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1 / 1)

萬人嫌落水後 今州 5245 字 6個月前

“東城見東晨,還挺壓韻的……”

大清早,顧小燈坐在顧瑾玉懷裡,又念了一遍信箋,隨即抬頭看向神色自若正襟危坐的顧瑾玉:“葛家兄妹說過他們能避開花燼的追蹤,現在這邀請信送到我們案上了,是他們發現了我們的所在嗎?”

顧瑾玉輕撫顧小燈的脊背,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另一手在顧小燈掌心裡寫道:【我主動聯係了他,都在算計,我今夜會過去赴約】

顧小燈下巴靠在他胸膛上,握住顧瑾玉骨節分明的手,這大手如今時常冰涼涼的,他便見縫插針地暖一暖:“能跟我說一說怎麼個算計法嗎?你今晚過去赴約會不會有危險?葛東晨叫你去蘇明雅的地盤,這真的沒有詐嗎?”

他抬眼看著顧瑾玉鮮紅色的眼睛,他那眼角眥開的紋路就像是血紅的雪花,顧小燈怎麼看都覺玄妙俊美,但顧瑾玉一察覺到他的視線,便抱小孩一樣把顧小燈托起來靠在自己肩膀上,拘謹地不想讓他多看自己的怪模樣。

顧小燈順勢親了一下他耳骨上的玄鐵耳夾。

顧瑾玉頓時耳廓通紅,被顧小燈的愛包圍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迷醉,他無時不刻感到暈眩,當顧小燈的擁抱和親吻一起包圍他時,他想不出任何的理由拒絕他。

他在顧小燈掌心寫了個厭惡的姓氏,寫了幾句信息量極豐富的話,隨即抱緊他,依偎著他的體溫。

他想,沒有人不愛他的小燈,沒有人能舍得推開他的小燈。

蘇明雅那個沒品的爛種除外。

顧小燈沉浸在他告知之事的震驚裡,被他摸了好一會才回神:“我要是隻小狗,肯定被你摸禿嚕皮了!”

顧瑾玉連忙停下。

顧小燈倒是隨心所欲地摟著他的脖子,貼著問他剛才寫的事,顧瑾玉百忍成金,坐懷不亂,一筆一畫地解答他的問題,雖沒有撒謊,但有些他自認危險的軍政便幾筆掠過了。

顧小燈問了他一會,眉頭皺起來,半天都沒鬆開。

他也知道,南安城必會亂起來,中原和巫山兩族的紛爭曆代難解,現在又聚集了這麼些人……簡而言之,顧葛蘇嶽這四撥人互為算計,最後的贏家不確定是誰,但輸家早已注定,而他早就知道葛東晨必輸無疑。

顧小燈想到個不甚恰當的比喻,顧瑾玉這麼一來,簡直就是來當攪屎棍。

英俊邪氣的攪屎棍正低眉順眼地在他掌心寫:【我今夜帶人赴約,小燈先睡,不用擔心我】

顧小燈怎麼可能不擔心?他看著顧瑾玉又瞎又啞的模樣,即便見過他所向披靡力大無窮,也還是擔心他跑去被欺負。

他信葛東晨那廝無家有國,更信那混血混賬對顧瑾玉的凜冽恨意,萬一今晚顧瑾玉赴約之後,葛東晨抽瘋反咬他一口怎麼辦?再者,萬一他們搞調虎離山那一套呢?趁著顧瑾玉不在跑來抓他也不是不可能。

他趴在顧瑾玉肩頭,什麼人也不怕,就怕顧瑾玉又吃苦。

“決定了!你今夜要過去是吧

?我跟你一塊去。”

*

仲夏的日落緩慢,蘇家的軍駐紮在南安城的東營,層層重兵拱衛中心的堡壘,日落的餘暉灑滿南安城,也席卷了堡壘的每一扇窗。

蘇明雅倚在西窗,安靜沉默地眺望著紅色的夕陽,不時掩口悶咳兩聲,手腕上的佛珠在咳嗽裡和脈搏共振。

日落的橙火像是把遠處的灰白城牆烤焦,巍峨的城牆像打了許多補丁的壞衣。

瘡痍百孔,就像他的身體。

橙紅的日落悄無聲息地撤離大地,蘇明雅喝完藥,仍然佇立在窗前眺望。

“主子,邊境邪風傷身,您小心保重身體。”

蘇明雅依舊站在風口,漆黑的眼裡望著遠處的千家燈火:“這裡和長洛,你覺得有何不同?”

“主子,人多的地方,就沒有多大的不同。”

蘇明雅搖頭。

兩千五百裡,長洛繁顏,南安灰綠,怎麼可能不會大相徑庭?

隻是他來不及也無心仔細瀏覽這遼闊人世,人世如此之大,他眼裡心裡卻隻念著一個世人,可笑得蘇明雅自己都倍感荒謬。

他是那麼的想念顧小燈。

得了四年,失了七年,再得十八天,又失之千裡。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熬過來了。

夜色稍深,蘇家的幕僚蜂擁而至,跪伏在蘇明雅近處詳析今夜的宴席。

長洛中樞蒙受巫蠱之亂,葛家監管異族不力,葛東晨甚至可能與異族勾結,乃至窩藏和其母息息相關的異族逆黨,隻要搜到人證物證,葛家就再不能執掌南境眾城,空出的南線龐大軍政就是挖不空的金山銀海。

蘇家持令正大光明來搜查和鎮壓,今夜是葛東晨主動私下請命前來,他若不主動來,蘇家也會再軟硬兼施,大規模搜查南安城。

不管如何,葛家讓權是板上釘釘的事,問題是怎麼刮骨剔髓。

蘇明雅聽著幕僚們條理清晰的理析和建議,他也參與了葛東晨來意的猜測與評斷,但並不熱衷。換在以前,他迷戀過這種權力包圍的氛圍,如今卻一反心境,隻清楚地感到寡淡和無趣。

他明知道南境一帶有挖不儘的金礦,腦海裡仍然在想方才的落日。

那餘暉橙黃流火,不知小燈可能看到,他曾經那麼想走出長洛眺望四野,現在山高天廣,不知他會不會開心幾分,雀躍幾下。

螢火蟲飛進堂中時,葛東晨到了。

蘇家遵照他來信裡的要求,閒雜人一乾遠離,蘇明雅坐在四方桌的東面,身後隻留了兩個絕頂高手護衛。

“坐。”

葛東晨和戴面具的關雲霽一起到,關雲霽代表嶽家一派,兩人坐了南北兩邊的位置,兩人感覺都不好,身體和精神都糟糕,蘇明雅嗅到了困獸的同類氣息。

葛東晨臉色有些蒼白,一副不是有病在身,就是重傷初愈的模樣,臉上還揚起假惺惺的笑打招呼:“宰相大人彆來無恙,您看起來身體甚好啊。”

明雅手裡把著盛了藥的琉璃盞,也回以虛偽的輕笑和周旋。

關雲霽坐在北面看著,看這兩人互為殺父仇人,黨派仇敵,背地裡不知道火並成什麼樣,表面上卻總維持這虛偽的禮儀,他看都看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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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就是互相惡心,他惡心得夠嗆。

“有完沒完。”他毫無耐性地低聲打斷惡心的周旋,“人到齊了,葛東晨,有事說事,收起你那套惡心的腔調。”

葛東晨輕笑著後仰靠在椅背上,一條手臂靠著閉目養神,姿態隨意無禮,明晃晃地透著濃濃的疲憊:“誰說人到了?還有一個最惡心的沒到。”

關雲霽不明所以:“你搞什麼東西?”

蘇明雅不關心還有誰到場,他咳嗽起來,咳得手微抖,將琉璃盞中的藥一飲而儘後,苦藥味很快彌漫在堂中,那苦流進他臟腑,又湧到他舌尖,攢出一句沙啞的問話:“小燈在哪裡?”

堂中一陣死寂,葛東晨冷笑:“你好像不配提他。”

“配不配和你無關。”蘇明雅身上冷意驟沉,“你把他藏哪了?”

葛東晨陰陽怪氣:“藏在曜王府的地下呢,不如你回長洛再找找?”

座中的三個人病的病,傷的傷,一個個氣色奇差,卻都氣場奇強,正僵持著,戌時一刻時,堂外響起清脆纏綿的鈴鐺聲,大門再開,鈴聲便由遠及近,一下子中止了堂中的雜音。

三人轉頭看去,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背著個小家夥跨過門檻,高大的服色朱墨,蒙眼戴面具,腰上佩著玄刀,背上的青衣銀靴,雙耳戴著叮鈴作響的耳鐺。

堂中一片死寂。

他們就這麼愣愣地看著顧小燈睜著亮晶晶的黑嗔眼睛,掛在顧瑾玉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