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裡人來人往,喧鬨的環境下,少女眼裡隻有屏幕上的劉易升。
少年的側臉還有打架過後留下的淤青,但孟思佳不知為何,隱約從他的神情中讀出了堅定和勇毅。
她的胸口好似被什麼東西堵住一般,眼睛開始有些潮濕。
回想起兩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夜店初相識的心動, 一起看日出的合拍,聚餐時的悉心照顧,還有為她維權的義無反顧。
這個年代已經少有英雄救美的故事,但孟思佳的確從這件事裡看到了劉易升的擔當。
“心動啦?”
沉傾城伸出一隻手,在孟思佳眼前晃呀晃,好姐妹看向屏幕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了。
“沒有沒有。”
孟思佳不肯承認, 羞紅了半邊臉頰,低頭繼續吃飯。
“誰說你們兩個隻是朋友來著?是誰誇下海口, 要當海後來著?”
沉傾城促狹地用筷子虛空點了點孟思佳。
孟思佳是整個寢室思想最新潮的女孩, 同時也是個不婚主義者。
她作為平權鬥士,一向對一對一戀愛關係嗤之以鼻,奉行及時行樂的四字箴言,經常在寢室裡引用福柯等開放派的名言,搞得純愛姐妹們經常敗下陣來。
“姐妹們,祝你們像我一樣,擺脫愛情的桎梏,得到更廣闊的自由!”
夜店初識劉易升當晚,兩人就沒回寢室。
第二天姐妹們問起孟思佳,她當場就說出了那句名言:“我們隻是朋友,隻進入彼此的身體,不進入彼此的生活。”
沉傾城非常好奇, 經曆了這件事後孟思佳還能不能保持初心,繼續和劉易升保持朋友關係。
“怎麼說呢, 感動歸感動, 但是,他也一樣沒有對我說出那句話啊。”
孟思佳撩了下頭發,回想起第一次見面那個晚上。
“我目前還不太想談戀愛。”
當晚的大床上,孟思佳躺在劉易升身邊,事後就和他劃清了界線。
劉易升半天沒緩過來,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即使到了最後一步都能如此坦然,自己又遇見高級玩家了?
既然這樣,他也沒辦法繼續開口,因為一個學期以來的舔狗生涯告訴他,這個時候強行求愛無異於自爆。
他克製住了自己的喜歡,沒有表態,也沒有爭辯。
“我覺得戀愛關係對人是一種束縛,我們還年輕,應該嘗試更多的可能性,遇見更多的人,見識更大的世界。”
孟思佳起身摟住劉易升的肩膀,繼續補充道。
劉易升沉默了, 他原本是個傳統的男孩子, 但經曆得多了,也可以理解孟思佳這種想法。
這個夜晚過去, 兩人默認了友達以上的關係,出去無論做什麼都會AA,即使聯係非常密切,卻從未給彼此之間下定義。
沒想到這種關係的劉易升會為了她挺身而出,和黑心商家多次鬥爭,她實在是沒想到。
即使換成普通戀人中的男朋友,似乎除了認栽以外也做不到太多,能衝上去維權被打一頓的已經屬於勇者,更彆說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他有這麼喜歡我嗎?
是這樣嗎?
那一些是非題,總讓人傷透腦筋。
回寢室的路上,孟思佳反複思忖,芳心大亂。
......
另外一邊,劉易升說什麼都要拉著顧允和賀璿,請客吃頓飯。
“老四,賀璿,今天真的謝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想了那麼多辦法解決問題,我真的要對這個世界失望了。”
劉易升倒滿一整杯雪花,仰脖乾了個精光。
經此一役,劉易升對顧允佩服得五體投地,他看到了顧允在這件事中使用的種種連環策略,看到了同樣是大學生的室友,利用合理手段和取證方式如何維權。
他成長了。
事實上,當他看著關係密切的姑娘因為受儘委屈在街頭哭泣時,當他勇敢衝上前去卻被現實狠狠打了一巴掌時,那種無力和挫敗下的自卑感幾乎將他擊垮。
假如我年少有為呢?假如我有能力不讓她受委屈呢?
劉易升在心中發誓,自己一定要成為很厲害很厲害的人。
此刻無關風月,赤裸裸的經曆讓一個男人想要成長。
顧允保持沉默,跟著乾了一杯。
有時候男人之間不需要說太多煽情的話,陪伴就足夠了。
“老四,你是不是和那個工商所的認識?”
劉易升重新倒滿一杯雪花,望向顧允。
他突然品過味來,工商所大批人馬出動,直接查封了這家美容店,還邀請記者現場采訪,最後顧允一句話,維權鬥士就變成了他,這怎麼想都不合理。
“這件事我不方便出面,萬一把我錄進去,女朋友看見了怎麼解釋?我來美容店乾嘛?”
顧允拍了拍劉易升,“而且這也是幫你,萬一孟思佳學姐知道了你的英勇事跡,從此對你死心塌地呢?”
劉易升低下頭,歎了口氣:“不可能,在她眼裡我們隻是朋友,改變不了的。”
“你們都......那個了,還隻是朋友?”
賀璿睜大了清澈的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一天到晚交下的都是什麼朋友?
自家老板和幾個姑娘曖昧不清不說,光正牌女朋友就兩個。他的室友更讓人刷新三觀,最後一步都做了還說是朋友,這是哪門子道理?
“真不是我要當渣男啊,她是不婚主義者,不想被一段戀愛關係束縛......”
劉易升對賀璿科普了一下兩人之間的關係,以及孟思佳一直以來對感情的規劃,少女越聽越驚訝,眼睛裡閃爍著求知的光芒。
這也行?
看來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還是太單一了。
“那你怎麼打算的?真一直跟她做朋友下去?”
賀璿聽完劉易升的解釋,產生了一個疑惑,兩人真的甘心隻做朋友嗎?
或者說,親密關係中,完全沒有戀愛的名分,有實無名的相處,真的可以嗎?
“我其實不甘心。”
劉易升又倒了一杯雪花,一飲而儘,聲音中帶了一絲堅定,“但是我懂了一件事。”
“弱小之時去祈求得到,並沒有什麼意義。”
“天地很寬,人的邊界也不必拘泥於特定關係,在我值得被人正大光明地說出喜歡之前......”
“就祝她擁抱不被束縛的自由,尋找到並肩眺望遠方的同類吧。”
顧允和賀璿拿起酒杯,三人默契地碰了一次,月光自夜空中傾瀉而下,留下了夥伴們舉手相交的倒影。
袒露內心之後,賀璿和顧允把劉易升送到江城藝術學院門口,揮手祝他好運。
劉易升拿著孟思佳被騙走的現金,走向少女寢室物歸原主。
晚風吹過,路燈下隻有劉易升單薄的影子,他把懷裡的包裹抱緊了些。
步伐依然是那麼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