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的夜晚比宮城的更為熱鬨些,入夜之後，街道上依然人來人往。放眼望去，燈火連綿,在黑夜中盈盈閃爍。

今天晚上沒有風,空氣略顯燥熱。在房間裡坐立難安的今井昌浩走出電梯，扯了扯領口,張望了一圈,走到販賣機前面,看著裡面琳琅的飲品,有些猶豫。

身旁突然伸過來一隻手,點了點玻璃：“選這個吧。”

今井昌浩一驚，偏頭看去，面露驚喜：“星野前輩！”

星野涼對他笑了笑,幫他按下購買鍵，邊投下硬幣邊說：“比賽期間最好不要喝自己沒有喝過的東西，有可能會身體不舒服影響比賽狀態。”

隻聽“咕咚”一聲,他彎下腰取出汽水,遞給旁邊的人：“我記得你平時常喝這種，應該沒記錯吧？”

前輩居然知道自己平時喝什麼飲料！

“啊，是！謝謝前輩！”今井昌浩小心翼翼地接過來。

星野涼將他的表情收入眼底,默了片刻，開口：“要不要聊聊天？”

“欸？”

一分鐘後，兩人在酒店大廳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坐下。至於為什麼不出去,當然是因為酒店大廳才有空調啊！

“真熱啊。”

“今天確實特彆熱。”今井昌浩附和道。

“今井,你是第一次參加全國比賽嗎？”

“嗯，國中的時候，我們隊伍實力不太行……”

星野涼了然地挑眉：“那今天感覺怎麼樣？”

雖然預選戰自己並沒有上場,不過——

“特彆緊張，也很激動，感覺所有人都很強。”今井昌浩回答。其實他剛剛也是因為一直在想今天的比賽，想要緩解情緒才下樓的。

他摩挲著手裡的汽水罐，“……我一開始還以為要輸了，後來聽到前輩的那番話，覺得有些羞愧。我一直在想，如果是我在場上的話，能不能接下這一球，能不能拿下這一分，又能不能做到像前輩一樣冷靜……之類的。”

“有這樣的想法是很正常的。”

“前輩……也有過嗎？”

“當然。”星野涼毫不猶豫地答道。他頓了頓，“你應該知道我去年春高沒有出場，那是因為我受傷了。受傷的原因……挺複雜的，但追究源頭，我認為應該歸咎於心理原因。”

今井昌浩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神情驚訝。不怪他覺得奇怪，因為從他認識銀發男生開始，對方就是一個心理強大的人。男生始終如一地貫徹著自己的計劃，似乎什麼事情都不能阻擋對方前進的步伐。

此時的他還不知道這場對話對他今後人生的重要性，他隻是默默地聽著。

“去年的IH，白鳥澤止步於八強，你應該記得吧？”見對方點頭，他才繼續說道，“但你肯定不記得，最後一球是我扣的。”

在男生驚詫的目光中，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向後靠在沙發背上：“雖然已經過了整整一年了，但我還是記得那一球。球

被攔住，落在我身後的時候，我腦子裡想的是：【啊，完全被看穿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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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實上，我這麼想的時候，就證明我已經被這一球困住了。因為完全一樣的場景是不可能再次出現的，即便是相同的人，也會有各種細節的差彆。”

“沉溺於無意義的回憶是弱者的懦弱。”銀發男生垂下眼，“可是當時的我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以至於到後來問題發展到難以控製的程度，我也因為這件事付出了相應的代價。最後，當我站在觀眾席上，看著白鳥澤止步於春高縣內預選時，我心裡想的跟你一樣，【如果我在場上，是不是能夠攔下那一球，是不是結局會變得不一樣？】”

“當時或許就是覺得不甘心吧。不甘心自己隻能站在場下，不甘心自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事情發生。可是不管心裡怎麼想，那都不會發生。”

“後來我想，其實比起在賽場上拚儘全力之後輸球，我更不能接受的是，作為一個局外人，一個旁觀者，看著自己的隊伍落敗。因為前者隻是懊悔自己的表現，而後者卻是連指責都不知道從何說起的迷茫。”他停頓了好一會，閉了閉眼，然後偏頭看向身旁的今井昌浩，“——但你跟我不一樣。”

“今井，我當時是無力改變，但你可以，你還有機會站在場上。雖然你今天沒有上場，但之後還有很多場比賽，你終究會有站在賽場上的時候，而當那一刻來臨，請一定要抓住它。”

“因為無論結局是好是壞，那都是完完全全屬於你的時刻。至少，等你在未來回憶此刻，你不是在後悔於自己的無所作為。”

今井昌浩看著他，下意識地問出一句：“前輩是在後悔嗎？”開口之後，他才反應過來，“不是，那、那個——抱歉……”

銀發男生擺手表示沒事，然後沉默了良久，才開口：“是的，我很後悔。”

他後悔自己沉溺在虛幻的夢境中，遺忘了真實。他後悔沒能更早坦白自己的心理，回避了所有的幫助。他最後悔的，是因為上面的這些傻事，錯過了跟隊長和其他前輩的最後一場全國比賽。

他後悔的事情太多了。所以——

“所以，我才不希望你後悔。”星野涼看著自己的後輩，看著隊伍未來的支柱，“而我一直以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不讓你們感到後悔。”早在他接過隊長這個職位時，他就做出了這個決定。

*

安靜的房屋外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鑰匙插進鎖芯中轉動的聲音，鐵門從外拉開，柴崎久美子走進屋內。

她隨手扔下手裡的東西，脫掉鞋急匆匆衝到客廳裡打開電視。

“體育頻道、體育頻道……找到了！”她停下換台的動作，屏息看著屏幕裡的畫面。

長相端莊的主持人正好開口：“今天是IH排球全國大會

比賽日的第一天，來自全國各地的30多支隊伍向觀眾們貢獻了許多精彩的比賽。經過一整天的激烈角逐，今年的十六強院校已經決出，去年的IH冠軍隊井闥山和亞軍隊稻荷崎等熟悉的隊伍都位列其中，他們在今天的比賽中都展現出了他們穩定強悍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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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下一秒，畫面定格，與此同時主持人開口道：“值得一提的是，我們宮城縣的代表隊白鳥澤學園在下午的第二輪比賽中，以2比0的成績戰勝了對手早流川工業高中，同樣進入了16強。”

柴崎久美子激動地尖叫了一聲：“贏了！！”

“而他們的下一輪比賽將會遇上來自東京的音駒高校，後者在去年的春高中同樣進入了16強，實力不容小覷，相信兩隊會給我們呈現一場精彩的比賽。具體的比賽情況，我們會在明天上午10點40分準時進行直播，感興趣的觀眾可以持續關注。以上。”

女人看著屏幕上的字，低聲呢喃道：

“音駒高校……？”

*

“吱呀”

更衣室的門突然被拉開，伴隨著一聲高呼：“牛島！”

牛島若利抬頭看著走進來的人，後者問道：“我聽說你跟教練請了明天的假？”

“嗯。”

男人稀奇地咦了一聲：“你是有什麼急事嗎？”

牛島若利垂眸看向手裡的手機。對方下意識地順著他的視線向下看去，但隻來得及看到最下面蹦跳的表情包，牛島若利就按滅了手機屏幕。

表情包還挺可愛的呢。

男人正想著，就聽見對方說：“去看比賽。”

“哦哦，這樣。”

“那我去繼續練習了。”

“好。”

等牛島若利走出更衣室，“啪”地關上門，男人才終於反應了過來。

等等，剛剛那個表情包，好像是牛島發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