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新的枯枝於眾人腳下斷裂開來,發出一聲脆響。
紅雨衣不安地抬起右腳,查看自己的鞋底。
在手電筒光芒的照射之下,零星木屑鑲嵌在鞋底的紋路之中,描繪出凹凸不平的陰影。
她放下右腳,跺了跺地面,追上了顧磊磊。
——紅雨衣不再與畫家並排行走,她選擇墜在顧磊磊的身後,當她的小尾巴。
顧磊磊:“……”
明亮的光芒搖晃一瞬。
顧磊磊回頭瞥了一眼紅雨衣的身影,平靜開口:“跟好了,大家都不要掉隊。”
踏踏踏踏。
腳步聲淩亂數秒,很快又恢複平常。
顧磊磊一行人的間距縮得更小,密度更大,變成黑壓壓的一團。
顧磊磊朝著前方跨出一步。
哢嚓哢嚓。
枯枝的斷裂聲連續不斷,堪稱嚴絲合縫。
她低頭瞥了一眼地面,又將頭重新抬起:“地上全是枯枝,我們是避不開它們了。”
“這些東西雖然不會對我們的身體造成什麼明顯的傷害。”
“但是,當我們將枯枝踩斷之時,總有一些汙染會從斷口處鑽出,給這片濃鬱的黑暗添磚加瓦。”
甚至可以說,這片“濃鬱的黑暗”正產自“地上的枯枝”。
這些脆脆的、一踩就斷的小家夥們看似無害,卻能達成“螞蟻咬死象”的驚人效果。
畫家甕聲甕氣地開口:“我們要不要走快一些?”
“早點兒找到下一扇門,也就可以早點兒離開這個鬼地方。”
顧磊磊回頭瞥了她一眼。
畫家手上一僵。
兩團棉花塞在她的鼻孔之中,好似粗短的象牙。
伴隨著她尷尬的笑容,鼻孔中的棉花上下揮舞,平白增添了幾分滑稽之色。
顧磊磊了然問道:“你又流鼻血了?是這裡的汙染氣息太濃了嗎?”
畫家尷尬點頭:“我已經塞了棉花了,馬上就好。”
因為汙染氣息過濃而導致的“流鼻血”,可不是“塞上兩團棉花”便能解決的小事。
顧磊磊把一瓶【潔淨之水】遞給畫家:“喝掉,我們繼續走。”
畫家接過小玻璃瓶,一口喝乾:“謝謝。”
顧磊磊盯著畫家看了片刻:“不必客氣,我會儘快送你離開這裡的。”
說罷,她又扭過頭去,看向其餘隊友:“你們呢?”
審視的目光迅速掃過所有人的臉龐。
血手屠夫的雙眸在黑暗中若隱若現,泛起些許猩紅。
他低聲問道:“你知道要往哪裡走嗎?”
濃鬱的黑暗無邊無際,幾乎分不清具體的方向。
顧磊磊毫不猶豫:“我當然知道。”
“不過,我們得先去拿一件有用的東西,然後才能從另一扇大門中離開。
”
相信我……雖然這裡很黑,但我可以窺見一切。?_[(”
血手屠夫彆開目光:“那就快走吧。”
他的語氣中夾雜著少許焦躁之色。
顯然,室內溫室裡的汙染氣息也在影響他的心神。
顧磊磊眼皮一跳,頓時加快腳步:“付紅葉,掉隊的人就交給你了!”
“我快去快回!”
付紅葉的應答聲從黑暗中傳來,依舊不急不躁。
他稍稍加快了一些腳步,將血手屠夫、酒鬼和畫家籠罩進視野之中。
顧磊磊伸長手臂,攬過紅雨衣的胳膊:“身為遺物商人,你應該對危險的遺物了解頗深吧?”
“工具帶了嗎?”
紅雨衣吃了一驚,趕緊說道:“帶了!”
顧磊磊於黑暗中點了點頭,隨即說道:“那你跟我走,我們拿完遺物再回來。”
急促的腳步聲瞬間響起,紅雨衣愣了一秒,方才被胳膊上的拉力喚回現實之中。
她匆匆加快腳步,小跑跟上:“那個……就我們兩個人嗎?”
顧磊磊道:“對,時間有限,我們得分頭行動了。”
她不再緩慢步行,而是一把將紅雨衣攔腰扛起,朝著溫室深處疾步跑去。
紅雨衣被顛出了一聲驚呼:“那麼急?”
她努力平複心緒,恢複專業本色:“趁我們還沒有跑到遺物旁邊,你能告訴我那是什麼樣子的遺物嗎?”
“我……哈……我好早做準備!”
顧磊磊回答迅速:“不知道。”
“我隻知道:如果想要救顧叔的話,就得拿到這件遺物。”
紅雨衣的呼吸消失一瞬:“不……不知道?!”
顧磊磊沒有停下:“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說罷,她揮手散去周遭濃鬱的黑暗,讓渾濁的空氣清明少許。
一縷潔淨清冽的氣息從她的左手上散溢開來,如盛夏裡的冰鎮酸梅湯那樣沁人心脾。
紅雨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是什麼?你的技能?”
顧磊磊瞥了一眼掌心中的透明水晶:“你可以這樣認為——我們到了。”
她放下紅雨衣,抬眸凝視前方。
密密麻麻的蛛絲如厚雪一般覆蓋在枯木上方,幾乎將它層層包裹,織成詭譎的白繭。
紅雨衣呼吸急促:“這是……蜘蛛女王的巢穴?”
“祂在這裡建過巢穴?”
顧磊磊瞥了巢穴一樣,召喚出一把礦鎬:“大概吧。”
“不過,這附近沒有活物,想必不會碰到什麼殘存的詭異……”
“你站在我的身後,不要到處亂走。”
說罷,她舉起礦鎬,一擊劈開了厚重的蛛絲。
紛紛揚揚的白絲於空中飄落,撒在地面之上。
可怖的氣息悄然襲來,又在潔淨之力的淨化中化為烏有。
透明的水晶變得渾濁
起來。
顧磊磊用餘光瞥見:有一條小小的裂縫貫穿了整塊水晶,幾乎要將它分成兩半。
好在,潔淨之主的水晶還是很結實的。
饒是裂縫非常明顯,它依舊沒有真的碎裂。
“大概還能再用一次。”
“果然是消耗品啊。”
顧磊磊收起水晶,將右手探入蛛絲之中。
殘餘的詭異力量被她吸收殆儘,一團軟綿綿的蛛絲“團子”安靜躺在枯木中央。
顧磊磊將它拾起,遞給紅雨衣看:“戰利品,蜘蛛女王的遺物。”
紅雨衣面露驚訝之色:“這是……”
顧磊磊快速說道:“蜘蛛女王的巢穴。”
紅雨衣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顧磊磊沒有給她留出多少可以用來發呆的時間。
她把蛛絲團子塞進紅雨衣的手中:“你的容器呢?把它放好,我們要回去了。”
紅雨衣面露慌亂之色,但雙手絲毫不抖,堪稱穩若泰山。
她一邊取出黑色的袋子,一邊諾諾開口“哦……哦!好的!馬上!”
“馬上……好了!”
紅雨衣嫻熟地紮緊袋子,將它遞給顧磊磊:“這是專門用來保存遺物的特製袋子,它可以防止遺物上附著著的詭異氣息到處擴散,也可以切斷遺物與死去神祇之間的聯係……”
“蜘蛛女王祂,是不是複活了?”
顧磊磊看向黑色的袋子:“不知道,但我總覺得,祂們並不是一個神。”
“活著的蜘蛛女王的氣息,和這件遺物上的氣息很不一樣。”
“祂大概是上一任蜘蛛女王吧。”
神祇們並非是不死的存在——雖然說,祂們的力量永存。
哪怕上一任神祇悄然逝去,也總會有下一任神祇將祂們的力量繼承。
紅雨衣嘟噥了一句什麼,隨後主動拉住了顧磊磊的左手:“我們現在回去嗎?”
顧磊磊提著黑色的袋子,平靜點頭。
她回去的速度比來時更快。
幾分鐘後,付紅葉一行人的身影便從黑暗中浮出。
顧磊磊扛著紅雨衣,快步上前:“我們搞定了,你們這邊怎麼樣?”
畫家面露驚駭之色:“居然還有活著的詭異在此處生活!”
“我們受到了襲擊!”
顧磊磊看向付紅葉和血手屠夫。
血手屠夫眼眸更紅,呼吸壓抑:“隻是一些藤蔓和枯枝而已,都已經被我們解決了。”
付紅葉推了推他的眼鏡,笑眯眯道:“趁現在風平浪靜,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
“或許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有什麼極度危險的存在,正在悄悄地靠近我們。”
付紅葉當然不會產生任何錯覺。
顧磊磊吸了一口氣,指向前方:“走,門在這裡。”
踏踏踏踏。
溫室中的腳步聲愈
發急促起來。
顧磊磊釋放出少許詭異力量,驅散周遭的汙染。
但她的詭異力量同樣會對身側之人造成一定的影響。
就好比?,紅雨衣的臉上猛然浮起了少許掙紮之色。
她雙目無神,喃喃自語道:“我的家……在哪裡?”
顧磊磊收起詭異力量,濃鬱的黑暗頓時朝著眾人湧來,幾乎要觸碰到他們的指尖。
顧磊磊皺起眉頭,再次將詭異力量散開:“這個人怎麼辦?”
她左右扭頭,張望片刻,朝著酒鬼勾勾手指:“有空嗎?她歸你了。”
酒鬼浮出半邊身體:“我嗎?”
……她冷漠地環視眾人,卻沒能找到適合推諉的對象。
“那就我吧。”
酒鬼伸出左手,將紅雨衣扛到肩上。
雖然增加了一個成年人的負重,但酒鬼臉不紅,氣不喘,速度依舊。
十分鐘後,顧磊磊從接連不斷的拐彎中脫出,推開了一扇“和之前的柵欄門幾乎沒有半點區彆”的新門。
“就是這扇!”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她自信地握住了門把手,將柵欄門推開。
一股陳舊的寒氣從門後襲來。
很顯然,這扇柵欄門後的走廊,已經不是最開始時的走廊了。
顧磊磊邁步跨入走廊:“這裡好冷……”
她皺起眉頭,搜尋片刻,很快便被金屬牆壁上的牌匾吸引了目光。
顧磊磊走到牆壁旁站定:“通向‘收容一區’與‘恒溫孵化室’。”
“此區域溫度偏低,工作人員需執行相應的防寒保暖措施。”
“在進入具體的實驗室前,請工作人員務必實驗室門口的‘恒定溫度標識牌’,以防意外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