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對新世界缺乏常識的弊端了。彆人的宮廷玉液酒，她隻能大陸北方網友。

但艾彼的坦然達到了一種出乎意料的效果，那就是審訊人怎麼看怎麼都覺得艾彼這個漏洞雖大，但邏輯至少完全自洽。

審訊人：她說得好有道理怎麼辦……

要不是吐真劑的藥效足夠靠譜，這種幾乎是在愚弄人的內容是怎麼也無法如實記錄下來的，被彆人看到會被質疑自己能力。

審訊人拿起電子平板。

按照流程，一些必要的問題可以作為突破口首先給出。

“誰派你去攻擊最高領袖？”

“係統，係統分配了我任務。”

艾彼沒有怎麼掙紮，係統的存在並不是禁止透露的事項，隻看對任務本身會不會有影響。

但是這句話同樣可以被理解為軍事係統分配給她執行的任務，符合對方的認知，她沒有進一步追問。

以吐真劑的效力來說，問題越有針對性，答案可被鑽的空子越少，於是明確的單詞被逐一提出。

“你知道小醜幫、蝙蝠俠嗎？”

“不知道。”好怪的名字。

“你知道正義聯盟、神盾局的哪一個？”

“都不知道。”這兩個聽起來倒像是正經組織——是的，正經組織的名字也可以這麼中二的！

“九頭蛇？”

九、九頭蛇？這也是一個組織的名字？為什麼會有組織……這麼明目張膽地表現自己是邪惡大反派……

他們不怕自己收不到人嗎。

艾彼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不論這個名字有多好笑，她都不會笑。

是的、不會！

面部表情快要繃不住了！她連忙露出因無知而感到委屈的表情，把憋笑憋出來淚花壓在眼底，搖了搖頭。

審訊人倒吸一口氣。

你還委屈上了！她就沒見過這麼離譜的間諜！

“這不可能！”審訊人一下把資料拍在桌面，讓文明方式見鬼去吧，隻有壓力才是最有效的吐真劑！

“你加入組織的時間是五年前那次事件後，這說明你也是因為那次事件才開始的行動，就算你不知道組織的領袖是誰，也不可能不知道這五年間自己的敵人是誰！”

組織內有這樣的前例，雖然分不清哪個超級英雄才是領導者，但因為組織綱領而主動加入的人並不是極少數。

不論是在這之後才被策反，還是一開始就布下的棋子，既然履曆上寫了五年，那這個間諜總要對這五年內的工作有一些印象吧。吐真劑下，怎麼會依然沒有答案。

彆看九頭蛇的名字很好笑，卻是這幾年來組織最頑固的對手。甚至一些不好解釋的公開活動，也是以討伐九頭蛇的名義進行的。

九頭蛇，新世界的背鍋俠，一切都是九頭蛇的錯！

但艾彼輕輕巧巧，又略過了問話的重點。

“那次事件？”她迷茫地抬眼，“哪次事件？”

審訊人內心抓狂，“那次事件”是世界的創傷記憶，以此為替代早就是公認的習慣，她卻以為自己在打啞謎！

“使最高領袖成為我們的領袖的那個……”

“嘀”的一聲，聯絡器打斷了他們的對話。看來，房間之外一直有其他人關注著審訊。

「她可能被消除了記憶。」

審訊人喘了口氣，沉思了一會，迅速冷靜下來。

沒有人能乾淨得如同一張白紙，這場審訊本可以從點點汙漬中抽絲剝繭，找出幕後主使，搞清楚他們是如何將臥底插入隊伍之中的。但現在，即便是最中性的問題也被輕巧帶過，所有方向都沒有了立足之點。

假如無法找到答案，對於他們這種每日遊走於生死邊緣的組織來說，隊伍中將沒有人是可以信任的。

「隻能請神奇女俠使用真言套索了，如果結果一樣，這可能就是新的潛伏方式。」

不是收買或者洗腦，而是洗掉記憶？讓那些有原則行動力又強的人自己執行暗殺？

“連暗殺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行為的真正意義……”審問者評估著這種可能性。這樣的說法，顯然比嫌疑人是一朵清純無辜的小白花更有說服力。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可怕了，他們甚至不能以此來給暗殺者判罪！

必須儘快驗證這個想法，同時清洗整個隊伍！

強光熄滅，被刺目光線照射的的頭痛得到了緩解。但艾彼的眼睛無法迅速適應，隻隱隱約約看到那邊開始收拾文件準備離開。

於是她知道不會再有新的信息了。

五年前，看來是一個關鍵時間點。

諱莫如深但又人人皆知的重大事件，一定關係到這個世界的命運。

而她的任務目標，會不會就是這個因為某個事件成為了“最高領袖”的，犯罪嫌疑人之上的犯罪嫌疑人？

退一步來講，至少五年前不會有審訊和奇奇怪怪的……嗯、他是人類嗎？

雖然毫無根據，但艾彼依照自己之前的經曆，稍微進行了一些猜測——五年前發生了什麼使那個男人產生了變異，從而使他有了特異功能，獲得了超能力的他成為了這個組織的領袖。

T病毒之類的，保護傘公司又不能跨世界申請專利。

艾彼在考慮直接脫離當前的狀態。

係統所選擇的落地時間，通常是最需要進行乾涉的時間點。而保護期內，收集到一定信息的艾彼，可以隨意選擇時間進行重定位。

當然，向前穿越通常會比向後穿越更加有利，她可以有更充裕的時間去準備。

【那麼，係統，我要選擇這次的時間點了。】

【五年前？請確認。】

一道隻有她能看見的光屏展開在面前，繁複的萬年曆時鐘表盤上浮成為立體影像，在係統的調整下齒輪交錯、齊齊轉動。隨後，時鐘固定在五年的時間以前，圓形確認鍵在光屏一側緩慢閃爍。

艾彼視野已經恢複，她最後看了一眼她的審訊者。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那隻是一名看起來很普通的女性。沒有穿著製服，也沒有配備武器，不像是刑訊專業人士，更像是白領下班後過來兼職。

怎麼回事？這個組織沒有自己的特務機構？

他們的組織架構似乎真的有點混亂。艾彼默默記下。

女子臨行前剛好也在最後確認艾彼，冷漠的視線和艾彼好奇的目光撞在一起。

像是在看一張廢紙。

就在這最後一眼中，艾彼動了動鐐銬下的手指，點擊確認。

……

再次睜開眼，是在另一張床上。

空氣中沒有硝煙或霧氣，陽光透過玻璃照亮了屋子，窗外有嘈雜的人聲，但友好而快樂，像是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分享著生活趣事。

艾彼摸了摸身下柔軟的床鋪，緩緩坐起身。

這是一間頗具生活氣息的房間。衣服雜亂地搭在沙發上，書本也從書桌上出逃，出現在任何意想不到的位置，廚房傳來淡淡的油脂香味，勾起艾彼的回憶。

房間的布局和艾彼不知多久前的一間屋子一模一樣。

安全、乾淨、令人滿足。

她深吸一口氣，驀地放鬆四肢，往身後一躺。像一隻用了一整天時間奮力爬上岸的海豹似的，躺成一灘就再也不想動了。

【這才是打開新世界的正確方式嘛！】

熟悉的天花板上空無一物，就像她的腦海。沒有緊迫的事件、沒有需要防備的環境，隻有緩緩填滿的睡意。

其實她的時間理論上是無限的，保護期內需要準備的生存物資已經有了保障。作為一個老手，不需要慌慌張張到處亂跑，隻要做好迎接任務的準備就好。

艾彼打了個哈欠，悠閒地撓撓肚子，似乎馬上就要原地入睡了。

不過……

間隔兩秒，她突然一個挺身坐起。

衣服，也太亂了吧！

莫名開始打理房間。

前、後、左、右，房間的每個角落，曾經亂糟糟的一切在艾彼手下迅速井井有條。衣服被疊成小小方塊，書籍也按首字母順序排列，書桌從窗邊拉開，橫放到床邊，擋住了門口的視線。瀝水架上的刀叉放進抽屜，電腦攝像頭貼好膠帶。

不到片刻，這間富有生活氣息的房間全新升級，被她滿意地巡視了一番，覺得簡直就是五星級家居樣板間！

直到艾彼期待地打開冰箱。

裡面空空如也。

冰箱的冷光毫無遮擋地打在她身上，怔住的臉一覽無遺。

哦對，因為食物在係統空間裡可以保持原樣，不論是新鮮的蔬菜還是熱騰騰的飯菜，她都會直接放入空間。這就導致即便係統想複刻一切，食物這項也沒得複刻，因為都被清零了。

艾彼落寞地鬆開手，冰箱門自動回轉緩緩關上。她走到窗邊，視野遠遠高於一般的平房，對面是個五星級酒店。地面一直傳來嘈雜的聲音，但沒有車輛的引擎聲，她到底是在什麼位置呢？

這是一處繁華的商業街，艾彼所在的樓宇與街道無縫銜接，房間的高度至少有百米，從外面看一定是個漂亮的摩天大廈。樓下的街道乾淨整潔，商業建築既像新建的，又帶有古典風味。明亮的玻璃櫥窗與羅馬圓柱風格相互融合，嫻靜地注視著人群一一走過。

如此繁華的地段令艾彼眼前一亮。她從沙發底下掏出手機，找到這個世界的支付軟件，輸入賬戶密碼。

錢還不少呢！

眼看著艾彼即將在消費主義中墮落，係統強行插入倒計時：【保護期時間已度過——】

【知道知道！】

艾彼風風火火打開外賣軟件。

【先吃飯，再乾活！】

三天後。

一摞資料砸在艾彼臉上。

【不行了，這次的主線任務也太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她躺在床上，在紙張砸下來前就已經頭昏眼花。

強迫症、創傷後應激障礙、吊橋效應、偏執型人格障礙、分離焦慮、精神分裂……這些都還隻是沒入門的名詞。

七天時間從頭惡補心理學知識根本是天方夜譚！

話療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隻有物理治療才能以德服人的樣子……

可是，主線任務除了名稱，根本不會有其他信息，全部內容都需要她自己探索。

比如喪屍世界，主線任務名稱是“守護人類火種”。為了度過核冬天和抵抗喪屍的捕食，她在數年間全力建設避難所，收留養育近千人，直到旅行商人帶來情報說有個叫艾莉的小女孩擁有血清。

她當時立刻明白這才是人類火種，因為喪屍的變異超過了任何人的設想，人類命運岌岌可危。係統將她投放進世界的時間，正是那個女孩出生的第一天，可是因為情報不足，她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這就是係統發放任務的規則，級彆越高的任務，提供的信息越少，最高級的S級任務甚至是完全隱藏的，隻有完成時才知道“還有這種存在？”。相比S級任務，主線任務至少還有一個名字。

心理治療。

是目標還是手段？

是要使什麼人的心理問題痊愈，還是要用心理治療的方式去執行某項任務？

對象是誰？

如果說有什麼全球恐慌的事件發生，那麼整個人類都會需要某種意義上的心理治療；還是說有哪個人物重要到了必須保持心理健康才能使世界正常運轉……

艾彼這幾天雖然足不出戶，但也關注著這個世界的新聞節目。人種、語言、經濟、政體，每一項都沒有什麼特彆的。可以說，在她經曆了飽受折磨的幾種末日世界之後，這個世界平和得不可思議。

最嚴峻的內容無非是一些地區衝突、恐怖襲擊和在逃連環殺手。

這些全都比不上艾彼所經曆過的世界的萬分之一，甚至還不如那個刀槍不入的男人給她的印象深刻。

那個最高領袖，還有他的部隊。她上網搜索了相關詞彙，但沒有一個詞條與之前看見的那些人有關。

雖然這也說明她穿越的時間確實在“最高領袖”出現之前，算得上是一個好消息。

但情報的搜集也因此沒有了基點。

她花了兩天，才隻是把這個世界的心理學常識看完而已，後面還有本世界曆史、現當代資料，還有審問中透露的正義聯盟什麼的。

信息收集的手段越簡單，信息反而越多越亂。艾彼好久沒在自由的網絡時代呆著了，待辦事項竟然一時排不開。

平心而論，她實際上才剛從上一個世界的主線任務出來幾天。那是一個物資匱乏的世界，彆說外賣了，每個人的口糧都要精打細算，午餐肉罐頭都是奢侈品。

而在這裡，樓下的街道每天人流如織，大家隨意挑選自己喜歡的商品，享受著和平與富饒帶來的幸福。

如果她能在上個世界主線任務完成後停留幾十年，應該也能看到這樣的景象。

係統是不會好心給人放假的，那麼她稍微休息一下，享受一下和平年代，也是情有可原吧？

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窗外的警笛聲似乎越來越多。而且完全沒有在一時半刻後停止的跡象，擾得人靜不下心來，艾彼隻好下了床去窗邊看看情況。

步行街的景象與往常類似，逛街的人完全沒有被警笛聲打擾，可能隻是不自覺中稍微提高了一點說話的音量。店鋪和商場照常開著，進出的人們神色如常。

但艾彼敏銳地發現了什麼。

確實是有點不太對勁，雖然這裡的警笛聲一向比較多，但通常都是路過，此時向外看去，卻能發現周邊街道的警車正在向內聚集。

看來警方是剛剛收到消息，正在集合。

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

艾彼守好自己家門的本能占了上風，房間內的視野狹小，她必須去視野更好的地方觀測。艾彼換好衣服，拿上出行背包跑向天台。

一路上沒有停頓，她順利打開未上鎖的天台小門。頂層空曠沒有遮擋，隻是風大了一些。這座城市雖然人口擁擠，樓宇街道又很有未來感，但綠化卻非常豐富。入眼的景象中，摩天大廈和綠色公園相互間隔，陽光映照著白雲，風帶來輕透的氣息。

艾彼也有很久沒有像這樣呼吸新鮮空氣了，不由身心舒暢。

憊懶一掃而空。

在視線的近處，除了對面的酒店和商鋪，側面無法從房間窗戶看見的樓棟也露了出來。

艾彼向邊緣走去，另一棟稍矮一些的樓仿佛緩緩升起，露出從頂部到地面的全貌。

不知為何，隨之升起的還有一種怪異的熟悉感。

艾彼在邊緣站住腳步。

明亮的街道，閃爍的玻璃窗格，一高一低的雙子樓，中層聯通的廊橋。

等等，從另一個視角來看……

街道在腦海中閃爍出晦暗的樣子，窗格全部變成中空，穿堂風把塑料布吹得鼓起。隨著記憶中的畫面，直升機的的強光切過天台邊緣，她驟然轉身——

這裡。

不就是執行任務的那座大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