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直扣斜。最開始星野涼接觸到這個技術,是在去年跟和雨的那場比賽上，將近兩局的攔網被溜讓他心態炸裂，如果不是後來恢複冷靜,或許那場比賽的結局還未可知。

也正是因為這場比賽,他對多重假動作這個技術產生了興趣。經過持續不斷的練習之後,現在也算是能在比賽中拿得出手的進攻手段。

如果孤爪研磨能聽到這個心理活動，一定會冷靜地對星野涼所認為的【拿得出手】進行批判。他看過去年的那場比賽,因此可以篤定地說,星野涼剛才的那球跟和雨主將的相比完全不落下風，甚至可以說更勝一籌。星野涼把扣球前的小動作收斂得很乾淨，如果不是碰到球之前需要微微擰轉手臂,他也不會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

這個1號比起牛若的強力重扣突破，更傾向於用各種扣球技術進攻,是兩個風格截然不同的攻手。而且或許是因為白鳥澤今年有兩個實力不錯的主攻手，也沒像之前一樣隻注重於單人的進攻突破了。

不能用之前的眼光來看待現在的白鳥澤了。孤爪研磨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這一局還有勝利的可能嗎？

他思考著。

“白鳥澤繼續發球！音駒一傳不錯,二傳、扣球！——赤倉的一傳稍微有些偏，白布調整位置傳球，五色起跳扣球！——音駒成功觸球！”

觸球成功意味著一傳會很完美。

孤爪研磨呆在原地等待球傳過來，視線微微朝一側的犬岡走身上掃過。

中路進攻！

捕捉到這個視線的長鬆夢人下意識看向了犬岡走,但馬上想到了昨晚賽前分析會上對音駒二傳的評價：極擅長假動作和視線誘導,心中警鈴大作。

然而假動作本來就是誘導人的第一反應,當第一反應被引導之後，就算再意識到被騙，也為時已晚。

隻是一瞬間,長鬆夢人就見對方左手迅速一拍，將球打了過來。

二傳進攻！

聽見哨聲響起，長鬆夢人便知道,這次交鋒他又輸了。

“來自山本的大力跳發！——赤倉接得不錯，白布二傳，這次進攻落在了星野頭上！”

音駒眾人的視線幾乎是瞬間就聚集在了銀發攻手身上。後者仿佛像是感覺不到他們的視線似的，神情絲毫未變。

到位，起跳——

沒有起跳！

“單人時間差！音駒的攔網沒能跟上，星野扣球——是吊球！”

很難。

看著球落地時，孤爪研磨得出了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扣球動作和吊球動作近乎沒有停頓地切換，各種扣球技術融於一體的熟練。這是對方給他布的下一局。

當然，破局的方式其實也很簡單。如果難以判斷他的進攻，那就索性不要讓他進攻。不過要想完全抑製一個人的進攻是很難的，隻能從某一個方向入手。

白鳥澤的1號跟翔陽不同，之前針對翔陽，是因為【怪人快攻】需要的助跑

時機非常早，隻要絆住他的腳步，就能削弱【怪人快攻】的效果。但1號的扣球大多數都是第三節奏，因為他完全不用避開攔網，所以隻需要確保擊球點夠高就行，也就是說，暫時沒辦法從助跑方面遏製他的高度。

“白鳥澤發球，音駒一傳不錯！”

儘管腦子裡思緒流轉，孤爪研磨的神情卻沒有流露半分。

如果一傳沒辦法乾擾，那就直接乾擾二傳。

這句話出現在腦中的同時，二傳手抬起手臂雙手一托，球徑直朝著跑動到前排的白布賢二郎飛去，後者微微一驚，甚至來不及擺好接球姿勢，隻能雙手護在臉前接下了這球。

“偽裝成托球的二次進攻！白鳥澤二傳觸球！球直接飛回了音駒場地——犬岡直接扣了個探頭！音駒得分！”

這球結束得實在過於猝不及防，等到哨聲響起時，觀眾們才反應過來：“剛剛是怎麼回事？？”

“好像是音駒的二傳直接把球推到了白鳥澤二傳那裡。”

“好快！”

確實很快，而且根本就看不出任何思考的痕跡。

星野涼蹙了下眉，又鬆開。不過現在音駒二傳轉到後排了，可以排除二傳進攻，這對白鳥澤來說是個好機會。

不能再拖了。

握著球的孤爪研磨看了眼對面的一傳陣型。接應和副攻不參與一傳，大主攻後撤一傳嗎……

那就——發這裡。

二傳抬手拋球，然後輕輕一拍。

右側前場球！

星野涼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圖，但他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球飛了過去。

五色工跑上前接下球，踉蹌兩步，跪倒在地，剛好擋在從右側場外跑動上前的白布賢二郎面前。後者不可抑製地頓了下腳步，然後心中瞬間閃過一絲懊悔。

可惡！

一傳陣型被打亂的同時，還影響了二傳的節奏，或者說後者才是音駒二傳真正的目的。

星野涼看著比平時相比明顯低了的傳球。而這一切，都是為了拉低他的擊球點，增加他們攔網的效果。

看見對面增加至兩人的攔網，銀發攻手的臉色沒有絲毫動搖。他站在原地蹬地起跳，揮動了手臂。

既然這個球不夠好，那就——

再來一次！

“反彈球！”山本茜扒在欄杆上。而孤爪研磨則嘴角一撇。

赤倉棹跟得很快，接起一傳之後，白布賢二郎跟上了二傳。

“星野！”

沒有經過乾擾的高球朝銀發攻手飛去。

助跑、起跳——

孤爪研磨放低重心，緊緊地盯著銀發攻手的動作。突然，他瞳孔一定，因為他對上了對方的視線。後者毫無躲閃之意，就像在告訴他：

看好了，這次是直線球。

下一秒，球朝他破空而來，幾乎眨眼間就來到了他的面前。

——不，是擦著他的臉飛了過去。

耳邊的發絲因

為球帶起的風翻飛起來，隨即隻聽“砰”

的一聲響，球落了地。

山本茜伸長了脖子，看見邊裁將手中的旗子指向地面。

“界內！漂亮的後場壓線球！白鳥澤得分，拿回發球權！”

“好！！”壓抑著喊聲的白鳥澤啦啦隊振奮起來，其中一個男生一邊喊著口號，一邊悄悄瞥了眼旁邊的牛島若利。後者依然不動如山，神色似乎也看不出什麼變化。

不愧是牛島前輩。

他心裡感歎。

場上，孤爪研磨放在腿邊的手緊了又鬆。他看著對面的銀發攻手，一股莫名的戰栗從心臟蔓延到全身。

1號就像是遊戲中新增的解密關卡，錯綜複雜，需要他抽絲剝繭，一層層扒開外皮，最終找到正確的線頭，輕輕一扯，才能看清謎底。

但他喜歡這種感覺。能夠輕易揭秘的解密關卡哪裡比得上一點點探尋再攻克有意思？

比賽還沒結束，雖然白鳥澤領先，但他們沒有放鬆警惕。同樣的，音駒也沒有因為比分落後而鬆懈，甚至越是臨近局末，他們的防守還變得愈加密不透風。

一來一回後，兩隊的比分來到了24：21，白鳥澤手握第一局局點。

也正是這個時候，鷲匠鍛治舉起手向裁判示意，主裁看見之後馬上吹哨。眾人紛紛回頭望。

“白鳥澤在這個時候換上了關鍵分發球員！這是一年級的今井昌浩第一次出戰全國比賽，讓我們期待一下他的表現！”

長鬆夢人接過發球員手裡的9號牌，低聲說了句：“發個好球。”

今井昌浩咽了下口水，緊張地踏進了球場。剛才教練說讓他上場的時候，他甚至都沒能反應過來。要論發球實力，排在他前面的就有二年級的寒河江前輩和同級的由良正太，後者雖是二傳手，但在發球球路上頗有心得。

怎麼看，這球都不會輪到自己，結果教練偏偏就叫了他。

今井昌浩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接過了撿球員遞來的球，站在了發球位置上。

還沒抬頭，他就感覺幾束分外灼熱的視線黏在了他的身上。

是音駒的隊員。

他們都在看著他，都想接下他的球。

今井昌浩握著球的手微微一緊。

快點冷靜下來，今井！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嗶！”發球哨響起，發球員咬了下牙，把手裡的球拋出。

完了！太前了！

這一刻，過去幾個月的練習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腦子還沒來得及處理過來，身體就先一步做出了反應。他收斂了擊球的勢頭，輕輕一拍。

球朝著豎在中間的球網飄去，擦在網邊，然後順勢滾向了對面。

擦網球！

音駒眾人都是一愣，灰羽列夫立刻反應過來，撲上前，把球墊了起來。

“音駒的一傳被打亂了！福永調整二傳，山本後排進攻，把球扣了過去！”

球過來了！

今井

昌浩心頭一震，還沒來得及擺好姿勢，球就撞了上來。

“嘭！！”

“球朝著音駒場地飛回去了！”

川西太一和灰羽列夫幾乎是同時起跳，後者先一步觸到了球，手腕用力一壓！

球要落地了！

觀眾心裡一跳，卻見一個身影從後場撲出，將手送到了球的下方。

“五色救球！球還沒有落地！！”

五色工撲倒在地，但他還有他的隊友。白布賢二郎緊跟在他之後伸出了手臂：“太一，最後一觸！”

副攻手又一次起跳，用力甩臂！球撞在早已準備好的攔網上，又一次反彈了回來。

“嗬！！”白鳥澤的看台上，一個女生倒吸了一口涼氣。

而今井昌浩站在場上，眼中倒映著緩緩下落的球。

球要落地了，快動起來！球要落地了！！

“——今井！！”一聲高喝劃破天際，衝進他的耳中。

今井昌浩倏地抬頭，對上了一雙琥珀色的眼睛。

【當那一刻來臨，請你一定要抓住它。】

“我，來——！！”

萬眾矚目的一刻，男生挪動了他的步伐。他奮力奔跑，伸手抓向了他的“機會”。

“救到了！！白鳥澤又一次救起了球！！白布跟上二傳，這一球傳向的是——”

“星野！！”淺發二傳手揚聲喊道。

銀發攻手應聲起跳，高揚起手臂，然後重重一揮！

“砰！！”

球落地的瞬間，今井昌浩正掙紮著從地上爬起，看見這一幕，神情怔忪。

下一秒，長哨響起。

解說員激動地站起身：“超小斜線扣球！！經過三次不懈的進攻，白鳥澤終於拿下了這一分，獲得了第一局的勝利！！”

接著，身後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應援聲。

有人把他拉起，然後拍了拍他的背，他看見了對方胸前的【1】字。

“做得好。”對方說。

短短的幾個字，卻讓今井昌浩眼睛乍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