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扶清眼眸中的溫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切腹斷骨的決絕,單手掐住殷九弱細白脖頸,留下紅痕後放開。

女人抱住殷九弱,將整個劍身貫穿殷九弱的心臟,能感受到心臟在劍鋒上痛苦地跳動,有鮮血噴薄而出,染紅兩人的婚服,血紅得刺眼。

大紅婚房裡紅燭高燃,這樣灼灼的燭光將此刻的一切照成美好的濕暈。

大紅婚服,銀色的劍,美人的漠然和殷九弱心口湧出的紅。

纖如白玉的手緊握著熾霜劍,劍身轉動,將跳動的心臟刺穿,刺透。

扶清鳳眸裡最後一絲暖色的繾綣褪去,她低下頭淺淺貼上殷九弱淬血的唇。

再抬頭時,女人肌膚玉白,唇豔如血,剔透溫潤的眸子裡跳動著一種一視同仁,毫無人性的淡漠。

時機已到,圖窮匕見。

自然不用再偽裝。

為什麼?

為什麼偏偏是現在?

殷九弱的眼睛有些渙散,能感受到熾霜劍在體內的切割,想來應該有著竹葉飛花的詩意。

隻不過這次被切斷的不是花葉,而是自己的心臟。

她恍然記起,插在心口的熾霜劍,也曾為她擋去頭頂落雪。

“師尊,是小九做錯什麼了嗎?”殷九弱純黑的眼眸無光,還在努力搜尋著合理的答案。

記憶裡扶清雖然冷漠,但對自己總是溫柔的,是不是因為自己太貪心了?

她總希望第一個對她好,她又在意的人,能永遠陪著自己,不會消失不見,不會丟下自己,不會背叛。

這就是背叛嗎?

耳邊仿佛響起扶清溫柔的聲音,“我會與你成親。”

那般溫潤篤定,是海誓山盟的愛語。

她艱難地低頭,看著那隻握著長劍的手,手指纖長柔軟,是扶清的手。

她沒有認錯,這麼多年都是這雙手為她縫製新衣,帶著她從梅花林裡走過。

而這雙手握著……穿透自己心臟的劍。

“沒有,小九沒有錯。”

“那為什麼,為什麼?”

長劍穿心而過,殷九弱連呼吸的力量都失去。

她不明白,十幾年來有多少次機會扶清可以殺了自己。

在妖主形神俱滅之時,扶清本可以給自己痛快的一劍,也可以在帶自己回滄瀾宗時命人處死自己。

伽摩心塔下十年,無數次能置自己於死地。

女人偏偏沒有。

長梵道尊,扶清做了什麼?

她……救了小火,贖出企鵝、孔雀,收自己為徒。

餐餐的吃食,每年的新衣,贈予的法器,十年的授業。

師徒之情,半真半假的情.愛,靈海裡不舍晝夜的神魂交融。

“以後定然,予你所求。”

想到扶清在伽摩心塔下,對自己所作的承諾,殷九弱顧不得心臟碎裂笑了起來。

原來這就是幸福的代價嗎?

老天已經暗中設好價格,一個人的命中本沒有溫暖。

若想擁有,就拿命來換。

怪不得扶清要問自己還有什麼願望,那是對將死之人最後的……憐憫。

好想哭啊,真的好想哭啊。

怎麼會這樣呢?

“為什麼,”殷九弱呼吸短而急促,眼底盈滿了淚,竭儘全力地問出口,“為什麼要這樣?”

她隻覺得一腔嗆熱的血湧上腦顱,“你明明隨時可以殺我。”

在我不認識你的時候,在你還不是我師尊的時候,在我沒愛上你的時候。

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

大概是看見殷九弱的臉色太難看,扶清纖長的手指撫過少女蒼白發青的眼睛,聲線淡淡的。

“沒有為什麼。”

“扶清,我連一個理由都沒資格知道嗎?你告訴我,你是被逼無奈,有苦衷的,”殷九弱眼裡最後升起亮光,她想知道答案。

如果扶清是迫不得已的,至少自己還有一絲可笑的尊嚴吧。

而非那種被從頭利用到尾的工具。

“本尊沒有苦衷,”扶清淡淡地說,仿佛多與殷九弱說一個字都是大發慈悲。

她與扶清在血液滴答聲中對視,往日裡她總看不透扶清,現下卻突然明白勿須多言,扶清並非迫不得已。

是這樣啊,你發現怎麼也看不透一個人,是這個人不想讓你看透罷了。

而現在,劍都捅進你心口了,還有什麼好偽裝的呢?

過度的失血,讓殷九弱有些疲憊,但還不到立馬解脫的地步。

扶清殺她,真是大費周章啊,她怎麼都無法理解。

是她妄想了,妄想無情道尊上會有獨對一個人的情。

悲憫世人,博愛天下,大愛無情,這樣的人,怎會被情絲所縛?

“你不愛我,為何還要與我成婚?”殷九弱感覺自己的問題仿佛無窮無儘一般,就像此刻怎麼也流不儘的血一樣。

扶清目光淡漠地看著殷九弱,並沒有一絲一毫要回答問題的模樣。

“若要殺我,為何等這麼久才動手?”

紅燭冷透,扶清毫不留情地抽出熾霜劍,任由血液飛濺,雲淡風輕地對殷九弱說:

“抱歉。”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殷九弱心中迷惘、恨意、痛苦、情意更甚。

她不知道的是,心臟流出的血隨之變深,深得像是絕望的永夜,幾乎將繡著鴛鴦戲水的被面腐蝕。

“小九,你的血變甜了,”扶清再次嘗過指.尖沾滿的血,豐盈的唇瓣微勾,“但是,還不夠。”

熾霜劍拔出後,殷九弱勉強靠坐在婚床上,心口的血流得更多了,她還是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血這麼多,流這麼久都還不死。

燭光映得扶清清冷出塵的臉龐,如緋玉般昳麗,她居高臨下地睨著殷九弱,泛著微光的靈氣在手心凝聚。

熟悉的溫熱靈氣在傷口處遊走,殷九弱面色慘白,眼底烏青,如那無根無牽的浮萍幽靈般脆弱。

扶清在給她療傷止血,給了她一劍,卻不讓她死。

“小九,放心,本尊不會讓你死的。”

“是嗎?我連死的權利都沒有,”殷九弱鼻尖酸澀,迷惘不已,她不知道怎樣的扶清是真。

扶清沉默地看著殷九弱,似有憐憫地回答:“沒有。”

“我在你眼裡,到底是什麼?”

殷九弱看著絕情至極的女人,想笑也笑不出來。

一個人能夠溫柔地抱著你,與你成親,纏綿交融,下一刻又將長劍捅穿你的心臟。

殷九弱的生死,隻在扶清的一念之間而已。

此刻的殷九弱,迷惘、絕望,情愛之火將她燃得粉身碎骨。

大紅婚房的門被敲響,傳來滄瀾宗掌門恭敬的聲音。

“尊上,時辰快到了,您可有按計劃奪取她的心尖血?”

“自然,”扶清回身收劍,一身精致的大紅婚袍,卻仿佛玉面修羅般肅殺。

黑壓壓的人魚貫進入房間,沈滄離走在最前面,美玉似的臉龐滿是對扶清的關切。

“長梵,你可有受傷?”

“並未,小九不會傷我,”扶清背對著殷九弱,與沈滄離站在一處。

聽見扶清這般篤定似情語的話,殷九弱想笑,卻因為傷口劇痛笑不出來,扶清真了解自己啊,十年師徒,暗無天日的戀慕一朝成真。

自己怎麼會傷她,怎麼會想傷她,怎麼舍得傷她。

“這幾個時辰,我好擔心你,”沈滄離瞥了一眼殷九弱,笑這人的不自量力,繼續說道,“你能毫發無損地重傷這孽物,真是仙門大幸。”

此言一出,滄瀾宗的掌門和長老也捋著胡子,頻頻點頭,一直以來,尊上為了獲取殷九弱這天生孽物的信任,可謂是煞費苦心,犧牲頗多。

好在尊上無情道心穩固,絕對不會對殷九弱這孽物心軟,想必這等功績,足夠尊上飛升上界,羽化成仙。

今日若非因為成親,殷九弱放鬆警惕全心信任,否則孽物的自我防護定然會讓尊上受傷。

晚些時候,方外之地的魔氣來襲,他們還得靠尊上抵擋。

“本尊說過,對抗方外之地的魔氣才是重中之重,不必太在意小九,”扶清凝視著窗外濃雲沉鬱的夜空,鳳眸淩厲美豔。

掌門道袍一揮,恭恭敬敬地作揖道:

“尊上說得是,魔氣犯我九洲,乃心腹大患。如今萬事已備,隻欠東風。隻要仙門上下一心,利用殷九弱這孽物,破除魔氣,九洲自然歸於太平。”

“不錯,”沈滄離長身玉立,上前一步替扶清披上玄黑披風,“長梵,莫要憂心,如意宗上上下下聽候調遣,必將與滄瀾宗共同護衛九洲。”

聞言,扶清頷首微笑,目光掠過眾人,神色悲憫,“多謝少主和如意宗相助,日後本尊必有重謝。”

沈滄離立馬心潮澎湃,不需言明,她也清楚長梵的意思應該是和她成親。

畢竟她們一同入道修仙,感情深厚不是旁人可比的。

若不是長梵千年布局,犧牲自己,她和長梵早就已是仙門人人豔羨的道侶。

“長梵,你對我太客氣了,以你我的關係,不需多言。除了殷九弱這孽物和方外魔氣,令九洲大陸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乃義不容辭之事。”

扶清並未回答,隻是回首凝著殷九弱。

透過血與紅燭看過去,這兩人的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為正道犧牲不得不忍受暫時分離的痛苦。

殷九弱虛弱無力地看著一屋子興奮開心的人,忽覺荒謬絕倫,原來扶清殺了自己,是一件如此令正道人士歡欣鼓舞的事情。

怪不得萬人景仰的長梵道尊會這樣做,天性無情,殺伐果決的道尊,就該除魔衛道,大義滅親。

何況,殷九弱也算不得她的什麼親。

不如一輩子流離,在桃花小鎮摳藤壺,雖然過得不好,但好歹不會像一灘爛水,臟兮兮地被人潑出來,連體面和自尊都做不到。

甚至她還恍惚以為這不是真的,是什麼邪魔歪道搞的障眼法,來離間她和扶清。

其實,邪魔歪道是她自己。

“尊上,現在該如何處理殷九弱?”滄瀾宗一位青衣長老抱拳請求扶清示下。

“關入伽摩心塔最底層,靜待魔氣來襲,不可有失,”扶清聲音和緩低沉,眉眼淡漠無欲。

伽摩心塔……那個黑暗、陰冷潮濕的地方,又要回去了啊。殷九弱看著扶清纖細美麗的背影,一笑就是一嘴血,顯得容貌可怖。

明明扶清在知道自己怕黑後,答應過她不會把她丟在黑暗裡的。

明明答應過的……

扶清緩步走到殷九弱身邊,替少女把亂發理順,嗓音依舊冷然清寒。

“小九,伽摩心塔下自有本尊為你準備的禮物。”

“多謝尊上,”殷九弱邊說話邊吐血,肌膚病態白到像一件洗到破爛的舊衣,她似乎真心感謝扶清,“將死之人還能得到你的大禮,真是三生有幸。”

“你不會死。”

扶清微微顰眉,對殷九弱的話無甚在意,眼眸染著淡淡的燭光,卻照不透深處的冰寒。

好幾個弟子上來架住軟綿綿的殷九弱,她低下頭,一頭亂發遮住純黑色的無光眼睛。

她又抬起頭來,對著所有人笑,染血的臉使得笑容更難看了。

但她就是要笑,笑給所有人看,好讓他們知道殷九弱也是有那麼一點尊嚴的。

即便在所有人看來,一個他們所謂孽物的尊嚴微不足道。

荒穹殿離伽摩心塔很近,殷九弱爛泥一樣的狀態,幾個弟子不費吹灰之力就將穿著紅色喜服的人帶入最深處的監牢。

“還是尊上思慮周全,仇恨、絕望、情愛、迷惘,還差一味恐懼,方可催生魔心之血的效用。”掌門現在對扶清滿是敬佩之情。

不枉道尊她走遍九洲大陸,辛苦搜尋百年,找到了封印方外之地魔氣的方法,尋找天生孽物,讓其極致迷惘、仇恨、絕望、深愛、恐懼,再用孽物的心尖血開啟誅魔大陣。

便能將魔氣一舉封印,造福蒼生,實乃功德一件。

唯有沈滄離眸色深沉,她看見了殷九弱血液顏色有多深,越深的顏色說明孽物心中的情緒越極致。

極致的恨,極致的迷惘,極致的絕望,還有極致的愛慕。

這樣深的愛戀,她不擔心長梵會動心,但恐怕影響長梵的道心。

她凝視著無悲無喜的清冷女人,體貼入微地勸解:

“長梵,不必對孽物心生愧疚,生而如此,這就是她的命運。犧牲她一個,拯救蒼生,是她的榮幸。”

“自然,”扶清遙望著黑壓壓的夜空,神色冷漠。

“她不過區區一個孽物而已,不值一提。”

“尊上,您這是要讓那孽物知曉你們之前所發生的故事嗎?”掌門謹慎地問道。

“不錯,這是我為她備的大禮,”扶清墨色眼眸空蕩縹緲,就好像蒙了層清明的霧,怎麼也看不清,“抵禦魔氣之事不可有任何差錯。”

“是,吾馬上安排。”

掌門終於放下心來,剛才有一瞬間他甚至誤以為尊上對孽物心軟了,看來都是自己的錯覺。

尊上破心忘情,從不偏頗,不會徇私,大愛無情,她沒有動情過,她身上看不到柔軟的地方,也就不存在軟肋。

伽摩心塔下,仍然灌滿深海的水,靜謐黑暗,好像能埋葬所有光,生出名為黑暗的心緒。

還是最底層那座牢籠,不大不小,固定過的神魂釘都還是那七顆。

這一次進來,殷九弱才發現伽摩心塔從上到下都隻有這一個監牢,應該也隻關過她一個人。

像一座特地為她打造的塔。

幾個弟子把她丟進監牢裡,這一次倒沒有給她上神魂釘了,因為心臟碎裂的傷,讓她根本無力動彈,更彆說逃跑什麼的。

“你這孽物,尊上心善,之前並未將你關押在伽摩心塔下,允你行動自如,賜你自由,萬不可生出悖逆之心。”

賜予的自由?在這些人眼裡,殷九弱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他們口中萬惡不赦的孽物。

殷九弱趴在地上,看見這幾人眼裡明晃晃的嫉妒,毫無預兆地笑了,笑得胸口悶痛。

“你笑什麼?”幾人面面相覷,搞不懂這孽物有什麼可笑的。

“我在笑你們啊。”

笑你們竟然嫉妒一個被人玩得團團轉的“孽物”,扶清是有多大魅力,讓這些人連自己都要羨慕。

“哼,你就老實地待在這裡,一會兒你還有用,何況尊上說過留你一命,你就死不了。”

“那就請你們替我謝過尊上了。”

聽著殷九弱比鬼還難聽的聲音,幾個弟子覺得晦氣極了,連忙把牢門鎖好,急匆匆地離開。

等這些人

全都離開,塔底恢複深幽黑暗,殷九弱感受到扶清的靈氣為她修補著心臟,讓它不至於完全破碎,也永不會愈合。

她努力平息並忽略著心口的疼痛,下一刻大腦也跟著炸開一般的疼痛。

大量的記憶如黑暗的浪潮湧來,將殷九弱空白的記憶吞噬。

那是頭戴鳳冠,面色如玉,嫵媚更甚的扶清,她坐在明黃色的塌上,牽住自己的手,說:

“孤很喜歡你。”

下一幕便是她看著扶清與和她長得“很像”的姐姐,攜手登上帝後寶座。

而她身後白骨遍地,被萬箭穿心永墜地獄。

新的記憶出現,她喚著扶清“姐姐”,喝下對方遞來的清酒,立刻毒發倒地。

“姐姐會保護你的,”女人溫柔地說。

場景變換,殷九弱腦海裡出現十幾段與扶清的回憶,像是過了幾生幾世那麼久。

每一世的扶清都與她曾經親密無間,結局毫無意外的是兵刃相見,她永墜深淵。

就好像為她特意編好的劇本,將她高高捧上溫暖的天堂,再重重摔下來,四分五裂。

到底什麼樣的人能狠心至此?

殷九弱趴在地上,回憶著她所了解的扶清。

女人沒有什麼特彆的愛好,這幾日喜愛品茗賞花,換幾天對弈切磋,天地遼闊,美好事物不知凡幾,喜一時便約莫是一世,無須介懷惦記感傷。

大概殷九弱於扶清,就是這樣的東西。

有了更好,沒有也不錯。

她想到以前看獵人抓捕異獸,設下陷阱誘捕,抓回家後悉心照料,在皮毛最好的時候活剝。

因為獵物活著時,剝下的皮毛最柔軟,最有用。

大夢初醒真相揭曉,她以為自己有著失憶的奇怪症狀,原來隻是扶清談笑間揮手所定下的劇本。

她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是這麼重要的物件,值得全仙門耗費百年,精心設計,隻為了讓她痛苦,讓她絕望。

恍如隔世,誰是爛柯人。

殷九弱艱難地呼吸,這才發現伽摩心塔裡的海水,能夠輔助重傷的她心跳,真是用心良苦啊。

將她短暫可悲的一生,安排得這樣妥當。

黑暗中有人舉著長明燈,順著階梯一步步往下,沙啞的聲線響起。

“小主人,要下棋嗎?”

是那隻在伽摩心塔下,陪伴過她十年的小精怪。

“是你啊。”殷九弱雙眼模糊地說道。

“是我,小主人之前送來的棋譜,我非常喜歡。”

“是嗎?”殷九弱雙目無神,感覺自己像被抽乾力氣的稻草人,被所有情緒壓到麻木,“你怎麼會來這兒?”

“尊上曾讓我照顧小主人,她說小主人怕黑,讓我為您點一柱香時間的燈。”

“照顧我,還是監視我?怕一個被一劍穿心的人跑掉。”

“小主人,下棋嗎?”小精怪低下頭,並不敢回答殷九弱的問題,“還

有一些時間。”

“你說,棋子有資格下棋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小精怪驚愕地看著殷九弱,頭上的角跟著晃了晃,又很快低下頭。

“我……我不知道。”

“像你這樣的,還有多少個?”

“我不明白小主人在說什麼。”

殷九弱大聲笑了起來,不管這樣會將傷口撕裂多大。

該不會整個滄瀾宗都是扶清設計好,用以監視自己的人吧?

你說可笑不可笑,對她抱以善意的師兄師姐們,都是安排好要讓她開心的演員。

虛假的善意,真實的惡意,哪一個更傷人?

“小主人其實可以放心,尊上會保住您的命,等這件事結束後,您肯定會安全無虞的。”

“保住命做什麼,繼續受騙嗎?”

小精怪啞口無言,它呆呆地看著血汙滿臉、容貌可怖卻在笑的殷九弱,不知為什麼,心裡生出濃濃的悲傷。

物傷其類。

心塔下的黑暗,總會讓人覺得時間被無限拉長,有了光的對比,黑暗之處更顯得令人厭惡。

小精怪就這麼默默陪著殷九弱,直到有人恭敬又諂媚地喊著“尊上”。

扶清來了,是要送自己上路,發揮餘熱嗎?殷九弱譏諷地想著,怪不得扶清要捅穿她的心臟,再用靈氣保護。

因為這靈氣,她連自我了斷都做不到,連死都無法自己決定,何其狠毒何其悲哀。

沈滄離殷勤地為扶清舉著燈,女人步伐優雅,身負長劍,仙風道骨,絕色出塵。

扶清看見了殷九弱,於伽摩心塔下的同一個地方,上一次殷九弱臉上還會露出幼鳥般依偎期待的眼神。

然而,現在的少女大紅婚袍染滿黑色的血液,像一隻悒鬱的鳥,被釘死在濕泥地上,毫無生機。

“你們先退下,本尊要與小九單獨相處。”

“長梵,你一個人會不會危險?”沈滄離心知扶清修為高深莫測,但傳說中孽物擁有他們所不了解的能力,不可小覷。

“是啊,尊上,當心孽物反撲,”掌門也跟著擔憂地說道,“不如讓我們在一旁,為您護法。”

殷九弱手指緩緩屈伸,覺得好笑極了,明明她才是階下囚,這些人卻怕她怕得發抖。

“無妨,你們退下。”

女人聲線清幽淡雅,卻有著無法反抗的威嚴。

待所有人都離開,扶清才打開監牢的門,半跪在殷九弱身旁。

扶清貼心地給殷九弱換了一件嶄新的蒼青色緞面長袍,失血過多的人便有那麼幾分溫潤雍容的氣度。

“小九,本尊來帶你出去。”

殷九弱無力反抗,隻能像一條死狗一樣被扶清帶走。

到了外面,她才看清扶清已經換下了婚袍,仍舊是一身雪白法袍,風采照人,高潔無暇,令人過目難忘。

荒穹殿外,黑雲壓城,衝天而起一根盤龍柱,陳舊古樸厚重,卻有一種饑餓感,就好

像十方惡鬼在渴望血肉的力量。

“為何要讓我恢複記憶?”殷九弱歪著頭,看著扶清這副聖潔悲憫的模樣,纖眉紅唇,任是無情也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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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清居高臨下睨著殷九弱,玉雪般的臉龐清冷、高貴、無情。

“本尊需要你更深的絕望。”

原來竟是如此,這女人為了讓自己更傷更痛,無所不用其極。

每一世都會為她編織一個夢幻泡影,施舍她一些情一些愛,再給予最深重的絕望。

這可能是她們這些仙門上位者,最樂此不疲的遊戲吧。

“你對我可有過一絲一毫的憐惜?”殷九弱喉間嘔血,眼泛血淚。

扶清做到了,她此時此刻當真絕望至極。

聽見殷九弱的問題,女人雲淡風輕地瞟她一眼,心神寧靜,並未回答。

殷九弱懂了,徹底懂了,這個護佑天下,悲憫眾生的長梵道尊,從未施舍過自己一絲一毫的憐惜。

她想起了勾玉,本以為自己是誘餌,現在看來她自始自都是主菜。

扶清將她關入伽摩心塔,隻是為了讓她心生恐懼。而勾玉不過是個附帶的,一箭雙雕,一石二鳥。

“回桃花小鎮也是一個陰謀嗎?”

“嗯,歲歌的那封信要在合適的時刻給你。”

“每晚一碗靈乳羹?”

“能護養你的心脈。”

“讓我被一劍穿心而不死嗎?這是你的仁慈嗎?”

扶清歎息一聲:“本尊不會讓你有事的。”

“之前我的記憶都是你消除的嗎?”

“嗯,”扶清簡短地回答,沒有任何掩飾,上翹的眼角洇著水濛濛的霧。

“還有什麼?”殷九弱笑著問,“不是要讓我更絕望些嗎?”

女人直接抱著殷九弱,把人禁錮在盤龍柱下,溫香軟玉似將人困死的囚籠。

柱上長滿吸血的尖刺,飲滿心尖血的熾霜劍高高立於空中,劍光瑩徹。

霽荇山又下起雪來,瑩潤透白紛紛揚揚,然而這雪竟變作暖的。

“方外魔氣已在附近,滄瀾宗弟子聽令,”掌門以劍為令,面容威嚴,“全體戒備,協助尊上。”

“扶清,你對我不曾有憐惜,不曾有師徒情誼,可有一點點真心愛慕?”

浩蕩風雪中,扶清即便一身素淨也同樣光華奪目,清光流溢,飛雪難掩清冷絕色,凜凜風骨。

女人低頭思索,似乎早已懶得撒謊了,搖著頭道:

“本尊修習無情道已千年,太上忘情。”

殷九弱明白自己早就看透了扶清的把戲,可為什麼還是會難受?

一個人連愛都可以欺騙,你能盼望她把你當作什麼?

可悲的是,曾愛慕曾歡喜曾信任,曾以為這個人是真心的。

飛鳥從天空掠過,這世界寂寂廖寥的,卻開出了無數美麗的花。

唯一能讓人快樂的就是,她是個值得扶清編造謊言的東

西。

真讓人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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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九弱笑得淒厲嘶啞,笑得猙獰可怖。

風雪變得越來越大,劇烈得讓人睜不開眼,雪的溫度升高,四時仿佛混亂起來。

“小九,再等等,”女人來到殷九弱身前,抵著少女的肩,微微踮腳,覆上那雙沾滿心尖血的唇瓣。

一吻畢,扶清無視殷九弱此刻譏諷猶帶恨意的眼神,身負熾霜劍,流光飛轉,衣袂翻飛,飄然若舞,直衝著天空最暗的濃雲馭光而去。

九洲仙門的修士紛紛禦劍,擺出迎戰狀態,各式法術齊發,燦爛盛大,像是一場驚世之戰。

為拯救蒼生的正義之戰,而一場戰役總有人要犧牲的。

“是不是以為你和長梵的相遇很美,英雄救美。”沈滄離剛好禦劍過來,輕聲一笑,“我告訴你一件事,桃花小鎮從未有妖主作亂。一場幻象,便能讓你死心塌地,你真是廉價又好騙。”

殷九弱垂著頭,麻木的心幾乎不再有任何痛感。

刻有奇怪符號的大陣,因為殷九弱那濃稠純黑的血液,而亮起美麗聖潔的光,緩緩轉動。

大陣以孽物精神上的絕望,與肉.體上的苦楚為養分,發揮出應有的力量。

上古大陣轉動時,卷起一切灰塵,在陽光下變作金色,像金的灰塵,嗆人又威嚴。

那一片濃雲像是有眼睛一般,停頓在盤龍柱上空,凝視殷九弱許久。

上古大陣在吸足養分後,光芒耀眼,這樣的光芒讓每位修士精神大振。

除了殷九弱,她的心尖血越流越多,因為扶清的術法而無法真正死去。

而方外之地的魔氣力量非凡,變化多端,滄瀾宗與各大仙門弟子人數眾多,竟無法察覺其行蹤,反被偷襲成功。

唯有扶清掌劍在手,墨色鳳眸殺意凜冽,將魔氣逼得節節敗退。

熾霜劍劍身圍繞著一冰一焰,冰霜與火焰如長龍盤繞,劍光如織,浩瀚無垠。

直到大陣外響起一道淒厲的叫聲:

“九弱師妹,師父,你們在做什麼?”

是衝憂師姐,殷九弱竭力睜開眼,看見乘風歸來的師姐,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切。

掌門正與濃雲纏鬥中,無力分神,便命令道:

“風起,去讓你師姐彆礙事。”

殷九弱這才發現風起也在這些人其中,與他們不同的是,她看殷九弱的眼神,帶著悲哀不舍和濃厚的愧疚。

“九弱,是師姐來晚了,”衝憂跑到殷九弱十步之外,看見殷九弱渾身浴血,無數鉤刺穿過身體,像一隻死在荊棘上的青羽小鳥。

“師姐,彆過來,”殷九弱看著衝憂,露出稚童般開懷的笑容,“師姐,快走吧,我沒事。”

“九弱,怎麼會這樣?尊上呢,尊上怎麼會……”衝憂頓住了,扶清修為已接近天道大成,誰能傷害殷九弱呢?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此刻,風起單手握槍,橫亙在殷九弱和衝憂前,“

衝憂師姐,我不能讓你破壞尊上的百年大計,請勿要再管九弱。”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九弱不是要和尊上成婚嗎?”

風起和殷九弱陷入沉默,衝憂看見扶清身姿如玉,輕盈出塵的美人面,冷肅無情,手中劍光如熾。

“從一開始就是嗎?”殷九弱看著風起的背影,低聲發問,“從你不忍見我餓死,給我一碗熱粥的時候。”

“是,”風起不想回答,但她清楚讓殷九弱知道全部真相的痛苦,能增加大陣力量,“那是尊上親自熬的粥,讓我端給你。”

“還以為至少有朋友,”殷九弱木然地扯扯嘴角。

是這份情從來就不存在,還是說人類善變,情義不過此一時彼一時。

如今師徒情義是假,朋友之情是假,纏綿情.愛更是假。

或許她可以忍受自己一無所有,永世孑然一身、流離輾轉,但她無法忍受背叛欺騙,那是比自己放棄自己還難過的事情。

可事實不容她能否忍受,事實就是事實,那麼冰冷那麼威嚴地存在著。

殷九弱抬頭望天,今日的扶清真美,一眼萬年的人間驚鴻。

女人似雲的發在風中翩躚搖曳,她悲天憫人,她目中無物,她紅唇染血。

而她全身泣血,仿佛罪無可恕。

許多年後,她又變成了孤獨無依的棄子,這個世界她沒有可相信可依戀的人,因為所有人都背叛了她。

什麼朋友什麼義氣,什麼師徒什麼愛戀,她們都是為了騙她,不惜用上最美的謊言。

是自己太傻,太渴望溫暖,才會相信謊言,相信重複千遍的謊言。

隻因為謊言太美好,就算心裡明白,也依然滿心歡喜。

“衝憂師姐,請退後,今日不容許任何差錯。”風起看著這個自己滿心愛戀的人,語氣斬釘截鐵。

“風起,入門時,我們便立過誓,絕不殘害同門,”衝憂目光澄澈堅定,“九弱是我師妹,我怎能袖手旁觀。”

“師姐,尊上不會讓九弱死的。”風起眉睫下落,篤定地對衝憂說,“你放心好了。”

衝憂卻仰天長笑:“你們以為九弱現在的樣子,和死還有差彆嗎?”

談話間,天際濃雲席卷,劍光閃爍,衝憂拿劍指著風起,二人幾乎戰在了一處。

那朵漆黑的雲霧已經比開始弱了許多,趁著無人注意時,分神來到殷九弱耳旁,低聲呢喃。

“她騙了你,全為你的心尖血,你我本是同根生,為何不掙脫束縛,報仇雪恨?”

“心尖血?”

“是啊,你是上好的材料,來我教你怎麼掙脫束縛……”

見狀,扶清化劍為氣,一劍刺了過來,將那似黑霧斬斷。

滄瀾宗掌門大喝一聲:

“魔氣已是強弩之末,風起,將大陣徹底開啟。”

“是,師父,”風起一劍將衝憂囚於無形屏障內。

“風起師妹,我竟不知你修為高

深至此,”衝憂同樣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隻道自己經此欺騙便已心痛如絞,換做九弱又是何等撕心裂肺。

風起心無旁騖地將大陣徹底開啟,一時之間殷九弱心臟處的傷口裂得更大,濃稠的黑色血液將大陣的每一處符號灌滿。

皓月當空,月波清霽,殷九弱承受不住痛楚,幾乎要從盤龍柱上栽倒,卻被柱上放血的鉤刺掛住,血流如注。

而扶清送她的玉玨,也從懷裡掉了出來,美麗的翡色染了猩紅。

玉玨本無情,是人偏要傾注情感。

衝憂看見這一幕,不顧受傷也要衝破屏障來救殷九弱,卻被掌門反手一道劍氣,重傷暈死在屏障中。

“師姐!”

殷九弱目眥欲裂,不敢相信掌門會對衝憂師姐動手。

她拚命嘶吼著,想要掙脫束縛,但盤龍柱卻將她死死釘在原地。

上古大陣也因為這最後的痛楚,爆發出無可匹敵的威力。

金色的陣光護體在扶清身側,女人身若殘影,翩若驚鴻般追上想要逃跑的魔氣。

飲儘心尖血的熾霜劍,與道心穩固、寬宥博愛的長梵道尊,人劍合一,一劍破邪。

一時之間,魔氣儘消,壓在仙門弟子身上的壓力散去。

眾人如劫後餘生般仰望半空中仙姿玉貌、威不可測的女人,心中景仰之情滿溢。

殷九弱環視四周,所有人都在為消除魔氣而歡呼,盤龍柱見她已經失去效用,鉤刺收回,任由她軟倒在血地裡。

原來靈乳羹真能護住心脈,讓她血都快流乾了,還能活著。

沈滄離急匆匆地禦劍飛向扶清,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似乎二人好事將近。

風起站在一旁,低聲對殷九弱說了句抱歉,轉而跑去抱起衝憂,漸漸走遠。

原來不止她和扶清的情.愛是假,就連她與風起的友誼也是扶清一手安排。

十幾年虛妄,到頭來一切皆為虛情假意,連一絲真心也無。

殷九弱不明白,明明自己求得不多,隻想留住一時一刻,可為什麼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不求不朽,不求鐘愛,不求永生永世。

都是騙人的。

往日她怕這是一場夢。

現在不用怕了,這的確不是夢。

是一場騙局,她是被騙得團團轉的棋子。

最深的夢魘便是扶清對她的好。

對她好,隻是為了讓她知道真相時,更絕望更悲戚一些。

所有的好如毒藥。

就因為她是他們口中的天生孽物,就該有此一劫。

她躺在汙泥地裡,雙瞳如灌血,宛若殺戮中盛放的荊棘。

扶清長劍飲血,正一步步朝殷九弱走來,雪白法袍翻飛,聖潔清靈一如往昔。

“小九,本尊帶你回家,”扶清將熾霜劍變為青玉紙傘,為殷九弱擋去變冷的大雪。

“扶清,原來你對我這麼好,”殷

九弱搖搖頭,想要站起來,卻隻能被女人抱在懷裡。

事已至此、扶清仍然不懂她已經生出淒豔的絕厲之心。

女人眉尖輕蹙,“小九,一切都過去了。”

她聽見殷九弱帶著笑說:

“扶清,原來你隻是為了我的心啊,何必騙呢?你要,我便剖開給你。”

扶清面色平靜,未置評語,大陣的開啟需要人心與身體的極致痛苦,縱使再來一次,她也不會後悔。

“小九,本尊帶你回家,很快就會好起來。”

“回家?我哪裡有家?”

“鶴雪峰就是你的家,”女人美麗而肅穆,是悲憫眾生的尊上,也是冷酷無情的獨.裁者,“之後本尊消除你的記憶,一切就會好起來。”

“消除我的記憶,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樣?”

“不錯,忘記這些,我們可以重新成親。”扶清的聲音空靈、清冷、慈悲。

殷九弱眼裡最後一絲光徹底熄滅。

因為每次都可以消除記憶,一筆勾銷,所以可以肆無忌憚,有持無恐。

她就是被玩弄於鼓掌的傀儡麻雀。

殷九弱血液結冰,本以為自己不會再心傷,沒想到還有一種痛苦叫哀莫大於心死。

“扶清,你……你真狠,你是個懦夫,敢做不敢當嗎?”

女人微微皺眉,似乎不能面對殷九弱這般怨恨的眼眸。

掌門大喝一聲:“孽畜,你一身罪孽骨,臟汙不堪,休得對尊上不敬。”

“我在你們眼裡是這樣的臟東西,”殷九弱咬著牙,鮮血滿身,“握住我這樣的臟東西,不怕臟了手嗎?長梵道尊犧牲真大,我怎敢再臟了您的手。”

“你要做什麼?”扶清似乎察覺到殷九弱的舉動,女人鳳眼裡盛著終年不化的冰雪,卻在此刻動蕩飄搖。

“臟東西自有臟東西的去處,”殷九弱嘗試著從靈海開始毀滅,發現扶清隻禁錮了她的身體,而非神魂,“臟東西也有臟東西的自尊啊。”

殷九弱那雙純黑色的邪眼忽然亮了亮,眉眼顧盼之間湛然有神。

她似乎看見了雪做的花燈,花燈迤邐如線,似乎能為漂泊的幽魂引路,燈火自在搖曳,生生不息。

她最後看了扶清一眼,漫長的一眼。

明明對於扶清來說,無情已經成為一種本能,所有情感滴灑在她身上,也無法潤濕分毫。

可這一刻,她仿佛看見了女人眉宇間的驚惶焦灼。

但這不重要了,都不重要。

女人強行鎮定下來,溫柔的目光帶著悲憫,卻有種無情又戲謔的高高在上。

“小九,一切都會好的,本尊為你清除記憶,我們便可以回到從前。”

這一刻,殷九弱癲狂大笑,她笑著笑著又吐起血來,“你以為,以為消除記憶,傷痕就會消失?

“不會的,”她渾身沐血,死死看著扶清,“你修為通天徹地,逆轉陰陽,可你逆轉不了……人心。”

“小九,你要做什麼?”扶清死死抱著殷九弱,看見對方眼裡的絕望和決絕。

就好像人活著,心是死的,在一步步迎接悅納死亡,哀慟而歡喜。

怎麼會歡喜?怎麼可以歡喜?

隻要消除殷九弱的記憶就好了,她們依舊是情意深重的師徒,是新婚燕爾的道侶。

為何這個人偏偏不願意?

她絕不允許殷九弱死去。

無人回答長梵道尊焦急的問話,殷九弱在扶清懷中微笑,血色的身體寸寸開裂成草屑。

“你還記得嗎?那天我問你,最好的日子過完是不是就沒有了,”殷九弱空洞的眼睛裡滿是嘲諷,“你說不會的,可你錯了。”

福氣這種東西是有限的,用完就沒有了,從此以後再無歡喜。

扶清第一次怒急,她想要控製自己,但失控好似瀕臨溢出的水面,她攥緊了殷九弱的手腕,厲聲說道:

“小九,本尊不準你死。”

“那又怎樣?”殷九弱再次笑了,笑容燦爛美好,聲音輕飄飄的,像無人能抓住的風。

她至死也不願再做任人擺布的傀儡。

扶清氣急攻心,高聲嘶啞,“你怎麼敢!”

“我敢。”

殷九弱自爆元神魂飛魄散。

猙獰的傷口湧出鮮血,染紅扶清的雪白法衣,猶如盛開的緋紅花瓣,從高高的白玉台流向千裡冰封的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