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公安的檢驗人員確定了死者身份,重症病房內的大家才了解到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陌生男子叫丁運才,是流竄幾個省市到英山縣的A級通緝犯,犯下大桉無數,手上幾條人命,縣裡的警力不足,再加上天眼尚未遍布整個村鎮,抓捕難度極高。
此次陰差陽錯,被顧允一行人在大同峰上,恰巧撞破了他的藏身之處。
大同峰山頂,自然形成的山洞已經被拉上了高高的警戒線,警方迅速偵查了一番剛剛的戰鬥痕跡。
山洞裡除了激鬥留下的斑駁血跡外,最裡面還有一具赤身裸體的女屍,正是鐘樂怡等人進洞時,看到女性內衣的主人。
鐘樂怡和柳雪娜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徹骨的寒意和後怕。
如果沒有顧允拚死相救,高誌鵬人肉擋刀,恐怕橫屍荒野慘遭折磨的,就是她們兩個妙齡少女了。
“當事人跟我去一趟局裡,做個筆錄,你們是正當防衛,不用有心理壓力。”
縣公安局刑警大隊長沉齡拍了拍高誌鵬的肩膀。
“重症病號就不用去了。”
兩個出來支教的年輕大學生,居然赤手空拳乾掉了窮凶極惡的持刀歹徒,雖然付出了一人重傷的代價,沉齡依然有些意外。
據第一時間從山上跑下來報警的柳雪娜所言,雙方打了個照面,連一句對話都沒有,直接就是生死搏殺。
去了現場,刑警們還原打鬥過程後,沉齡對顧允的評價又高了一層。
和平年代的年輕人很少經曆過這種事情。
同伴幾秒內就被歹徒手持尖刀放倒,重傷垂死,正常人遇見這種情況,腿不軟都算他膽子大。
顧允不但沒有驚慌失措放棄抵抗,更沒有逃跑賣掉朋友。
他在極短的時間內找到武器殊死一搏,並且下手極狠,招招朝著對方的要害處使勁,毫不手軟。
最後的選擇更是山頂死局中唯一的解法,拔掉同伴身體裡的刀,冒著高誌鵬失血過多,甚至不治身亡的風險,也要果斷殺掉丁運才。
沉齡自忖半晌,就算是自己遇到同樣的情況,也未必敢在短短幾秒內做出如此冷靜的決斷。
如果高誌鵬沒救回來呢?
如果不拔刀,丁運才緩過神,結局又會變成什麼樣?
這小子絕非池中之物,冷靜到可怕,有顆大心臟啊。
沉齡是從業二十多年的老警察了,為了不讓顧允患上ptsd(創傷性應激障礙),特意提醒了他正當防衛的性質,意圖減輕他的心理壓力。
一行人來到縣公安局做筆錄,雖然本桉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檢方不起訴的決定幾乎已經板上釘釘,但必要的流程還是要走的。
流竄三省五市的通緝犯在英山縣落網的消息上報到縣委,縣領導邢永安馬上趕到了局裡。
看到大廳等候的華詩圓和一旁的帶隊老師鄧靜靜,邢永安先是一怔,開口問道。
“小華,你們這是......?”
“邢書記,顧總在裡面做筆錄。”
不是吧?
好端端地做什麼筆錄?
顧允沒受傷吧?
邢永安沒敢細想,三步並作兩步,馬上進了裡屋。
看到全須全尾的顧允,聽完沉齡關於丁運才一桉的彙報,他才長舒一口氣。
“顧老弟,你可真是讓人又驚又喜啊。”
邢永安緊緊握住顧允的手,臉上的皺褶都因為擔心和喜悅舒展開來。
驚,是驚在身家數十億的投資商如果在英山縣出了意外,建學校的事情不但要打水漂,也會讓外界懷疑英山縣營商環境的健康安全程度,從而斟酌一下投資計劃。
喜,是喜在自己任期破獲大桉,並且令人難以想象的是,出手親自擊斃A級通緝犯的竟然是顧允。
邢永安有時甚至覺得,顧允是不是他的幸運星。
“沉齡,查一下A級通緝犯丁運才的賞金是多少。”
邢永安轉頭望向公安局長沉齡,A級通緝犯在國家層面,都是重點打擊的對象,提供線索的賞金5萬元起,上不封頂。
為了提高激勵力度,負責偵辦桉件的地方公安機關可能會在5萬元的基礎上增加一些賞金。
“30萬,恭喜小顧,你要發財了。”
辦公室工作人員登錄內網迅速查到了有關丁運才的資料,沉齡瀏覽一遍資料後,聲音提高了八個度,對著顧允說道。
......
彆說顧允,就是一邊的鐘樂怡,柳雪娜面部表情都沒有什麼變化。
什麼情況?30萬獎金!這幫人怎麼都沒反應啊?
沉齡剛想重複一遍,邢永安一臉微笑,開口打斷了他。
“沉齡,你前段時間去市裡開會,可能還沒對上號,這位就是在縣裡投資建樂園中學的顧總,樂園科技的實際控製人。”
班門弄斧了。
樂園科技的老板,怎麼可能看得上30萬的懸賞?
怪不得能從絕路中找到希望。
年紀輕輕在商場上,想必已經練就了每逢大事有靜氣的本領,這樣就說得通了。
沉齡重新打量了一下顧允,他棱角分明的面龐上還有淤青和血痕,眼神中絲毫沒有對殺生的迷茫和痛苦,一點也看不出這個年輕的大老板,剛剛完成了手刃歹徒的壯舉。
甚至他還在開口對著兩人微笑,彷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賞金我就沒必要領了,麻煩沉局長聯係樂園科技,以樂園中學的名義設立慈善助學金,捐給失學的孩子們,爭取讓英山縣每一個適齡兒童,都有學上。”
......
一行人做完筆錄走出公安局的時候,顧允才有空低頭打開手機,連通網絡後,他發現自己的電話被打爆了,一連串的未接來電排成長隊。
賀璿和黃明遠在公安局門口等著,少女紅紅的眼圈出賣了內心焦急擔憂的情緒。
除了華詩圓和鄧靜靜的電話,就屬溫桔的來電最多,想想也知道是賀璿這個好閨蜜透露出去的消息。
還好賀璿心裡有數,確定消息前,沒有選擇第一時間告訴家長,不然爸媽一聽這種消息,連夜飛過來怎麼辦?
門外人聲鼎沸,各路熟人見到健康的顧允,紛紛放下心來,分成小團體各自聊天。
華詩圓和邢永安等縣領導寒暄工作推進情況,賀璿挽住鐘樂怡和柳雪娜連聲安慰,黃明遠站在一旁,身邊是李建國和幾個低調的平頭男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顧允手下的高層們聽說老板遇險,命懸一線的事情後,立馬調了最能打的幾位退伍兵過來,準備貼身跟蹤保護。
顧允找了個僻靜的位置,給溫桔回了個電話。
“我沒事,不用擔心,剛做完筆錄。”
“......”
對方一言不發,隻能從話筒中聽到抽泣聲。
“乖,彆哭啊,我真沒事,過幾天就回去陪你。”
抽泣聲更響了。
兩人相識以來,顧允就沒見過溫桔流淚,腦海裡浮現出少女絕美面龐上眼淚墜落的樣子,心裡抽痛得厲害。
“司機在開車,我馬上就到。”
可能是哭得久了,溫桔原本清脆的聲音有些低沉沙啞,她直接掛掉了電話。
來了?
她在來的路上了?
顧允一邊思考怎麼處理,一邊走回門口。
面前的場景讓他雙腳冰涼,頭皮發麻。
隻見站在旁邊的華詩圓送走了縣領導專車,來到鐘樂怡身邊,輕輕牽起她一隻手說道。
“樂怡,你真的好勇敢。”
“我聽沉局長說,歹徒拿著刀就在面前,你不但沒一起跑出去報警,還拿著石頭直接上了,你不害怕嗎?”
少女的勇氣令人詫異,正常女孩的選擇恐怕都是逃跑,不拖後腿,也能最大限度地保護自己。
這是華詩圓和鐘樂怡的第一次面對面交談。
華詩圓稍稍仰著一點下巴,才能對上鐘樂怡陷入回憶的視線。
夕陽剛剛好西斜,兩個女孩留給顧允的側臉被晚霞定格,鍍上一層毛絨絨的金邊。
“我?”
思緒飄飛,隨著學姐的提問,鐘樂怡眼前閃過無數個和顧允一起度過的,值得銘記一生的瞬間。
“因為是他啊,他遇到了危險,我怎麼能丟下他逃跑,望著是萬馬千軍都直衝。”
華詩圓同樣聽過楊千嬅的這首歌,她仔細品了兩三秒對方的回答,頓時瞪大了眼睛。
鐘樂怡望著一旁緩緩走來的顧允,輕輕開口,語氣中卻滿是堅定。
“再沒有支援,還是有這點英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