著的臉,聽到徐公公的話後有所鬆動。
她滿意地點點頭:“很好!我就不信,屬於我夏菲菲的東西,怎會淪到他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