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囚(1 / 1)

第14章

足足十幾秒時間,殷九弱低下頭,原本雀躍期待的心情僵在她心裡,像枯木腐朽後的黏濁物,惡心得令人生厭。

見殷九弱沒有異議,沈滄離高興地拍拍她的肩,“我就知道長梵收了個好徒弟,機關展也是我和長梵一直想去看的,這次還得好好謝謝你。”

“那我們就先去看展了,”沈滄離為扶清打開房門,容光煥發。

扶清擱下古籍,烏發高盤,戴著沈滄離送她的碧玉發釵,緩步而出,並沒有再施舍任何目光給殷九弱。

兩人禦劍離去,澄澈天空下,沈滄離心疼地望著扶清,“迷惘已有,下一步是恐懼?”

“不錯,”扶清顰眉,答得簡短。

“那醜陋的孽物倒是對你情深,我越看越惡心,為你感到委屈……”

鶴雪峰白雪皚皚、玉雪瓊枝,明淨的天光照出一片白晝,殷九弱面無表情地看著天邊漸漸變小的人影。

這時,仙鶴童子端一碗熱氣騰騰的仙露過來,“小主人,這是尊上給你準備的仙露,加了七分蜜糖。您喝完了再走。”

蜜糖仙露,扶清說殷九弱身子骨弱,每晚睡前一碗仙露,滌蕩濁氣,溫養心脈。

她看著甘甜清香的仙露,心情複雜。

是了,扶清對自己的好,是點到即止的,永遠以道尊的心情為先,天下蒼生為先,滄瀾宗為先……沈滄離為先。

沒了跟宗門師兄弟姐妹一一道彆的心情,殷九弱給他們發去傳音筒告知自己的行程,便徑直禦箏飛往桃花小鎮。

禦箏的速度很快,萬裡之遙,她半日就到了。

鎮上依舊熱鬨,似乎上次妖主霍亂,根本沒有任何影響。

人們走來走去,看似碌碌無為,其實活得有滋有味。

她去看了自己認養的企鵝、孔雀,隔著窗戶看它們進食,想起扶清製作的那些機關動物。

至少那隻機關企鵝和面前這隻長得還挺像。

翡冷軒的老鴇見到她的時候,再次露出和以前一樣的笑容。

“小沒良心的,當年一走了之,杳無音訊的,媽媽我可想死你了。”

殷九弱已經看見了老鴇身後的歲歌,她穿著一身黑色勁裝,更像個殺手而不是花魁。

“剛才的表演是劍舞,”歲歌明白殷九弱在想什麼,解釋道。

她把殷九弱帶到七樓,那個老房間,裡面的裝飾陳設都沒變過。

兩人坐下,桌上擺著幾樣水果,紅豔豔的。殷九弱靠在窗邊,陽光輕撫她蒼白面頰,為她鍍上一層光暈。

“歲歌,你的信我晚了幾個月才收到,沒耽誤什麼事情吧?”

“你和風起現在怎麼樣了?”歲歌不答反問,直勾勾地看著殷九弱。

“宗門的人都很好,我的師兄師姐人都特彆好。”殷九弱想到之前自己跟人切磋受傷,師姐他們又是慰問又是送藥,“他們都挺護著我。”

看見殷九弱眼裡的光,歲歌讀出了

這人沒撒謊,“那你那個冷冰冰的師尊呢?她對你怎麼樣?”

殷九弱像以前一樣,望著屋簷下的冰棱,晶瑩的雪熠熠生輝。

“她很好啊,”她輕聲說,“對我也很好。”

捏了捏衣角,歲歌遲疑著發問:“你師尊,她以前會不會認識你?”

聞言,殷九弱驚疑,“為何有此一問?”

一張上好的宣紙擺上了桌,畫卷攤開,栩栩如生、仙容玉貌的美人綰發高髻,華貴玄黑大氅,環佩加身,尊貴無比地站在一座金剛打造的監牢前。

這位美人長得有幾分像扶清,而光線不足的監牢裡鎖.鏈束縛著滿身血汙的犯人。

“你不覺得囚犯的臉有點像你嗎?”

殷九弱定定朝畫卷上的監牢看去,淩亂的長發,漂亮的臉孔被臟汙遮擋,渾身上下都是鞭打過的印痕。

眼周並沒有暗紅色紋路,她放了放心。

“一點點像,我們都很瘦。這幅畫你在哪裡得到的?”

“我偶然從一個話本故事書上看到的,因為長梵道尊的容貌太過讓人一眼難忘,便多看了幾眼。”

殷九弱沉吟良久,才緩緩說道:

“或許隻是巧合吧,師尊她修道多年,四處斬妖除魔,九洲皆知。凡間畫師以她為藍本創作也很正常。”

“你家師尊的知名度的確很高,我們小鎮都有好幾個她的狂熱粉絲團,天天為她刻碑立傳。”

“你把這幅畫給我吧,”殷九弱始終無法安心。

“你要做什麼?”歲歌警惕地看著她,“可彆一個人做傻事。”

這時,老鴇敲門送進來一桌酒菜,又笑著說不打擾她們,很快關好門出去。

“這次出來有七天的假期,我們去畫上的地方看看。如果實在沒頭緒,我……我再親自去問師尊。”

“畫上的地方早就不在了好吧,那是個叫薑國的小國家,滄海桑田哪裡還留得下什麼痕跡。你直接找你師尊問問不就好了。”

“這樣啊,”殷九弱有些垂頭喪氣,雖然心裡知道話本裡的東西,多少都是杜撰的,但她是個失憶之人。

會不會其實她和扶清早有淵源,而她一直蒙在鼓裡。

見狀,歲歌給殷九弱倒了杯水,非常體貼地轉移話題:

“我明天就要走了。”

殷九弱立馬抬頭,清秀的眉皺得很緊,“走?去哪裡,你不是無家可歸才流落進了翡冷軒嗎?”

“你倒是把奴家的事情記得很清楚,奴家好歡喜,”歲歌以扇掩面,唇邊浮起媚笑,眼波流轉,“但奴家這回找到了回家的路,自然要離開桃花小鎮了。”

記得歲歌是在一個雪停的夜晚,來到桃花小鎮的。

殷九弱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正在摳藤壺,摳著摳著,海裡漂過來一個人。

之後,歲歌孤身一人進入翡冷軒賣藝不賣身,一周和殷九弱、風起聚一次。

熱烈但不熱情,走近並未走進的關係。

“你會不會被騙啊?”殷九弱托著腮,認真地發問。

捏住對方雪白滑嫩的臉頰,歲歌冷笑一聲,啐道:

“我笨得過你啊?說不定你被那個誰賣了,還替她數錢。快去隔壁睡覺吧,明天早點起來給我送行。”

不由分說被花魁推到另一間房,殷九弱沐浴焚香,按照扶清教授的神魂修煉方式,吞吐天地光華,吸收靈氣。

好讓自己儘量不去想有關那幅畫的事情。

誰知道,修煉到天明時,一陣難以抵抗的睡意襲來,她一頭栽到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再次醒來是被宗門的傳音筒震醒的,衝憂師姐、風起,還有其他師兄弟紛紛給她發來消息。

都說出事了,催她趕快回宗門。

此時,已經是兩天後,她一邊驚異於自己睡了這麼久,一邊去敲歲歌的門,卻被告知人家已於一日前離開了。

不安的情緒持續蔓延,殷九弱感受著傳音筒的振動,決定先回宗門,再作打算。

不如直接向師尊問問那幅畫。

與來時一樣,她禦箏而行,不過半日便回到滄瀾宗。

剛落在山門,就有兩個不認得的弟子一左一右將她擒住,押到荒穹殿。

正迷蒙間,大殿上首白衣道尊面色如霜,冷然道:

“小九,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