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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 問西來意 4101 字 3個月前

楊家彆業。

長寧一行人已經進了堂屋了。

這兒曆來沒什麼人過來,在乍聞長寧公主要來玩時,仆婦雜役匆匆忙忙在管家指點下,將庫房中的器物搬了出來,可他們哪有什麼見解,到頭來亂糟糟一片,雖器物名貴,可湊在一起總有種“田舍郎驟貴”的滑稽感。

楊采薇窘得面色通紅無比,忙指使著仆婦搬東西。

長寧她們勸她坐下歇歇,她也不聽。

孟彤管撫了撫額,忽地出聲:“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對。”

“什麼不對?”長寧頭也沒抬,她正擺弄著那隻靛藍色的機關鳥,她提出替墨娘子購買需要的材料,那沉默寡言的小娘子就極為爽快地將機關鳥給她了。這機關鳥很是精巧,不過離傳言中墨家造出的能飛行載人的東西相去甚遠。長寧自然不信那些近乎神話的傳言,她心中盤算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她讀過《墨子》,感興趣的也是城戰中的“雲梯”“戰車”等物,不知道這墨小娘子能有幾分家傳本事,會不會帶給她驚喜。

孟彤管認真說:“不是少了個把柄嗎?要是直接彈劾奉天令,興許還可以翻出彆的花樣來。”

長寧掀了掀眼皮子:“讓長孫微雲來處理,結果同樣的。”

孟彤管哼了一聲:“你就這麼信任她?”

長寧沒直接答話,而是說:“我聽說長孫少常不太喜歡長孫微雲這個嫡長女。”

一旁的楊采薇聽了一耳朵,恍然大悟說:“我明白了,這是要她們父女生出嫌隙來。”

孟彤管好奇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長寧隨口道:“聽命婦說的。”

孟彤管才不信,就算要說這些,怎麼也不可能拿到長寧這尚未出閣的公主面前去說。

長寧見孟彤管一副不罷休的模樣,知道糊弄不過去了。她將機關鳥放在了一邊,慢條斯理道:“都道梁國公府上要一門兩相了,那第二個相,怎麼也不是長孫少常。梁國公府上可是到現在都沒有冊世子。傳言長孫少常性嚴酷又好妒忌……那他看比自己優秀的女兒,不就不順眼了嗎?”

梁國公膝下有一女三子,長子則是長孫肅、次子長孫宵為嫡出,三子長孫征則是庶出。三兄弟中長孫肅為太常少卿,長孫宵則為中書舍人,雖然長孫肅官品高於長孫宵,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兄弟兩個裡哪個才是真正的有出息。父子同在中書省,時人都道長孫宵才是梁國公的接班人。不過本朝無大事故不會廢長立幼,梁國公雖然拖著,可他近耳順之年,遲早要退下的。隻要長孫肅不出大岔子,未來襲爵的還是他。子輩裡長孫宵堪為長孫家門面,但是孫輩裡……要麼太小,要麼太混賬,隻有長孫微雲一個拔尖的,難怪梁國公近些年有些急迫了。

孟彤管慨然歎道:“權貴之門,也有諸多不容易。”

長寧輕哼了一聲,算作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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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縣。

郭家那處,得到了自家的下人儘數被抓捕起來的消息後,頓時大驚失色,郭家家主恨不得喊上去去將那些個小廝截下來。但是聽了管家的勸說,郭家家主改了主意,陰著臉前往奉天縣的縣衙去了。他在鄉裡作威作福慣了,頭一回還有種“民見官”的惶恐,次數多了,權將縣衙當自己家。

奉天令名喚崔緹,乃清河崔氏出身。礙於梁國公府那層關係,他對待郭家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他自詡簪纓世家,是極為不耐見郭家人的,這會兒聽了郭家家主來了,也隻是遣了縣丞將他打發走。

可不多時,縣丞便滿臉惶恐地進來了,一叉手道:“崔明府,事情不妙了。”

崔緹一聽這三個字臉色就不好,他壓著聲音道:“嗯?出什麼事情了?”

縣丞從牙縫裡擠出一句:“郭家縱容門下惡奴肆虐,跑到楊家彆業被扣了下來!”

崔緹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聽了這話頓時鬆了一口氣:“楊家彆業?衛國公府上的莊子?讓人通融一二,把那些個人放出來就是。”他拍了拍縣丞的肩膀,調笑道,“石讚府不必緊張。”

縣丞仍舊是冷汗涔涔,面白如紙,他一句話如驚雷炸響:“可今日長寧公主在楊家彆業中!”

崔緹大驚失色:“什麼?”一把揪住了縣丞,要將他事情細細說來。他是天瑞四年的進士,之後又應撫字舉及第,得授緊縣縣尉,任滿之後升轉望縣主簿,到如今,坐到了次赤縣縣令這一位上。若是不出意外,在任滿之後,他便能夠遷為京官了。他因出身名門望族,又是梁國公座下門生,仕途比同科順暢多了,根本沒將時間浪費在“守選”上。他是天瑞四年進士,如今四十三歲了,眼見著平步青雲,絕不能毀在這個時刻!“郭狗誤我!”崔緹咬牙切齒地擠出了四個字。

“怎麼辦?”縣丞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崔緹吐出了一口濁氣,目光沉黯:“先送一封書到梁國公府,再將郭家人都抓起來!趕在事發前先處置了!”

縣丞應了一聲“是”,頓了頓,又說:“可仍舊有些奴役落在楊家彆業那邊啊。”

崔緹咬牙道:“長寧公主他們是來這邊念書,不可能一直留在彆業裡。此間貴人的莊子大多閒置著,也不會著人刻意巡守,找機會潛進去把那些狗奴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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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微雲抵達彆業的時候,已經過了未時了。

小娘子們用了飯,正坐在了榻上,一個東倒西歪的,雖然困倦,可還是壓下了那小憩的心,逮著溫秋水問東問西的,要麼是對一些仙話感興趣,要麼就是想知道“砰砰砰”的聲音哪來的。

長寧拿了一把團扇玩,在聽到了小廝來報信後,她立馬放下了團扇,腳步匆匆地朝著賓門去了。

長孫微雲腰背挺得筆直,著一身青色圓領衫,宛如一株青竹。陽光自窗畔落下,映照在她的身上,依約可見額上細微的汗珠。

她來得急忙,顧不上休息。

長寧吩咐人“上茶”,她自個兒走到了長孫微雲跟前,拉著她坐到了圈椅上。她瞧著那晶瑩的汗水,掏出帕子替她擦汗。

這動作過於親昵了。

長孫微雲先是一怔,繼而握住了長寧的手腕,低聲道:“公主。”

長寧沒說話,凝視著近在咫尺的人。濃睫覆蓋下的眼烏黑而幽深,流轉間端是風流。肌膚瑩白如玉,這會兒蒙著點羞惱的紅,好似白釉上淺淺的暈開一抹桃花色……長寧視線一轉,又落在了那隻手上,指節分明,修長有力。

片刻後,長寧遞了一個眼神,輕聲說:“不鬆開?”

長孫微雲聞言立馬縮手,那一方繡鶴帕子也輕飄飄落下,半蓋在她的臉上。

香氣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