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久等了。”(1 / 1)

黑紅的血跡暈濕了夏風的整片左肩,她暈倒後,時雨起初不敢置信,發現刀子還插在她肩上時更是兩眼一黑。

這個怎麼辦啊??!對、要等夏風說的那個洛倫過來吧……?

時雨呆愣著表情,顫顫巍巍,艱難地跪坐在地,雙眼含淚地避開了她傷勢嚴重的肩膀,然後少女扶著夏風清瘦柔軟的腰身,讓夏風背著身體枕上了自己彎曲的膝蓋上方。

做完一係列動作後,時雨苦著臉,不太自在地動了動雙腿。

也許因為腿部承受了自己和夏風相當一部分重量的緣故,小腿到腳腕都傳來了刀割般的刺疼,但想到夏風還趴在自己的大腿上……時雨咬咬牙,以自己都沒想到的毅力忍耐著疼痛,為了讓夏風睡得更安穩一些而挺直腰背,坐得板板正正。

夏風安靜地趴在她的腿上,面容蒼白,沉睡中的神色倦怠而痛苦。

輕細的呼吸聲細軟而冰涼吹散在裙間,時雨輕微地吸氣,仿佛隨時都能感受到夏風生命力的流逝。

看到夏風虛弱成這個樣子,時雨的內心也十分煎熬,現在仿佛隨便眨眨眼睛都能再掉兩滴眼淚。她彆開臉頰,不敢注視夏風肩背上明晃晃刺入的銳器,即使時雨不了解多少醫學常識……但她也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亂動傷口,貿然拔/出來說不定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

時雨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又突然想起維恩了……

就是說、如果他還在,時雨覺得那個看上去就很會打架的少年肯定會處理現在這種情況的——

無聲而寂靜的環境很能折磨人的神經,時雨胡思亂想著抹抹眼淚,抬頭試圖憋回去眼眶裡那股乾澀灼熱的感覺。

抬高的視線裡,粗糙的岩層在視覺裡仿佛一層層被疊加著蜿蜒而上,上方的儘頭是流露出微光的洞口,那裡十分寧靜,諾亞和修似乎放棄了繼續追捕她的打算,這是唯一一件能讓時雨能鬆口氣的事情。

片刻後,她收回視線,不安地替夏風用手指整理了一下她頰邊的發絲,滿心焦急地祈禱那個叫洛倫的少年能及時趕到——

“久等了。”

誒……??

兩秒或者三秒,腦海中的想法剛浮現出來,時雨就驚恐地聽到身邊傳來一個因話語裡沒什麼語氣存在,而顯得有些低調和死板的聲音。

少年俯身,似乎剛剛從周圍某個空心的岩洞中鑽了出來,導致明明是整齊後梳的發型在額角卻不規律地落下了兩縷浸染著薄綠的發絲,使得他身上莫名存在的不近人情的機械感都因此淡化了兩分。

“不用驚訝。”散發著熒綠光芒的鏡片映出了時雨嘴巴微張的表情,名為洛倫的少年面無表情地站直身體,用手攏攏自己的領口走了過來,順便以肯定的語氣告訴她,“我們剛才見過,我是夏風的同伴,你可以放心了。”

“呃,我知道……”因為剛才經曆的事情時雨還尚有陰影,她愣了一下,心知有更重要的事情,便迅速調整過來,“夏風身上還有刀,怎麼辦?”

時雨結結巴巴,言語磕絆指了指夏風的肩膀,然而像是在羞愧自己的無能一般低下了腦袋。

洛倫“嗯”了一聲,他蹲下來,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夏風的傷勢,沒有絲毫意外地說道:“可以了,你做得很好。”

“……咦?”

時雨迷茫,她什麼都沒敢做呀……

“起碼你沒有亂動,這很值得誇獎,剩下的就是我負責的部分了。”

解答了時雨外顯在神情上的疑問,洛倫棱角分明的下巴微收,然後扶著自己的單片眼鏡微微抬眼,冷漠地和時雨對上了視線。

時雨頓時後腦一涼。

她摸不著頭腦、眼神亂飛地連忙躲避了一下少年的視線。洛倫的眼鏡中跳動出隱約的熒光,如此停頓了片刻,他保持著注視時雨面部表情的動作,誠實地問道:“我認為這樣的誇獎對緩解Beta的緊張情緒有一定作用,你不這麼覺得麼?”

時雨已經知道Beta基本都用來代替自己了,她張張嘴,漲紅著臉擠出了一句:“我……我、不緊張!”

“不用管我也可以!比起這個、夏風現在受了很重的傷……救救她,不然的話!”

時雨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還委屈到抽抽搭搭地吸了吸鼻子。因為身邊有了可以交流的人,時雨心裡的恐懼和害怕、還有身體上的寒冷與刺痛,似乎都一鼓作氣地湧了過來,讓她剛才還強忍著的酸楚情緒瞬間滿溢在眼睛裡到處打轉。

在時雨水霧朦朧的視線中,洛倫推推鏡片,點頭應允道:“可以。”

“不過,在此之前。”

突然,少年沒有預兆地將目光放在了時雨的腳腕處,提醒她,“先把夏風放在地上,你的腳腕脫臼了,也需要治療。”

時雨:“謝謝……但是那個,不用管我了。”

時雨愣了愣,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小腿到腳腕處一直不間斷傳來的、讓神經都為之抽疼的綿密痛苦到底是什麼了。她沒有過脫臼的經曆,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她茫然地覺得似乎就得這麼疼一會才是理所應當的。

更何況有傷勢更嚴重的夏風在身邊,時雨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大部分,居然就這麼不聲不響地熬到了現在。

洛倫看了時雨一眼,沒再說什麼。行動上卻體貼地托起夏風的沒有受傷的那邊肩膀,以便讓時雨能夠將雙腿從順利地從夏風那裡抽出。

時雨猶豫了一下,才一隻手按緊裙擺,另一隻手撐著自己小心地往旁邊側坐了一點,沒有給疼痛難忍的腳腕再帶來壓力。

乖巧地將雙腿移開後,她目視著輕弱的夏風被少年放在了地上,少女忍不住咬著下唇,小聲地再次出聲。

“夏風,”她說,“先看看夏風吧……”

洛倫“嗯”了一聲,接著便沉默了下來。時雨低著頭等了一會兒,發現洛倫好像沒有再與自己交談的意向了。

她克製不住擔憂的情緒,便遊移著視線,飛快地瞥了一眼少年五官端正、刻板冷淡的面容,發現他眼睫下斂、微垂雙眸,相當專注而認真地般蹲在了夏風旁邊——並且手指試探般地按壓了一下夏風傷口周圍的衣料,已經是要為夏風做治療的樣子了。

“謝謝……”時雨忘記了自己正在偷看,乾巴巴地又道謝了一遍,然後喉嚨發緊地輕聲問道,“請問,夏風的傷勢嚴重嗎?能不能恢複過來呀……”

少年不用抬頭,也能察覺到此刻Beta的提問中顯而易見的畏懼。他思索了片刻,妥當地給出了一個中庸的答複:“還好,不會危及生命。”

少女長長地鬆出一口氣,然而下一刻,就被洛倫沒什麼溫度的一連串話語、打斷了似乎還要再從她嘴裡吐出來的感謝。

“至於道謝倒是不必,我本來就打算優先處理夏風的傷勢,既然你這麼說了,我無所謂。”

洛倫的神色未見異常,他的目光一動不動地放在夏風的肩膀處,稍顯冷淡地問道,“姑且問一下,你暈血麼?”

“好像有一點……”時雨被他突如其來的問句問得有點懵。

“那就不要看了,想辦法自己轉過去。”

洛倫頓了一下,補充道,“注意一些,不要傷到腳腕,稍後我再來解決你的問題。”

……

“……”

隱藏在雪山裡的隧道被打開後,西蒙低氣壓地冷哼一聲,率先彎腰鑽了進去。

匆忙的傳送前,他們還因為盯上了同一隻獵物彼此警戒著對方,結果卻誤打誤撞地跟西蒙組上了隊,尤萊摸摸鼻子,訕訕地緊隨其後。

他們的出發比其他同級稍晚一些——在兩個小時前,尤萊還剛才十分堅信飄蕩著茫茫風雪的洞窟外面才是淘汰戰的主場所,並且不管不顧地拋下了不太熟悉的同伴,在雪山外面兜兜轉轉地行進了一段時間。

一個小時後,Alpha也承受不來的嚴寒讓他四肢麻木,雙眼發昏,最後被不知道何時跟上來的西蒙撿了回來。

“白癡。”西蒙的金眸充滿了冰冷的嫌棄,他把渾身沾滿雪花,臉色青紫的白發小狗丟在了地上,自己則揉著手腕,居高臨下地嘲諷他,“在洞窟口來回打轉了三次,你真蠢得一點都沒發現麼。”

“……”心虛的尤萊隻得閉緊了嘴巴,然後很有自知之明地將西蒙當做了二人之間暫時的領導者。

直到他們找到了隱藏於洞窟的隧道入口,並深入其中的現在,憋了好長時間絮叨的尤萊才因看不到西蒙那張覆蓋著面罩的詭異模樣而鬆了口氣。

灰白發色的少年似乎懶得對他多加關注,長腿自顧自地大步向前邁進,訓練服空蕩腰間也隨著他的步伐傳來了鐺鐺的瓶口碰撞聲……尤萊小跑兩步,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出聲道:“動靜太大了,同級裡不缺乏有聽力好的Alpha,我覺得你還是慢點——”

“哦,到時候再說,把你推出去也不是不行。”

西蒙在前面涼涼地打斷了他。

尤萊被這份不尊重的態度地態度嗆了一下,他眼睛睜大了好一會,然後沒怎麼經過大腦地、便將他認為同樣能打擊到對方的嘲諷脫口而出:“入學時候你也沒有我名次高吧?沒有我的話,遇到敵方的時候你怎麼辦?用你的那些藥瓶嗎??”

“……他們比你有用,畢竟沒長腿啊。”

西蒙意有所指地啞聲笑了一下,銳利的金眸斜下,看向自己的腰間。

除了催眠的東西,其他的劑量都還十分充足,於是他的話語便也帶上了幾分惡趣味的真心實意。

尤萊眉角跳了跳,居然感到無法反駁,就這麼不上不下地將氣急敗壞的話語都噎在了喉間……畢竟剛剛不聽勸出去的人就是他。

西蒙沒有再理會尤萊。

精神力令人驚異的強大也好、擁有著絕佳的機甲操作天賦也罷。擁有著異能的Alpha即使在天之驕子眾多的在第一軍校內部也顯得頗為稀少,而那些天生就沒有異能,仿佛低人一等的Alpha卻能被錄取進來,總要有些彆的能與那些頂尖天才們競爭的手段。

所以,西蒙想,手指輕微劃過了後腰處懸掛的藥瓶——他被維恩拉去做了一段時間的苦力,也是因為這些了。

可即使一直用這種見不得光的方法讓Beta沉睡,讓她如同金絲雀一般離不開主人的身邊,似乎也並不能捆綁住她的意誌啊……

因為,她邀請的一直是我——

西蒙勾了勾唇角,頗有幾分異常愉悅地如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