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1 / 1)

萬人嫌落水後 今州 5084 字 6個月前

天銘十七年,冬狩翌日,皇帝獵場負傷,全隊匆匆撤回城中,滿城緊繃。

半月後冬至大雪,往年的長洛湖河理應封了一層冰,今年不然。

全城每一處水源都被士兵把守,城內為幾家世家把守,城外的白湧山則是安插了遠道而來秘密把守的顧氏重兵。上百隻鷹隼在一隻海東青的牽引下來來回回地巡視滿城,鷹王海東青的落腳點卻是在一個小小的池塘邊。

正值晌午,大雪呼嘯,身披重甲的騎兵圍在那池塘數丈外,全體肅穆地望著遠處高聳宏偉的長洛東城門,不時再瞟一眼池塘。

騎兵重甲隊的副將瞟到眼睛快要歪掉時,才聽到池塘裡傳來了動靜。

一隻青筋畢露的森森大手破水而出,青白地抓住岸邊圍欄,緊接著,水面便冒出了年輕主將濕透了的臉。

顧瑾玉一身單衣,面無表情地抓著圍欄喘氣,喘不到一會,扭頭又紮進了刺骨的池塘裡。

副將們的心提起來,無聲地用眼神交流著,聽著水花聲,幻覺冷到了自己身上,隆冬時節,一次入水也就罷了,接連半個月這麼搞,誰來了都得肅然起敬地稱一句:你們主將是鐵打的吧?

這麼下餃子一通亂攪的還不止這位,冬狩初日當夜,聽聞關家少爺和葛家少將也都跳池塘裡了。更叫人震驚的是後半夜時,蘇家那位大少爺也紮進池塘裡了,雖說那位近幾年身體康健許多,到底還是天生病弱的體質,往池裡翻攪了幾個來回,被蘇家人撈上岸時就發燒了。

武將們都有些不解。

隻聽說是有個人夜半失足掉進池塘裡了,小規小模,消息已封住了。隻是這落水落得鬼裡鬼氣的,巴掌大的小池塘,人掉進去後,竟然就找不到了。

也不知那落水者和諸位天之驕子有何等交情,竟叫一個個的丟了理智。

彆人丟了理智也就罷了,他們這位向來可靠得一匹的主將不知怎的,精神狀態和從前徹底轉變,當日聽完粗淺的上報,僵化在原地半天,僵到讓人懷疑他是站著猝死了。

誰知待他動起來,竟是要提刀出去砍人。

眾將很是信服和寬容,心想就是去砍人也不打緊,反正本來就要砍……誰知主將要砍的人個個大有來頭,上至皇子,中至親爹,下至……沒有下至,要砍的全是有來頭的大權貴。

這哪裡還能寬容下去,眾將一話不說各顯神通,好說歹說地給攔了下來。

眾人以為他是一時的衝動,逐漸才知不是一時,是恒常;那也不是衝動,是發瘋。

顧瑾玉在恒常穩定地發瘋。

他一遍又一遍地孤零零跳進去,再一遍遍孤零零地爬出來。

目前看來,不擾天地,瘋他自己。

又是一陣嘩啦水聲,恰時海東青花燼從天邊雷電一樣飛來,尖銳地長唳數聲,池裡的顧瑾玉眯著通紅的雙眼仰天聽了一陣,水鬼似地爬上岸了。

雪淅淅瀝瀝地變小了,不一會,顧瑾玉披了騎服上馬而來,羽

毛淩亂的海東青抓在他肩膀上,嘰裡咕嚕地發出鷹語,不時啄他兩下,像是責備也像是鼓勵。

副將等他打馬到旁邊來,以前有軍令和軍情都是顧瑾玉主動下傳的,這半個月來這人變得像個啞巴,副將便自己主動長嘴:“將軍,城裡有情況了嗎?”

顧瑾玉慢慢答,渾身都滲著寒意:“老皇帝傷重,病危,東宮要繼位了。”

一眾豎著耳朵的武將都深呼吸起來,一個問:“將軍不在皇宮裡盯著,真的沒問題嗎?”

“宮裡有人盯著,沒事。”顧瑾玉短促地笑了笑,“高鳴乾的擁護者遲早要叛出來,守株待兔就夠了。”

他擦拭了一把臉上的水跡,好像又恢複了往日的冷靜和溫和:“長洛四道城門,我們在這東門埋伏,北邊由蘇家把守,南門有嶽家,老皇帝一駕崩,以皇太女的鐵血手腕,高鳴乾今夜必逃。大家都提高警惕,今夜有惡戰。”

眾將應和。

顧瑾玉摸摸肩上的花燼,就算皇太女高鳴世有心和高鳴乾握手言和,他也會逼新帝鐵血起來。

他要殺許許多多的人。如果殺不了,就讓他們傷,讓他們殘,讓他們生不如死,讓他們活著的每一瞬間都如在地獄。

天色一寸寸黯淡,申時,雪停了,長洛城內傳來悠悠回響的厚重鐘聲,鐘聲十一響,正是昭告天下,老皇帝駕崩了。

軍中騷亂了一陣,顧瑾玉帶馬巡視,一臉淡定從容、冷靜和善地囑咐完詳細的作戰軍令,安排到黃昏之時,太陽剛下山,他便蒙上面罩,帶著幾個身手矯捷的親兵,提刀調頭去了南門。

翻過雪山,冬夜來得快,顧瑾玉隱沒在林間俯瞰埋伏在遠處的嶽家軍隊。

不知等了多久,南城門傳來火光和動亂,嶽家軍隊出動,顧瑾玉也帶著親兵混入隊伍中。夜色至濃時,嶽家和另外的軍隊混戰不堪,顧瑾玉趁亂迅速拖出一個人,劈碎了鎧甲倒吊在馬後,策馬奔馳進林中。

一拖進林裡,顧瑾玉就先砍斷了那人掙紮的左手。

他用刀尖挑起那隻脫離了軀乾後還在震動的左臂,鮮血亂濺。

“當年就想砍斷了……可惜那時隻能打折。”顧瑾玉喃喃著垂下刀,把那斷臂甩到不遠處,抬腿用冰冷的金屬軍靴踩在嶽遜誌左臂的創口上,狠厲一踩,嶽遜誌疼得直冒冷汗。

顧瑾玉把腥熱的刀尖劃到了他嘴巴上,刀尖剛挑出了塞到他嘴裡的布團,嶽遜誌便嘶吼起來:“顧瑾玉!你他娘在乾什麼!今晚要殺叛軍,你不在東門守著跑這裡來整我?!你他娘瘋了是吧!”

顧瑾玉刀尖往下,嶽遜誌含了一口刀尖,喉嚨裡發出含糊的慘叫。

刀尖提上來時,嶽遜誌已經疼得不像人樣了,滿口血嗆得直抽搐,還能哆嗦著放狠話:“你膽敢傷我,我是女帝的臂膀……”

“嗯。”顧瑾玉冷冷淡淡地把刀尖停在他喉嚨上,“高鳴世的母族裡就你最有能耐,我怎麼會讓她扶持你壯大,以後做製衡我的棋子呢?不為了什麼,我也會殺了你。”

話鋒一轉,顧瑾玉的刀尖移到嶽遜誌肩膀上,一刀穿透了他的肩膀釘進地裡,隨後彎腰用另一手抓住他衣領,抓著他拎起來,就這麼讓嶽遜誌的肩膀串著刀,從刀尖穿透到了刀柄。

嶽遜誌痛得死去活來,血濺滿了地面,那甩在不遠處的斷臂竟也跟著不住抽搐,極其詭異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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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瑾玉無動於衷地聽著慘叫,待嶽遜誌疼暈過去,又轉動著刀剜出血洞,生生把嶽遜誌疼醒了。

“告訴我一些事,我給你個好死。”顧瑾玉低頭輕問,“冬狩那天晚上,你知道多少顧山卿的事?”

嶽遜誌疼得不成人形,痙攣著求饒起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要問就去問彆人……問蘇明雅,問高鳴乾去……”

顧瑾玉一把將長刀從他肩膀抽出來,將這卷了刃的破刀丟到一邊,不遠處的親兵扔來新刀,他在空中接過,單手抽出刀來,又毫不猶豫地紮進嶽遜誌的肩膀裡。

“那就說說蘇明雅,你那天晚上是不是跟他同處過?你好好回想,每一句跟顧山卿有關的話,我都要聽到。”

嶽遜誌含糊不清地慘叫著,拚命回憶那天晚上,把和蘇明雅的對話斷斷續續地告訴了顧瑾玉。

顧瑾玉陷入沉默。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那裡,我隻知道顧山卿死掉了……”

顧瑾玉驟然像被觸動什麼機關,僵化在了原地,腦海中不住循環著那句話。

顧山卿死掉了……

死掉了……

怎麼會,怎麼可能呢?

我費儘一切心思,出生入死,為的不過是從父輩那裡掙脫,掌握我自由的人生,保護我想要的理想……當我終於走完刀山火海,終於能夠掌握自由,我最想與之共享這份自由喜悅的人……死了?

他死了,我此生還有什麼自由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