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9章 持刀的影子
從二樓病房裡出來，衛燃立刻便注意到，除了正在補覺的陳狗魚和許克勤，其餘那些身上沒有傷的小夥子小姑娘們，已經在秋實和陶燦華的組織之下，排著隊往樓下走呢。
“你們這是要去哪？”衛燃好奇的問道。
“地下室”
陶燦華停住腳步解釋道，“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我們打算先挑挑人，看看誰有唱戲的天分，你要來一起聽聽嗎？”
“閒著也是閒著”
衛燃笑著給出了回應，跟在這些孩子們的身後一起下樓鑽進了儲藏間，又沿著樓梯來到了潮乎乎的地下室裡。
“每人一塊抹布”
秋實一邊說著，一邊從一個鐵皮櫃子裡拿出一摞乾抹布，“先擦戲台再擦地板，等都擦乾淨了，咱們就開始。”
話音未落，這些半大孩子們便每人拿上一塊抹布，三個一群兩個一組開始了忙活。
衛燃一邊嚼著嘴裡的食物一邊含糊不清的問道，這燒餅夾菜裡雖然沒有肉，但僅僅燒餅本身就很好吃了。
“那就帶著這一把好了”
“可以”美香笑了笑，“隻要你們能活著回來。”
“行，那就晚上，晚上再說１
“隻要彆人不會看到這支槍的時候就認出來是表姐的就行”
“你真打算空著手去？”陶燦華直等到二人快走到一樓的時候這才憂心忡忡的問道。
如此優哉遊哉的將時間消磨到了中午，孟大爺也拎著個柳編的提籃走了下來。
無論衛燃還是陶燦華，全都立刻明白了對方這隱晦的暗示，起身離開了地下室。
孟大爺歎了口氣，那張滿是皺紋的蒼老面容，也被口鼻噴出的煙霧籠罩其中而顯得愈發模糊。
雖然剛剛在窗子外面往裡根本沒有看到什麼，但站在通往二樓的樓梯拐角處，兩人卻可以看到，在二樓的樓梯口處掛著一盞昏黃的煤油燈。
“一起吧，正好去撒個尿。”一個醉醺醺的聲音說道。
幾乎在他趴在地板上藏好身形的同時，餐廳方向打麻將的聲音也停了下來，一個公鴨嗓問道，“樓梯那邊的燈是不是滅了？你去看看，彆是水漫上來了。”
不僅他們在忙活，其餘那些孩子們，也在陳狗魚的指揮下，忙著用沙袋加固著各個房間的窗子。
“就是今晚吧”手裡同樣夾著一支煙的美香沒頭沒尾的說道，落地窗外，也應景的劃過了一道閃電。
“你用什麼？”陶燦華手忙腳亂的接過手槍和彈匣之後問道。
“把你的槍給我看看”衛燃卻並不急著出發，反而朝著對方伸出了手。
“等我們活著回來，和我說說那支小手槍上的銀毫子是怎麼回事兒怎麼樣？”衛燃停住了腳步，轉過身問道。
“你特碼傻了吧？”那公鴨嗓沒好氣的罵道，“這洪水晚退一天，咱們可就跟著丁三爺多賺一天的錢！你特碼想什麼呢？”
“先挑嗓子脆生的”
帶著陶燦華小心翼翼的遊到這棟二層小樓的外牆邊緣，衛燃小心的扒著二樓的窗子側耳傾聽了一番。
剛剛點上煙的茉莉跟著歎了口氣，“剛剛我和楊媽劃著船去糧店看了看，比昨天的價又貴了差不多一半。”
原本負責晚上看著水位線的陳狗魚和許克勤，也被拎著蠟燭燈的茉莉趕到了二樓。
衛燃話音未落，卻已經格外乾脆的轉身便往外樓梯的方向走，“彆浪費時間了，快走吧。”
直到這個時候，衛燃和陶燦華這才戴上竹編的鬥笠，劃著院子裡的那條小船兒，在隆隆的雷聲和瓢潑大雨之中，悄無聲息的離開敘情書寓，貼著建築的陰影摸黑劃向了法租界的方向。
陶燦華壓抑著興奮點了點頭。
孟大爺應了一聲，在乾淨的白圍裙上抹了抹手，這才接過衛燃遞來的香煙，撕開之後抽出一支叼在嘴裡，接著又摸出一包火柴將其點上。
“要是學了五年都沒學出個名堂的”
“下，下的歡著呢１
不多時，在茉莉的催促中，那些忙完了的防洪工作的孩子們也在孟大爺的帶領下返回了相對更加安全的二樓。
陳狗魚指了指二樓的方向，“他被茉莉大姐叫上去了，還說如果你醒了，讓你也上去，去二樓。”
學夠四年放棄的，走的時候除了兩套新衣裳和四十塊大洋的盤纏之外，還給一輛洋車。”
“外邊又下雨了嗎？”
說完，他已經從後腰處抽出了那支PPK小手槍，連同褲子口袋裡的兩個備用彈匣一並遞給了對方。
用手按住準備翻牆的陶燦華，衛燃扶著圍牆遊了一圈，也算是勉強看清，院子裡的那棟小樓的一層似乎已經被淹了，被暴雨砸的濺起。無數水花的水位線，看著距離二層的窗子也僅僅隻有一米多的距離而已。
做完了這些，他卻並沒有停下不動，反而借著黑暗的掩護貓著腰往前快走了幾步，悄無聲息的躲到了二樓客廳的沙發陰影裡。
見陶燦華已經拿起了用繩子掛在脖子上的那支PPK小手槍，衛燃朝著對方輕輕搖了搖頭，隨後小心翼翼的從汙濁的洪水中走出來，耐心的等到身上的水漬滴落的差不多之後，這才沿著樓梯匍匐往上，在一番側耳傾聽之後貼著牆緩緩站起來，伸手輕輕擰動火苗調節杆，讓煤油燈的亮度緩緩降低。
見狀，衛燃點上顆煙，不緊不慢的走了過去，聽到動靜的四人也相繼轉過了身。
孟大爺說著，將最後一個燒餅夾菜遞給了衛燃，他自己也挨著衛燃在台階上坐了下來。
可惜，一來雨聲實在是太大，二來房間裡沒有電燈實在是太暗，他們這聽牆根的小動作，並沒有換來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當衛燃被驚雷叫醒的時候，窗外已經是一片漆黑。摸出懷表掃了眼一眼，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將近十點鐘了，起身走到床邊往外看去，院子裡的積水距離陽台護牆的最高處，已經隻剩下不過30厘米的距離了。
稍等了片刻，衛燃繼續擰動調節杆徹底熄滅了這盞煤油燈，隨後又反向扭動，讓燈芯冒出來也就韭菜葉粗細的一小截。
“休息好了１陶燦華立刻應了一聲，同時也下意識的握住了手裡那把格外引人注意的小手槍。
衛燃離著這倆年輕人遠了些，一屁股坐在潮乎乎的台階上，自顧自的摸出一包從暗房裡發現的前門煙撕開，先給自己點上一顆，隨後將剩下的都裝進了煙盒裡。
陶燦華清了清嗓子，“學夠一年不足兩年放棄的，走的時候能得一套新衣裳和20塊大洋的盤纏錢。
不多時，兩人的腳下便踩到了堅實卻滑膩的樓梯。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出發？”美香像是沒看到剛剛那一幕似的問道。
“我這就去”陶燦華說完也就不在多說，快步跳下樓梯，鑽進了一樓的一個房間裡。
“聽清楚了１這些看見一絲絲活路的孩子們用儘了力氣大聲回應著。
剛剛還在抱怨的那個人認同的附和了一聲，隨後無論衛燃還是陶燦華都聽到了椅子腿和地板摩擦的聲音。將全身都藏在陰影裡的陶燦華，也不由的握緊了手中的那支PPK小手槍。
學夠了三年放棄的，走的時候能有兩套新衣裳和三十塊大洋的盤纏。
衛燃看了眼窗外電閃雷鳴的雨夜，在隆隆的雷聲中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 <div css="tentadv"> <ter css="cl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