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軍說到做到，第二天晚上，便約了顧允出門吃宵夜。

政府秘書們很難想象，一個市裡的主要領導穿著拖鞋和短袖短褲，翹著二郎腿和朋友在夜宵攤上赤手剝小龍蝦，旁邊是剛從商店冰櫃裡拎出來的冰啤酒，指點江山, 滿頭大汗。

這裡沒有GDP和經濟發展情況，沒有開不完的會和講話提綱，隻有面對愛好時，中年人最純粹的快樂。

江城的夜彌漫著人間煙火氣，熱鬨的夜宵攤內滿是球迷，電視屏幕上播放著天下足球, 下一場還沒開始, 兩人眼看啤酒不夠喝了，顧允指著對面商店努努嘴。

“再買點？”

“好，我去買包鹽焗花生。”

在商店迅速補充好看球的左料後，林長軍望著隔壁的體彩中心，站住了腳。

“等我一下，一會荷蘭對丹麥的比賽，我去吃個低保。”

眾所周知，荷蘭是本次比賽的第一檔球隊，丹麥是最後一檔。

盤口也極度傾向於荷蘭勝，林長軍雖然身居高位，但其實工資並不高，再加上為人清廉正直，完全沒有其他灰色收入，一旦遇見自己可以合法賺錢的機會，他才不會錯過。

蚊子再小也是肉，就算是吃低保, 也能掙不少, 體彩中心像一個吸引人的黑洞，林長軍不由自主地走了進去。

體彩中心的人有不少, 歐洲杯期間, 買彩票甚至要排隊，荷蘭隊的人氣很旺，為了吃低保，大家都下了重注。

排到林長軍時，他也跟著買了一萬塊荷蘭勝。

“軍哥，我勸你彆買荷蘭，買對面。”

顧允伸出手想攔一下衝動的林長軍，這場比賽是整個歐洲杯最為經典的冷門之一，巨額的資金在該盤口上翻車。

“毛都沒長齊，你懂什麼足球啊？老板快點，比賽快開了，給我買五萬塊荷蘭勝。”

顧允話音剛落，一個中年男人擠進了隊伍，他身上的T恤已經洗的發白，腳上的帆布鞋破破爛爛，神色焦急，死死捏住手中破舊的錢包，額頭上還掛著汗珠。

中年男人看起來不是很富裕, 或許這些是他剛剛從隔壁銀行取出來的所有積蓄，就為了孤注一擲, 吃到這筆必勝的低保金。

林長軍笑了笑：“我也買荷蘭。”

顧允最終還是沒有攔住林長軍。

空口無憑，紙面上的實力確實是荷蘭強，拿什麼讓彆人相信自己？

世界第一運動，除了實力，運氣也同等重要，這也是每屆比賽中都會爆發冷門的原因。

實際上，中年男人和林長軍隻是今年歐洲杯期間全民足彩的一個縮影。

在互聯網的熱烈“進攻”下，買足彩成了一個異常簡單的消遣，幾乎所有人，都瞬間成了球迷。

死忠粉認準自己的球隊、偽球迷隨性而買，有人賺錢目標明確，也有人隻希望成為這場全民狂歡的一分子，這是最好的年代，渴望暴富的人越來越多。

“老弟，我勸你也買一點，今年歐洲杯看好荷蘭的人太多了，再加上又有主場加成，買到就是賺到，我自己都買了不少。”

體彩中心的老板是個熱心腸，看著顧允沒有掏錢的意思，主動搭話。

林長軍望了望腕上的手表，示意要買的話就抓緊時間，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顧允長歎一口氣，有些錢，看來真的是不賺都不行。

“老板，我買丹麥1比0荷蘭，給我打十萬塊的單子。”

“哦，好......你說什麼？”

老板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以為聽錯了。

“切，傻逼。”

體彩中心的其他人聚在一起看電視，聽了顧允的話發出哄笑，這小子想發財想瘋了？

荷蘭主場，對手是一支名不見經傳的弱旅，不會還真以為能有什麼冷門吧？

這種白送的投注法，就像中國隊能進世界杯一樣好笑。

而且不跟著大家一起買勝平負，直接拿十萬塊全部下比分，一看就是半大小子，瞎胡鬨。

林長軍打量了一下顧允，在心裡輕輕搖了搖頭，年輕人還是不夠沉穩，雖然十萬塊對於樂園科技的大老板來說不算什麼大錢，但足彩買弱隊的比分，未免賭性太重了。

“我買比分，就買丹麥1比0荷蘭，老板可彆給我打錯了。”

顧允敲了敲前台的玻璃，老板這下回過神來，抱著同情的目光搞定了投注。

兩人拿著彩票，比賽正好開始，回到夜宵攤上繼續看球。

“不會吧？不會給你猜中了吧？”

中場時，荷蘭仍然沒有組織起有效的進攻，整個隊伍軟弱無力，林長軍望著遲遲不能進球的荷蘭隊，心裡打起了鼓。

“假如我猜中了呢？”

“那我就真服了，以後你買什麼，我跟著買什麼。”

“我操！”

荷蘭的主場足足坐滿了好幾萬荷蘭球迷，沒想到丹麥在此時打進關鍵一球，一個幾百萬人口的小國家也就來了幾百號球迷，這一瞬間的歡呼聲卻蓋過了幾萬人。

林長軍話音剛落，下一秒丹麥就進了一個球，他的心臟狠狠提到了嗓子眼，被驚訝和難以置信的情緒填滿了。

一萬塊雖然不是什麼大錢，但是也足夠他這個靠工資吃飯的公務員肉痛半天了。

隨著裁判的哨聲響起，全場比賽結束。

林長軍舉起最後一瓶青島啤酒，仰脖一飲而儘，拍了拍顧允的肩膀。

“兄弟，這回我是真服了！你雖然開口評價的次數不多，但是真他媽懂球啊！”

從剛剛的盤口上看，目前主流公司即時盤普遍為荷蘭讓一球高水。考慮到荷蘭身處死亡之組，首戰面對小組最弱的丹麥隊必然全力搶三分，荷蘭有大熱趨勢，如此盤位無疑讓上盤承受較高的賠付風險。

顧允反其道而行之的下法，再加上選擇了更高賠率的比分，十萬塊瞬間變成了五百萬。

兩人回到彩票店，很多原地看球等待開獎的人望向顧允的眼神，就像一個未卜先知的神棍。

“老弟，你真神了。”

彩票店老板長歎一口氣，收回顧允手中的票子，這是他今天收回來唯一的一張票，包括他自己都虧了不少。

“操！”

剛剛嘲諷顧允的中年男人此刻紅著眼眶，雙拳握緊，搭在雙腿間微微顫抖。

江城的足球之夜，有無數人一夜暴富，也有無數人一夕之間輸光整個身家。

順利兌獎後，兩人走出體彩中心，走到四下無人的地方，林長軍拉著顧允，語氣中帶了點討教的成分。

“兄弟。你看看這下一場德國對葡萄牙，該怎麼買？”

“你信我？”

顧允揶揄道，就好像剛剛嘲笑自己的不是林長軍本人一樣。

“信。”

林長軍點了點頭，目光滿是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