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雖然說遊郭是做夜晚的工作,但在一天中其實需要做的準備很多。作為花街裡生意最好的店之一,京極屋裡普通的舞女光是梳妝穿衣就要兩個小時,更彆說是妝扮尤其繁複的花魁了。
早上七點,林佟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
“小月?”
林佟睜開眼睛,盯著頭頂的天花板看了一會兒,神智緩緩蘇醒。
房間中散發著輕微的,榻榻米的清香,和室四周的窗戶都被厚實的藏藍色布簾遮的嚴嚴實實,透不出一絲光亮。
門外小販的叫賣聲,和馬蹄踏在土地上的聲音,都提醒著林佟這是另外一個時代。
門外的敲門聲還在繼續:
“小月,你醒了嗎?”
林佟聞言轉過頭,埋在被子下的手微微動了動,剛準備從溫暖鬆軟的被褥下起身,一雙有著長長尖指甲的手突然從被子下伸出來,抓起一個枕頭砸向門板。
“砰!”
鬆軟的枕頭由於過大的力氣、竟砸在門板上發出了宛若石頭一樣的悶響。
門外的聲音驟然消失。
“……吵死了。”
一個略帶煩躁的女聲傳來,墮姬翻過了身,用手臂一把環住林佟的腰,生生把剛起身的他拖回到了榻榻米上。
“不管他。”墮姬嘟著紅唇,翻身趴到林佟的胸膛上,一邊聽著他強勁健康的心跳,同時仰起頭在少年布滿紅痕的脖頸上親了一口:“再陪我們睡一會兒。”
林佟被迫仰倒在地上,垂眼看著趴在自己胸口、披散著銀白色長發的女鬼小姐,神情有些放空。
……這就是所謂的鬼壓床嗎。
緊接著,林佟從睡眠中蘇醒的大腦開始運轉,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我們」?
他猝然轉過頭,然後就看見了埋在自己肩頭上的、一團海藻般蓬亂的綠黑色短發。
高大的男鬼正蜷縮在他的身邊,肌肉隆起的手臂緊緊壓在他的肩膀上。
……這家夥怎麼又出來了?!
林佟看著身邊妓夫太郎幾乎撐得上是安詳的睡顏,驟然睜大眼睛,在他昨天狠狠踩了妓夫太郎一腳之後這隻鬼應該就被墮姬收回去了才對,現在怎麼又放出來了?
“喂你、放開我——”
林佟下意識地掙紮起來,想從男鬼的懷抱中抽出自己的手臂。妓夫太郎似乎被他的動作弄醒了,眉頭逐漸蹙起,睫毛顫動之下終於睜開了眼睛:
“……彆吵。”
被吵醒的惡鬼直接伸出手臂,用力一把將林佟連帶著墮姬都摟在了懷裡,煩躁地’嘖’了一聲,低沉的聲音中帶著些許喑啞道:
“再睡一會兒。”
說罷,他低下頭將鼻尖埋入懷裡人絲滑的烏發中,深吸了一口氣,胸膛起伏下常年神情陰鬱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滿足的表情。接著他低下頭,下意識地張開嘴,朝懷裡人類的耳朵
咬去——
“滋!”
下一瞬,一個細小的聲音響起,妓夫太郎驟然睜大了眼睛,瞳孔縮緊,發現自己的腹部封皮膚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焦黑的小點。
這邊,林佟高舉著手臂,伸長的手指撩起了布簾的一個小角。
透過窗簾的空隙、一道陽光照射在了他的腹部,在皮膚上留下了一個焦黑的傷疤。
“……好痛。”
妓夫太郎低頭碰了碰自己腹部的傷口,疼的’嘶’了一聲,抬頭看著林佟緊繃的臉、皺起眉頭。
“啊、哥哥!”
見狀墮姬趕忙從床榻上爬起來,目光驚訝地看著被陽光燒傷的妓夫太郎。接著她驚詫地回頭看向林佟,訝然道:
“你怎麼知道我們怕陽光的?”
“喂!墮姬!”
妓夫太郎瞪了一眼說話不過腦子的妹妹,這不是把他們的弱點直接暴露出來了嗎?墮姬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睜著眼睛抬手捂住了嘴。
林佟抓住了兩隻鬼被驚嚇到的尖細,立刻從地上站起來踏出幾步站在了門邊,垂眼看著墮姬與妓夫太郎道:
“隨便試試罷了,誰讓你們自亂正腳?”
聞言,墮姬臉上更心虛了,她抬起濃密的睫毛,有點惱怒地瞪著林佟低聲道:“小月、你有點太調皮了”
她鮮紅的舌尖在飽滿的紅唇上一掃而過,接著猝然伸出手,蒼白修長的手一把抓住了林佟的腳踝。女鬼尖利的黑色指甲暗示般地滑過人類腳踝上如玉石般細膩的皮膚,她抬起頭,用滑膩的聲音說道:
“看來得懲罰一下你了——”
女人溫柔的聲音裡暗藏殺機,林佟面無表情地垂下頭,接著突然將雙手搭在了拉門把手是上向門外高聲道:
“我起來了,這就出來!”然後他回過頭,朝表情頓住的墮姬與妓夫太郎道:“你們還不快滾?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有惡鬼在這裡嗎?”
聞言,墮姬美豔的臉上驟然露出憤怒的表情:“人類、你——”
然而不等她說完,林佟已經回過了頭,微笑著一把拉開了面前的大門,朝門外跪坐的少女道:“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穿著和服,梳著劉海,看起來隻有十一、二歲大的小女孩抬頭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美人,瞪圓了眼睛看著林佟烏發下白皙的面孔,隔了好幾秒才緊張地說:
“小、小月姐姐,日安。”
小月、姐姐。林佟聽到這個稱呼,神情微不可查地一滯。接著,他上前一步,暗自用身體擋在女孩與和室之間,用餘光向身後看去。
黑暗的和室內已經沒有了兩隻鬼的身影。
他賭對了,鬼果然是不能輕易在人類前暴露身份的存在。
林佟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微笑著看向面前的小女孩,輕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抬著頭,呆呆地看著他,半響後愣愣地回答道:“……我、我是彩子。”
“你好,彩子
。”林佟微笑著跟她打了招呼,放緩了語氣道:“請你告訴老板娘,以後不需要派人叫我起床,也不要輕易靠近我的房間,好嗎?”
名叫彩子的小女孩聞言愣了愣,神情有些為難,但最後還是在林佟溫柔的笑容攻勢下答應了下來,噠噠噠地邁著小碎步朝走廊儘頭跑走了。
·
同時,位於京極屋西邊的和室中。
除開地位特殊的花魁之外,其他的普通舞女與藝妓一般都會聚集在一個地方吃飯。眾女子們坐在一起,正在興致勃勃地討論今早的一件趣事。
“聽說了嗎?昨天來的那孩子……好像脾氣不小哦?”
“啊、我也聽說了。但是她是墮姬帶來的孩子,說起來也不意外吧?”
“不管怎麼樣,作為新人來說是不是太囂張了?居然不讓人靠近她的房間——”
“老板娘真是偏心,居然給她最大的一間。”
在花屋之中消息傳遞非常之快,更彆提是關於林佟這種被花魁親自帶來,一露臉就驚豔了全場,格外引人注目的新人。廂房之內,女人們在交頭接耳之中時不時發出竊笑,有人轉過頭,看向坐在長桌最末尾,穿著一身紫色和服的女人,問道:
“雛鶴,你不好奇嗎,那個叫「小月」的新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被驟然提及,名為「雛鶴」的女子聞言微愣,她抬起頭,嫻雅美麗的臉上露出一點茫然的神色:“我的話,還好吧——”
見她如此平淡的反應,提問的女人不滿地蹙起眉,嘟囔道:??“那家夥可是被蕨姬帶回來的哦,對最有可能成為花魁的你來說很不妙吧?你真的不好奇?”
聞言,雛鶴臉色驟然一變,眼睛裡閃過一絲凝重。然而這並不是因為她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而是因為對方提到了那個人——墮姬。
與花屋中其他的女人不一樣,雛鶴的真實身份是一位女忍者,同時是鬼殺隊代表最強戰力的「柱」之一——音柱宇髄天元的妻子。
而她現在,正是為了調查上線鬼月之六的身份而潛入了花街之中。經過這段時間的調查,雛鶴心中已經有了嫌疑最大的人選——那就是花魁「蕨姬」。
被蕨姬帶進來的孩子?
雛鶴抬起頭,有些凝重地看向門口——被鬼,還是上弦之陸的鬼帶來的孩子,大概率也會是一隻惡鬼。
就在這時,廂房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接著,拉門向左右滑開的聲音響起。
接著,一張素白的面孔出現在了大門之後。
廂房內窸窣的對話聲頓時一停。雛鶴看向門口出現的,穿著素色繡竹葉和服,正垂眼踏入屋內的少年,緩緩睜大了眼睛。
林佟走到長桌邊空著的座位上坐下,一抬頭發覺其他人都在看自己,微愣了一瞬,接著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看著一屋子水當當的女人們道:
“姐姐們好——”
他的視線從桌旁每一個都打扮地花枝招展,美得各具特色的女人臉上滑過,彎起
眼睛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道:“能和這麼漂亮的姐姐們在一起生活真是太好了。”
跟充滿硬邦邦咒術師的世界不同,這個世界雖然落後了一點,有幾隻討人厭的惡鬼,但是問題不大,剩下的都是香噴噴的舞女姐姐們。
一大早就能被這麼多好看的姐姐圍住,真的很幸福。
林佟微笑著想道。
廂房內有一瞬間的沉滯,接著,空氣重新開始流動,眾女子紛紛默不作聲地交換幾個眼神,臉頰上泛上緋紅。
本、本來是想生氣的,但她叫我姐姐誒!
在一陣心照不宣的沉默後,一個梳著側邊髻的女人湊近了林佟,臉頰微紅地說:“你就是小月?真是個漂亮的孩子呢——”
林佟眨了眨眼睛,從善如流地接受了誇獎:“謝謝,姐姐你也很漂亮。”
“哦莫。”那女子驟然抬手捂住了嘴,臉頰頓時更紅了。
“啊,美惠好狡猾,我也要——”
有了人開頭,接著便不斷有人湊了上來:“小月,真是好聽的名字,是老板娘給你取的嗎?”
有女子倒了一杯熱茶放在了林佟手邊:“早上起來喝杯熱茶對健康有益哦。”
另外有女子夾了一塊煎得嫩嫩的玉子燒放在林佟手邊,軟聲道:“小月,你吃這個~”
被漂亮姐姐們環繞的林佟微微睜大了眼睛:這是天堂嗎?
就在這時,和室的門突然被拉開,接著、老板娘出現在了門後,她先是環視了廂房內一周,在看到林佟之後眼中閃過一絲喜色,抬手朝他招了招:
“小月,過來這邊。”
林佟一口飯都還沒吃上,就被突然叫了起來。他走到老板娘身邊,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便被抓著手腕拉出了廂房。老板娘腳步急促地拉著他邁著小碎步沿著走廊走下,聲音有些興奮地說:
“聽著,現在要帶你去見的是一群重要的客人,一會兒一定要好好表現,聽到了嗎?”
哈?林佟聞言挑眉,他確實需要一個住的地方,但是接客什麼的還是免了吧,然而沒等他有機會說話、老板娘就已經急匆匆地往他手裡塞了一個盛著清各色酒的托盤,唰地一聲拉開某個廂房的大門,按著林佟的肩膀將他帶了進去。
“讓各位久等了。”
老板娘充滿歲月痕跡的臉上堆起有些諂媚的笑容,拉著林佟在榻榻米上跪坐下來,衝著圍坐在四周的賓客道:??“這是我們店新來的孩子,小月,還請大家多多關照——”
四周的視線驟然集中在了林佟的身上。
廂房之內,在圍繞著中間的空地形成一個回字擺放的矮桌前,坐著十來個穿著和服的中年男人,他們看著被老板娘拉著跪坐在中央,穿著素色和服的少女,在短暫的驚豔後,渾濁的眼中紛紛浮現出貪婪的神色:
“……確實是個美人呢……”
“這樣的相貌……跟鯉夏比也不輸、不、也許還在她之上。”
“沒想到這家店居然還有這種貨色
……”
“喂,老板娘,店裡有這種人為什麼不早點拿出來啊?你在耍我們嗎?“
男人們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粘膩的視線如有實質般黏在少女白皙精致,如月亮般清冷的面龐上,一寸寸順著她細膩的面頰上滑下,伸入那嚴絲合縫地左右交疊在一起,遮掩住其下肌膚的和服衣領之下。
同時,老板娘趕忙一臉笑容地賠罪:“我怎麼敢糊弄諸位咒術師閣下……這孩子確實是昨天才剛剛加入了,還是個新人呢——”
“新人?”
聞言,有人嗤笑了一身,接著從桌案前站了起來,晃著帶著酒意的蹣跚步伐走到林佟面前,粗喘了兩口氣,伸出手扣住了少女尖細的下巴:
“既然是新人,那應該還沒有被調*教過吧,就由老夫——”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一個皮膚被傳統的細小聲音響起。
男人臉上粘膩的微笑僵住,接著,他的喉嚨中發出喝喝的聲音,緩緩低下頭,在視野中看到自己脖子上穿過的、箭矢的尾翼。
“……我是說怎麼有股熟悉的臭味。”
他看著面前,穿著素色和服,烏發被編成一條發辮垂在胸前的美麗少女抬起頭,那纖細的、仿佛從來沒有握過重物的右手上端著一架已經上膛的連弩,朝他翹起嘴角:
“原來是你們這群臭蟲。”
林佟歪頭笑了笑,白皙的面頰上站著一滴鮮血,看著面前被箭矢穿過喉嚨,已經在倒氣、顯然命不久矣的男人,抬腳一把將他踹倒在了地上。
他的右腳踩在男人發出仿佛漏氣的風箱般聲音的右胸上,向下用力,立即讓腳下瀕死的人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林佟微笑著俯視腳下人衣角上眼熟的家紋,額角崩出青筋,在身後老板娘的驚聲尖叫中似笑非笑地看向四周面露懼色的咒術師們,右手抬起連弩、用箭矢對準了其中一人的眉心:??“好久不見啊,千年前的爛橘子們。”
少年輕柔繾綣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被對準的咒術師瞪大了眼睛,緊縮的瞳孔裡倒映出白衣少女現在看起來如魔女一般的面孔,猝然道:
“你、你是誰————”
箭矢劃破空氣的細小聲音傳來,那名咒術師保持著張嘴的動作被直接釘死在了後面的牆壁上。濃稠的血液驟然從傷口中泵出,在白牆之上濺出如綻放紅蓮一般的鮮紅圖案。
“啊——有鬼、有鬼啊——!!!”
作為這個惡鬼橫行時代的原住民,老板娘見到自己新招進來的孩子突然發瘋,對客人們大開殺戒時下意識認為林佟是傳說中吃人的惡鬼。因為對鬼太過恐懼,加之看到林佟親眼殺人的驚嚇,在留下這一聲尖叫之後,老板娘直接翻了個白眼向後暈了過去。
林佟聽到身後’咚’的一身,在瞥了一眼老板娘,確認她沒被嚇死之後就收回了視線。他微笑著上前一步,朝已經被嚇得僵住,連反擊都做不到的咒術師們道:
“那麼,下一個是誰?”
聽到他輕快的聲音
,陷入僵硬的咒術師當中才驟然有人反應了過來,其中一個稍微年輕一點的禪院家咒術師瞪大了眼睛,右手閃過咒力發動的紅光,身體緊繃著,向背對著他的林佟伸出手——
然而下一瞬,少年輕快的聲音響起:
“對不起,我是騙你們的。”
“噗呲。”
隨著一聲細響,環繞在林佟四周的數十人同時於致命的咽喉處中箭,動脈被刺破後,在人體強大的壓強之下鮮紅的血液從十幾具人體中噴湧而出,和室內驟然變成了一座鮮血噴泉。
林佟抬起手臂,木製連弩的彈孔之中還飄散著灰黑的厭惡。他看著四周從傷口中噴出,甚至觸碰到了天花板的血珠,微笑著道:
“其實這個可以連發呢,所以才叫連弩嘛。連這個也不知道……你們真的幾千年之前和之後都一樣笨呢。”
在噴灑的鮮血之中,站在中心的林佟身上卻光潔如新,連衣角都沒有沾濕,他看著和室四周的白牆瞬間被十數人噴灑的血液染紅,低頭噗嗤一聲笑出來,撫摸著手中的連弩歪頭道:
“本來是昨天隨隨便便做出來玩的,沒想到還蠻好用的。”
片刻後,等到血柱終於逐漸落下,和室四面的牆壁,連帶著天花板都已經變得斑駁無比。漿白的牆紙被鮮血浸潤,呈現出如盛開的罌粟花般優美的形狀,林佟收起手中的連弩,信步走過血泊之上,抬頭用欣賞的眼神掃過四周地獄般的景象,輕快地說:
“哇……還蠻好看的嘛。人的身體裡真的有這麼多血?”
林佟一邊左看看右看看,抬腳跨過一具倒在地上的屍體,最後,他終於停下腳步,站在了和室之內除他和老板娘之外僅剩的活人——一個留著黑色短發,臉色蒼白的男孩面前。
林佟笑眯眯地在他面前蹲下身,一手撐著下巴看向面前雖然強撐著表情,卻依舊掩飾不住露出驚恐神情的男孩,饒有興致地問道:
“那麼——你是誰?”
他一出聲,便看見眼前的男孩抖得更厲害了。林佟眨了眨眼,趕忙解釋道:“啊、你不用緊張,我知道你不是咒術師,而且我也不殺小孩。”
聽到他的解釋,坐在橫屍遍地之中的男孩沒有半點要放鬆的意思。黑發黑眼的男孩咬住下唇,整個人都控製不住地發著都,他凝視著面前有著非人美麗的林佟,半響之後顫抖著聲音道:“你……是鬼嗎?“
產屋敷輝利哉覺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他今年八歲,是鬼殺隊現任當主,產屋敷曜哉的長子。
今天,他本來是替病重到無法出門的父親,前來參加與禦三家咒術師的會談,尋找讓咒術師出手幫助追擊鬼舞辻無慘的機會的……但是卻撞上了一個不知名的女鬼。
產屋敷輝利哉抬起眼睛,看著面前惡鬼稠麗的面孔,沒有在對方的眼睛裡看到文字——對方應該不是上弦十二鬼月之一。
如果不是上弦的鬼,應該就還有機會。
產屋敷輝利哉暗自捏緊了手中用於發送信號的口哨
,正想要找機會吹向之時,就見面前的美人低頭輕笑了一身,接著他抬起頭,似乎是有些無奈地看著自己:
“你見過光天化日下就在外面走的鬼嗎?他們不是應該很害怕陽光嗎?”
聽到林佟的話,產屋敷輝利哉怔了怔,接著他才注意到——這間和室的窗簾一直是卷起的,室內灑滿了早辰燦爛的陽光,其中還有一部分照在了林佟的臉上,而對方沒有任何異樣。
……是人啊。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產屋敷輝利哉頓時鬆下了身體,向後跌坐在了地上。他劇烈地喘著氣,右手緊捏著的哨子也掉在了地上。
見男孩被嚇得夠嗆的樣子,林佟心中升起些許憐惜,他抬起手,在這個還算可愛的男孩頭上輕輕拍了拍,放緩了聲音道:
“對不起,嚇到你了吧……之後不要跟這群爛橘子混在一起了。”
說完這句話,他將又捏了捏產屋敷輝利哉白嫩的臉蛋,又對男孩笑了笑後拍了拍膝蓋站起身,轉頭向和室外走去。
雖然能親手殺掉這些爛橘子很開心,但這房間久了確實待不下去。
林佟這樣想到,抬腳向屋外走到一半,卻驟然頓住了腳步。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好像一直在說「爛橘子」。
發覺自己居然不自覺用了五條悟的口癖的林佟瞬間怔住,腦中閃過一雙神情空白的湛藍雙眸。
……嘖。
怎麼想起那家夥了,夠膈應人的。
林佟搖了搖唇,忽略過心中一閃而過的情緒,繼續向屋外走去。
而同時,在他的身後,產屋敷輝利哉從地上爬起來、看著林佟離開的背影,原本大而無光的眼睛中驟然閃過激動的光芒——
如果剛剛那個人不是鬼,那就說明,對方是人類——也就是說也許能為鬼殺隊所用!
產屋敷輝利哉回想起對方用那個形狀怪異的木製武器瞬間秒殺了數十名咒術師的場景,激動地喘息著,接著,他一把抄起了地上的哨子——
這件事得馬上讓父親大人知道才行!
·
同時,和室外。
林佟走出充滿血腥味的房間,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決定還是先得去換件衣服,於是抬腳向位於走廊另一端的房間走去。
然而剛剛走出不到幾步,林佟急促地感到一陣眩暈,接著驟然雙腳一軟,無力地靠著牆滑坐在了地上。
……啊、是因為沒有吃早飯所以低血糖了嗎?
林佟捂著太陽穴蹲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地喘息幾聲,覺得胸口處有點悶。
此時,他聽到不遠處的樓梯上有腳步聲傳來。
林佟頭腦暈乎乎的,心想正好有人來了可以請求對方扶他到房間裡——他好像有點站不起來了。
就在此時,一個略顯輕佻的聲音在他的頭頂響起:
“誒?你怎麼一個人蹲在這裡?”
在聽到來人聲音的一刹那,林佟驟然睜開了緊閉的眼睛,接著猝然抬起頭。
接著,他便撞入了一雙熟悉的,仿佛天空無限延伸般的湛藍雙眸之中。!