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一級咒靈的個頭不小, 沙耶加兩刀砍翻了它，最後一刀成功祓除。整座墓園的墓碑沒有任何一個因此受到損傷。

沙耶加收刀歸鞘，背著刀優哉遊哉的往外走。

第一次和沙耶加合作的新田瞳孔地震：“好、好快！”

這就是特級嗎！砍一級咒靈像是在砍瓜切菜！

沙耶加：“其他的任務還有嗎？”

新田立刻回答：“沒有了, 就這一個任務。接下來要去哪兒嗎？”

“去學校那邊吧。”沙耶加不由得笑起來, “去惠那裡。到時候我和惠一塊出去玩會兒, 您可以先回去。”

新田的車上有本子和筆, 一般是給執行任務的咒術師準備來寫報告的，沙耶加問她借過來, 把本子抵在腿上寫字。

其實沒什麼好寫的東西, 一級和特級的差距非常大, 沙耶加自入學以來祓除的咒靈一二三四級都有, 因為祓除太容易，所以每次的任務報告都千篇一律。

“咒靈被三刀砍死了。”

“咒靈被兩刀解決了。”

“咒靈被一箭祓除了。”

但就寫幾句話上去也不像話，有的咒術師會在任務報告上吐槽這次的咒靈多麼多麼奇葩或者多麼多麼難打。沙耶加沒有這個煩惱，她隻好每次都絞儘腦汁的編幾百字寫上去。

“從咒靈逆推它出現的原因開始寫的話，簡直像編故事一樣。”沙耶加一邊寫，一邊嘀嘀咕咕, 自言自語, “說不定我能用這個題材來寫小說，恐怖靈異故事什麼的。”

“這……會違反保密原則的吧。”開車的新田有些汗顏，“咒術界的東西還是不適合公之於眾。”

“不可能永遠瞞下去的。”沙耶加低著頭刷刷刷寫報告，頭也不抬，“社會的負面情緒日漸增長，悲觀的人越來越多, 不是說生育率跌破指數了嗎？這樣下去咒靈也會越來越強，被卷入咒靈襲擊事件的普通人也會越來越多。”

“遲早有一天會被知道的。”

所以還不如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先做點鋪墊呢。

新田想了想那個情況, 有點不確定：“應該不至於吧？過去幾千年也平安無事……”

“過去幾千年可不能叫平安無事。”沙耶加抬起頭，新田從後視鏡裡，看見她黑夜一般的眼睛，“在封建王朝，咒術師是服務於皇室和貴族的，平民遇到咒靈早就死無全屍了。對於看不見的普通人來說，大多以為發生了命案，或者神罰降臨了吧。”

和平安穩的時代看似已經到來了很久，但其實也就那麼些年。在遙遠的過去時代裡，死的人遠比想象中多得多。

於是新田不說話了，安安靜靜的開車。

等到了伏黑惠執行任務的學校，她把車停在另一位輔助監督的車的旁邊。沙耶加匆忙補完最後幾句話結個尾，然後把本子交給輔助監督。

“麻煩您交上去吧。”

新田接過來：“好的，交給我吧。”

沙耶加從車上下去，跟她告彆。新田很快開走了車，她回一趟咒術協會把任務報告上交，後續如果沒有其他任務就可以放半天假休息。

臨走前，新田不由得感歎了一句：“年輕真好啊。”

沙耶加在車窗外彎著腰對她笑：“您也很年輕啊。”

然後坐在花壇邊上，盤著腿拿出了手機。

手機上有未讀消息，是任務前給伏黑惠發的消息的回複。

【惠：注意安全。】

沙耶加低著頭打字：好哦。任務完成啦，我已經到學校門口了哦。

然後退出信息軟件去玩消消樂。

消消樂總共三千多個關卡，而且還在繼續開發。沙耶加玩到快兩千關，勵誌要追平最新關卡。

她玩了快半個小時，忽然有一片陰影籠罩下來。在感受裡術式的錨點很近，一抬頭就看見伏黑惠微微彎腰靠近的臉。

“完成了嗎？”沙耶加保存進度，把手機塞進兜裡，在花壇邊緣晃了晃腿，“幾點的電影票？”

“還有一個小時。”伏黑惠站直身體，把手伸過來。

沙耶加抓住他的手站起來，“那就先去吃點東西吧。”

伏黑惠微微搖頭：“還不餓。先把任務報告寫了吧。”

於是他們倆就真的找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伏黑惠點了一杯黑咖啡，然後坐在角落裡的座位上專心致誌寫任務報告。

看起來像是在認真寫作業的高中生，確實如此。

少年低下頭，神色認真又專注。咖啡店裡很安靜，至少這個時間點很安靜，於是沙耶加能聽見筆尖在紙上微微摩擦而過的聲音。

沙耶加坐在他對面，托著腮，歪著頭注視他。透過伏黑惠有些炸的頭發，可以隱約看見他低垂著的藍色眼睛，和濃密的長睫毛。

很長，國中的時候有很多女孩子偷偷羨慕他漂亮的眼睫毛，深恨自己沒有同款。

沙耶加偶爾也會羨慕。

也許是視線太明顯的原因，伏黑惠的筆尖微微頓了頓，他微微抬頭，小聲的問：“在看什麼？”

聲音很輕，像是微風一樣輕的鑽入耳朵。反正彆人聽不到她說話，沙耶加也就不用顧忌會打擾到彆人，笑：“在看惠的睫毛。”

“不管看多少次都覺得很漂亮呢。”

伏黑惠從小被她誇到大，已經從最開始的應激到現在的趨於習慣。他有點無奈，聲音很低，如同耳語一般：“沙耶加的睫毛也很漂亮啊。”

她的眼睫毛也很長，而且天生的卷翹，這一點和由香紀很像。夏油傑曾說她和母親的相貌相似，尤其上半張臉，幾乎一模一樣。這自然也包括了眼睛和睫毛，因此更加增添光彩。

“什麼什麼？”沙耶加用胳膊肘撐住桌子，把耳朵湊過來，與之同時靠近的還有她的臉頰。

她肯定聽見了。

伏黑惠心想。

但還是故意湊過來，要貼近一點再聽一遍。

他不由得有點慶幸自己坐在角落裡，因此拉拉衣領想要遮住自己微紅的臉的時候，也不會被人注意到。

“我說，”伏黑惠輕輕的在她湊過來的耳邊說，“沙耶加很漂亮。”

說話時吐出的氣息近在咫尺，溫溫的，近的好像要親吻。

少說了一個詞，但卻是一句誇讚的話出口。少女歪了歪頭，坐了回去，雙手捧著臉繼續看他，不自覺捏了捏方才湊過去的那隻耳朵。

伏黑惠低下頭繼續寫報告，欲蓋彌彰的把臉往衣領裡藏了藏。

等到任務報告寫完，一杯黑咖啡也見了底。伏黑惠出了咖啡店，把報告交給吃完午飯回來的輔助監督，告訴他不用等了，等會他和沙耶加會自己回去。

輔助監督深諳打擾小情侶約會遭雷劈的道理，帶著已完成的任務報告就開車走了，走之前還很有責任心的叮囑他，回到學校後記得給他發個消息報平安。

就算是咒術師也要注意安全，因為還沒有成年，所以最好防人販子。

沙耶加在他走後才憋不住笑的笑出聲：“從前好像從沒有被擔心過這方面的問題吧。”

無論他們倆誰的監護人，都沒有擔心過孩子會被人販子拐走。畢竟咒術師和普通人不能一概而論，要是真的被盯上，感覺需要擔心的不會是他們倆。

“不過這位先生是個好人呢。”

伏黑惠“嗯”了一聲，扣住她的手揣進兜裡。

他買了兩張票，差不多還有二十分鐘。二十分鐘足夠兩個人步行到電影院了。

沙耶加在踏進電影院之前就放出了咒力。

沒有惡意也沒有攻擊意圖的那種，隻是純粹的把電影院包裹起來，讓身處其中的人能夠看到她。

隻要沒什麼肢體接觸，基本就看不出端倪。

電影票的時間是中午，這個時間大多數人都在吃午飯，學生還在學校裡沒出來，因此人數少的可憐，像是盤子零零散散的幾顆豆子一樣，顯得有點空曠。

影院的爆米花太甜，甜過了頭所以兩個人都不喜歡。於是就安安靜靜的坐在後排，等電影開場。

影廳的燈光暗下來，沙耶加小聲的嘀嘀咕咕，“隻能在任務之後才有空約會什麼的……感覺還蠻糟的唉。”

咒術師沒有周末，因為周末在出任務。

這一行很忙，包括學生在內。

伏黑惠握住她的手，安撫性的摩挲了一下：“三年級之後去考大學的話，應該會好很多。”

沙耶加在黑暗裡把手指一根一根的塞進他的指縫，笑起來，小聲回答：“好哦。”

電影放的是《怦然心動》。很經典的戀愛電影，女主角小時候就對男主角一見鐘情，然而男主角心裡很抗拒女主角。

沙耶加與其說喜歡這部電影，不如說她喜歡女主角朱莉.貝克。在一些無聊的大人眼裡這是個有點古怪的女孩，但她本身擁有著閃閃發光的美好品質。

善良、誠懇、和樂觀熱情。

“這家夥到要是最後沒老婆也是他應得的。”沙耶加還是沒忍住，跟伏黑惠小聲的吐槽男主。

她還記得電影的最後一幕是男主角種在朱莉家院子裡的梧桐樹，和兩個人觸碰的雙手。電影沒有播出最後的結局，但朱莉的人生一定會過的很好。

畢竟她就是那樣一個燦爛的女孩子。

伏黑惠照舊“嗯”一聲表示同意。然而事實上他看著看著，注意力就不在電影上了。

放映屏幕明明滅滅的光映在女孩專注的臉上，在她蒼白的面頰上染上些奇妙的微弱光暈。他有時總能感受到沙耶加像些什麼，或者是夜晚，或者是月亮，乃至於繁星似乎也碎在她的明眸中，點亮些柔和的光。

他不自覺又想起昨天，沙耶加柔軟的嗓音念出的那首情詩。

我們總願美的物種繁衍昌盛，

好讓美的玫瑰永遠也不凋零……

沙耶加忽然轉過頭來，抓住了他的把柄似的，露出一個有些捉狹的笑來，小小聲：“惠在看我。”

伏黑惠微微收緊了她的手，在黑暗的環境裡注視她：“嗯。”

兩個人在昏暗的環境中對視，沙耶加忽然抬起一點身體，湊了過來，在他唇上蜻蜓點水一般親了一下，然後快速的坐了回去。

伏黑惠驟然有些燒起來，牽著她的那隻手握了握，“……怎麼突然？”

“不知道。”沙耶加眨了眨眼睛，笑著露出了整齊的小白牙，她小聲說，“總之，突然很想親一下惠。”

沙耶加用另一隻空閒的手，輕輕撓了撓他露出來的一節手腕。

沒有用力，是純粹的撓著玩。有些長而且尖利的指甲在皮膚上擦過，不痛，反而微微的癢。

伏黑惠的手有些不自然的動了動：“……彆鬨。”

沙耶加把手收回去了，眨了眨眼，翹著唇角，把目光移回電影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